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全家都坐在沙發上，水利技術學院的錄取通知書擺在客廳中間的茶几上，馮梓豪坐在側面的單人沙發，父母和姐姐並坐在大沙發上。
馮母首先發話：“小豪，自古以來考取功名，出人投地都是通過這種應試教育考出來的。對於人生規劃我知道對於你確實過早了點。媽媽給分析，你現在還沒18歲，沒有一技之長，出去工作肯定是沒人會聘請，而現在你面前的只有兩條路，一是複讀爭取考到更高成績去更好的學校，二是去水利學校讀個三年，然後出來做個技工。你選哪一個？”
馮梓豪猶豫再三，母親指出的兩條路都不是好的出路，人生的選擇題比考試的選擇題難多了，他想了想說：“我想去水利學校算了。”
“不行，我不同意讀這個學校，複讀一年正確考個本科是我的意見。”馮父表明了自己立場。
“複讀又要多交一年的學費，也可以為家裡省點錢。”豪通過算經濟賬來說服父母。
馮母勸說道：“18年前我把你生下來，我們含辛茹苦地把你養大，從幼稚園到小學，再到初中和高中，你知道我們為了你學習方面教了多少學費嗎？每一年都提醒你要好好學習，在你學習上我從來就沒有吝嗇過一分錢，你倒好，交給我們的成績就是這一張專科學校的通知書。聽媽的話，複讀一年，我們家不差這個錢。”
“我現在聽到複讀就害怕，我怕……我怕複讀了一年還是考不上。”馮梓豪突然之間想到唐學兵，那張脆弱的臉一問考試結果就嚎啕大哭，他的考試事蹟成為了很多複讀生的‘佳話’。
“怎麼會考不上，只要你好好努力就一定會有好結果，有句話說得好，書山有路勤為徑。哪有你這樣，還沒上戰場就開始打退堂鼓。”馮父嚴詞厲色的表示複讀一事沒得商量。
姐姐馮梓媚也站在父母這一邊說：“小豪，你是我們家唯一的男丁，爸爸媽媽都對你的寄望很高。你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現實，我雖然是本科生，但我知道現在外面的本科生多得數不勝數，何況一個大專生？你學歷越低就說明你的競爭力越低，我們建議你複讀是為了你更好的將來，大專生很多企業連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馮梓豪的思想在拼命掙扎著，他對面是家人殷切的期待，這種期待就如高考前一樣炙熱，熱得他有些透過不過氣。他緩緩地站起身來，鼓起巨大的勇氣說：“爸爸，媽媽，姐姐，我還是想繼續讀書，但不是複讀，是升學，既然沒有更好的選擇，我就不想錯過水利學校！”
全家被馮梓豪的決定鴉雀無聲了半分鐘，老爸重重地在椅把手一拍：“你什麼意思啊？當我們的話是耳邊風嗎？”
姐姐安撫父親不要激動：“爸，你先別這麼大火，可能是我們給他太大壓力了，要不讓他再好好想想。”
“還想什麼想，他根本就不明白我們的一片苦心，你去打聽打聽，我周邊的同事，還有你媽周邊的同事，哪家的孩子不是本科生，現在你倒好，一個專科你就滿足了，讓你複讀還……還好心辦壞事，你……你就這點出息嗎？兒子！”
馮梓豪咬了咬牙，心一橫堅定自己的想法：“我這次考試已經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就算我再複讀一年，我未必能考出這次的成績。如果我去複讀萬一還不如這次的分數，又丟人，又賠了學費；你們看看我們鄰居唐學兵，複讀多少年了，好高騖遠不切實際想考復旦大學，年年考年年落榜，我不想成為第二個他，我不想成為社區和學校的笑柄。”
豪越說越激動，眼淚繃不住往外淌：“你們天天說望子成龍，可是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複讀只會增加我對高考的挫敗感，我不想再回到高三。你們口口聲聲為了好，其實還為了你們的面子著想，我好不容易考上個大專，卻給你們丟面子了。可是這也是我的努力，這個水利學院我讀定了，你們不給我交學費，我就算賣血也要去讀。”
在場三人被馮梓豪說得一時語塞，馮孝光氣衝衝走到衣架旁抽出那根皮帶：“好啊！翅膀長硬了，還知道賣血，你以為我不敢打你嗎？”
宋忙攔住老公說：“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孩子都大了，媚媚說得也對，小豪！你自己好好再想想，爸爸媽媽是不會害你的，複讀對你將來比將就讀個大專好多了！你好好想想今天爸爸媽媽姐姐跟你說的話。”
馮梓豪淚眼婆娑地回到自己房間，坐在書桌旁，看著成堆的課本，高二那年，模擬考試沒考好，父親打了他一巴掌；開家長會老師批評他成績退步，回來罰抄課文；高三複習功課累了想看電視，又被痛駡一頓；高考分數出來後，挨了一鞭，傷口發炎，現在屁股還隱隱作痛。這幾年豪為了高考受的苦夠多了，我討厭那些勾股定律，討厭元素週期表，討厭繞不明白的文言文，恨透了高考。他第一次當著父母的面把自己的想法一口氣說完，心裡痛快多了，哭得也痛快。
門外的雷雨好大，馮梓豪眼睛都哭腫了，他心意已決，堅持自己出去闖一闖。這麼多年一直都在父母身邊，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他從開始認字起，雖然成績一直都不拔尖兒，但還是穩步升學，他希望今年也不例外，一直升上去。早點工作，早點掙錢。馮梓豪鐵定了心不去複讀。
幾天後，馮父母見兒子升學意願已決，再強逼著去複讀，可能還會適得其反，於是都默默地接受了兒子的這次叛逆行為。周圍很多同學都為金榜題名大擺宴席，驕陽鎮的酒店都推出了狀元席慶功宴，鎮上的電視臺重播著採訪各科狀元的成功秘訣，全鎮上下都在沉浸在高考的喜悅裡，唯獨沒有馮梓豪。
一大早，宋鳳英又把一個紅包裝進錢包裡，心疼地對老公說：“這是我這個月包的第五封紅包了，我們全家一個月的伙食費都快送完了。”
馮孝光搖搖頭說：“這有什麼辦法，我們的兒子不爭氣。這錢我們是難回本了！”
“你說我們要不要為小豪擺幾桌酒席？好歹也能收點本錢回來？”
“算了吧，人家各個至少是上了本科才宴請賓客，我們一個專科生還是個水利學校，搞個慶功宴你也不怕被人笑話。”
宋想想丈夫說得也對，兒子被專科錄取，能低調就低調一點。
父母的話馮梓豪聽在耳朵裡，他躺在床上不願起床，外面充斥都是高考揭榜傳來的好消息，只有待在自己的這間小房間裡才能換來片刻安寧。
這時候也不知道誰打來電話，家人都出去了，就剩馮一個人在家，他拿起電話有氣無力地喂了一聲
“梓豪！”王言默在電話格外興奮，和之前在醫院見到被打腫臉的狀態完全不同，“後天，你有空嗎？”
馮猜王肯定有什麼有趣的安排：“有空，什麼事？”
“後天中午來高升酒店吃飯吧！我請客！”
“什麼事值得你這麼高興。”
“我被警官學院錄取了，我老爸還請了班主任和年紀主任，你一定要來哦！”
“啊？”馮一度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剛反應過來了，王的電話就已經掛斷了。
馮梓豪急忙翻查各院校的分數錄取線，查到警官學校是大專院校，錄取分數線是456分，馮梓豪記得王言默的分數是447分，沒達到分數線也能被錄取？自從王言默拿到了派出所頒發的榮譽證書後，就立志當一名員警，開始還以為他是吹牛，沒想到他還真的如願以償。
馮轉念一想，王言默一個專科院校錄取，他都這麼開心，他堂堂正正被專科院校錄取的人，卻宅家悶悶不樂，憑什麼，他決定不了成績但他可以支配心情，就算全世界都不認可他，他可以去王言默的謝師宴上揚眉吐氣吃一餐，專科生同樣也值得被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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