驚鴻夢 - 破釜沉舟（上） | Pena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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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破釜沉舟（上）

弄墨

Apr 6, 2023

327

7 Mins Re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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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一摔籤，故意喊了一聲：「好籤，我杜月笙絕不投日！」

他出了大殿，叫幾個保鑣一同在靜安寺裡搜索。

「驚鴻！驚鴻！你還在嗎？」他喊著，沒有回音。

除了被打暈的一大一小和尚以外，他只在一堵院牆外發現了一把遺落的匕首，精巧的刀柄上刻了夜鶯二字。

杜月笙將滿眶熱淚忍了回去，頭也不回地往家裡趕。

小傻瓜，怎麼不顧自己安危，只想著給他通風報信？

……

軍統地下校場。

柳驚鴻赤裸著上身，雙手反剪，被綁在木樁上。

「屬下沒與目標人物D1028見面。沒有通敵。」他說。

「還狡辯！這是什麼？」戴笠把手上的籤狠狠摔到他臉上。「快說，你寫的是什麼，對他說了什麼？」

「普通的工尺譜，曲調『混江龍』，任何一個伶人都會唱。那八卦圖算命用的。」

「嘴硬是吧？」戴笠大發雷霆，親自拿了沾辣椒水的鞭子，當著軍統上海站幾乎所有人員面前親手行刑，鞭笞一下，斥喝一句。

「因私廢公，吃裡扒外，違抗上級，還打傷同僚！早知道你是個養不熟的，我就不該大費周章培植你！都看好了，就算是我直屬手下，犯事也不能輕饒！等下我就給委員長打電話報告，褫奪你的軍銜，治你叛國罪！」

柳驚鴻吃痛，卻一聲不吭。

他想：愈惹戴笠生氣，他愈是顧著罰我，就愈能給杜月笙爭取時間走。

他不知道戴笠盛怒之下會不會撕毀與杜月笙的約定，直接處死自己；他只希望放手一搏，起碼保得住杜月笙。

他要教杜先生後悔選了小蓉不選他。

小蓉那個小女人，只會爬床，哪能為杜先生出生入死，救杜先生的命？他才做得到。

事到如今，柳驚鴻心裡反而有些高興，開始胡思亂想，卻被鞭笞火燎似的疼痛屢屢打斷。

「笑，你還笑得出來？」戴笠氣得又是重重一鞭「啪」地甩下來。「目標人物D1082是不是知道了我們的暗殺計畫？他要是跟政府反目，脫身以後投靠日本人，我怎麼跟委員長交代？」

再打了十多鞭，柳驚鴻仍然緊閉著雙眼忍著痛，把嘴唇咬得血跡斑斑。

戴笠知道他身體裡隱疾一堆，倒不捨得真把他打殘打傻了，也怕杜月笙萬一知道了會秋後算賬，沒好氣地扔了鞭子，叫人把他解下來放擔架上，準備送醫療室。

「算了，軍統局也不是完全不念情份。降級以外，功績簿上的紀錄全勾掉，下不為例！所有人都瞧好記住了，一進軍統局，就要對黨國絕對忠──」

這時負責監視杜公館的「蠍子」回報，杜公館上下都在收拾細軟，似是準備幾天內舉家遠走。

戴笠抬手在脖子作勢一抹。

「蠍子」點頭領命，正要再出去，看守戴笠辦公室的人員匆匆趕過來，氣喘吁吁。

「局長──局長您有電話──」

「不就區區一個電話，慌慌張張的做什麼？代接電話說我在忙不就好了？」

「不不，是您桌上那架專用的電話，響個不停──我們哪敢接啊。」那軍統人員朝天一指示意。

戴笠隱隱覺得不對。

蔣委員長這時候給他打電話，莫非……

他馬上阻止「蠍子」外出，自己快步往辦公室去。

接電話才過了一分鐘不到，只聽得戴笠在辦公室裡失聲大叫。

「什麼？委員長您──」

不知道電話裡說了什麼，戴笠忽地沉默了。

他再走出來的時候，有些難堪又有些不甘地取消了「蠍子」的任務。

「馬上替夜鶯穿好衣服，我親自將人送到醫療室包紮。夜鶯即時無條件恢復功績和軍銜，再從上校擢升到少將，另授勳章。」

在軍統待得比較久的人員早被訓練得對上級絕對服從，自然都沒有異議，但不少新人的眼神裡都流露出不服氣的神情。

戴笠只覺顏面掃地，一張臉黑得跟燒焦的鍋底似的。

「委員長剛在電話裡親口點名褒獎，夜鶯一心忠於黨國，為國家爭取了重要人物鼎力支持。剛才的事……都是誤會。散了都散了，該做什麼做什麼去！」

醫療室裡只有戴笠和床上的柳驚鴻。

戴笠給他包紮過了，兩人大眼瞪小眼了好一會。

「夜鶯，那工尺譜和八卦圖裡藏著的密碼……真只為勸杜三哥向著國民政府？」

「那就是戲曲裡一首常見的調子……和算命用的東西，不是什麼密碼。」柳驚鴻固執地重申。

「你──算了，這次我認栽。我剛才已經答應不追究今天的事，還高調提攜你，本事好好留給軍統吧，胳膊別再往外拐！」

戴笠頓了一頓，又說：「杜月笙確實是個人物，居然回敬一出別開生面的『破釜沉舟』，唱得夠狠夠絕，偏又有情有義，挑不出半點毛病。」

柳驚鴻愣住。

「什麼破釜沉舟？」

「又裝傻？真不是你教他的？」戴笠又逼問。

柳驚鴻是真不知道杜月笙做了什麼，困惑地搖了搖頭。

他不明白：不就是用《大十面》提醒他不要得罪政府惹來軍統，叫他逃往香港而已麼？

可他又隱約知道，自己安然無恙，還升了軍階，箇中一定有貓膩。

他養傷時不忘問戴笠原因。

戴笠要面子，說委員長電話裡說得不甚詳細，連續三天不吐露半點風聲，也不讓他看報，最後不勝其煩才扔下幾句。

「別尋根究底了！你的杜先生今天就要舉家起行了，去僅存的碼頭，下午5點鐘坐法國『阿拉密司』號輪船去香港。批准你去碼頭送他。」

柳驚鴻胸口還紮著繃帶，前一刻還在床上神情懨懨，下一刻卻一骨碌地起來，掀了被子，就要回平常休息的房間換衣服外出。

可他一下床，又忽然洩了氣：「算了，不與他見面了……我不想看到他身邊那個小女人。」

柳驚鴻沒說出來的是，他不喜歡分離的滋味。

想不到，才收了杜月笙「分梨」的棉背心一個月不到，就一語成讖了……上一次分離已經撕碎了他的心，他不想變成夜鶯以後再經歷一次肝腸寸斷。

他怕一與杜月笙見上面，說上話，心裡矛盾的感情就會決堤失控。

他還在思來想去，戴笠卻說：「我當然不會讓你與他碰面。萬一他一見你，又不願走了，留在上海打什麼么蛾子主意怎麼辦？」

「我……遠遠看上一眼。」柳驚鴻喃喃說。「只看一眼。」

「你別穿長風衣了，委員長派了國軍飛機和士兵給他護送開路，當心士兵不知你底細，看你打扮陰沉，把你抓起來搜身。穿軍裝吧，我派人開車載你過去，遠遠看上一眼，就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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