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馮梓豪在驕陽人民醫院躺了三天，三天后父親就把湯建華抓住了，這三天是馮梓豪讀高三以來休息得最長的時間，腦袋雖受傷，就像繃緊的橡皮筋裂了小口子，松一松反而緩解了泵斷的壓力。三天躺在病床上也不用看數理化，吃了就睡，睡了就吃，無聊的時候還可以和護士姐姐聊天，一切悠閒自在，馮梓豪心想，這才是嚮往的生活。
年輕人傷後恢復得也快，三天傷疤就已經結痂，醫生說已經無大礙。要不是父母催促擔心耽誤學習進度，他還真想在醫院放鬆幾天。
出院第一天，馮梓豪就要早上七點爬起床去上課，一天前他還是睡到中午十二點起床，直接中餐和早餐合併吃。但今天馮梓豪還是有上學的衝動，因為家人重新給自己買了輛新自行車，還是永久牌的；原來的那輛三槍因為上次打架棄車而逃，之後不知道車是被誰撿去了。
馮梓豪來到自己的課桌，灰濛濛的桌面，桌子上的灰塵比貪官的臉皮還厚，責問今天的值日生，沒想到值日生的臉皮比桌上的灰塵還厚：“我只管地面和黑板，其他的不屬於我打掃的範圍。”
馮梓豪心想這個值日生將來肯定是個貪官，可以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馮梓豪找不到抹布只能用一張大報紙鋪在桌子上。
最近百家講壇的節目很火，於丹在電視上解讀中國傳統文化，瞬間成為了全國最炙手可熱的名人，社會上對於丹現象也是褒貶不一，有人說她把經典文化講得妙語橫生，有人說她曲解中國傳統文化誤人子弟，而王言默就是眾多擁護者之一，用他的話說，聆聽於丹的講座可以提升自己語文學習水準，還買了于丹新書《論語心得》以表喜愛，最近和他聊天張嘴就之乎者也。
坐在一旁的王言默湊過來說：“梓豪！我真羡慕你，這麼多天在醫院爽得嗚乎哎哉，不用寫作業不用背課文，現在你已經聞名遐邇，全校都知道你為了追徐思思，讓湯建華他們鋃鐺入獄！”
馮梓豪看見王言默就來氣，當初不是他臨陣脫逃，自己也不至於被打成豬頭：“滾！要不是你的逃跑，我也不至於一對二，被打進醫院。你這個漢奸！賣友賊！”
王言默用自己抹布替馮梓豪擦乾淨桌面，笑著賠禮說：“非也！非也！當時我使的是緩兵之計，準備回去多叫幾個人來助你者也。有道是為人遇事不可怒沖，那日一架你是衝動的懲罰。”
“靠！要是當時我手上有傢伙，早把他們兩個給掛了！”
“如今社會鬥智而非鬥勇，湯建華區區一介莽夫，跟他們這種人何必動武，有失咱們好學生的身份。”
馮梓豪看著王言默得瑟的樣子，就嚇唬他：“那天湯建華讓我告訴你，他又看到你和徐思思在一起放學回家，今天他會來找你算帳。”
嚇唬果然奏效，王言默大驚，之乎者也也忘了說：“他不是被你爸關起來了嗎？”
“賠了錢就給放了！”
“這麼快就給放啦！那今天我們一起回家，有你在他們應該不敢亂來。”
“關我什麼事，湯建華只是教訓你，又不是找我。反正你可以和他們鬥智，你遇事不會怒沖，也就不會有衝動的懲罰啦。”
王言默是真害怕了，說話都有些結巴：“其實…其實有時候…有時侯也會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要不叫你爸派幾個員警全天貼身保護我。”
“你以為公安局長是你老爸呀！說保護就保護。”
王言默這時候才映襯出自己的名字，開始沉默不言，也許他真的在幻想拜認公安局長作乾爹，誰知道。馮梓豪故意沒有自揭謊言，如果不是王言默那時臨陣脫逃，或許自己不會敗得那麼難看，還是在校花面前被打得落荒而逃，他一定要好好嚇唬嚇唬這個“漢奸”當作懲罰。
就這樣，上午的前三節課王言默沒有再說一句話，沒有吐一個字，就連老師點名提問也啞口無言，馮梓豪暗暗偷笑，看來懲罰已經起到了顯著的效果。第四節課，就沒有看到王言默來上課，後來才知道他請了一節課病假，提前回家了。
湯建華被父親教育趕跑了，馮梓豪本和徐思思一起放學回家就可以無所畏懼了。但周圍同學見他就開玩笑說你是去找徐思思放學吧？現在徐思思是你的啦。學校也是個八卦場，打個架都可以成為大家的談資，自己的隱私完全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但父親曾警告過自己，要以學業為重，如果還是因為早戀被人欺負，就不會管他死活。
馮梓豪心裡很矛盾，一方面確實想找徐思思體會男女之間的萌動，一方面又不想被人識破自己的動機，有人八卦他就據理力爭懟回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找徐思思了！”
本來放學回家一直是件很愉快的事情，卻因想見而不能見讓自己鬱鬱寡歡。尋思還是要找王言默一起約徐思思回家，這樣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對別人說這是王言默約的，而不是我馮梓豪，我只是個陪客而已，還可以避免閒話傳到老爸耳朵裡。
02
回到家，馮母已經燉好了老母雞，盛上來一大鍋雞湯，黃黃的雞湯表面還懸浮著一層清油。宋鳳英盛了兩碗湯放在桌面：“你們兩父子趁熱把這兩碗雞吃了，我煮了一上午。”
馮梓豪放學沒有見到徐思思，心裡空落落的，看了一眼雞湯也沒什麼胃口：“那等它涼了再喝，我看會兒電視。”
沒多久，馮梓豪在客廳看電視，突然興奮地喊：“爸！媽！你們快過來看呀！”
馮母走到客廳：“幹什麼大驚小怪的！是不是股票漲啦！”
馮梓豪指著電視，只聽見電視裡播放道：“今天上午我市發現了第一例禽流感病例，據當事人透露他是吃了一隻雞後發生了嘔吐和腹瀉的不良反應，當時以為是食物中毒，後來經過專家檢測，此人是中了禽流感病毒，請廣大市民不要盲目購買飛禽類食物，工商部門已經對此人購買的攤販進行了封鎖，並追查食物來源……”畫面上一些商鋪被封鎖，還有被帶去訊問的商販。
這時候馮孝光在廚房裡喊：“梓豪！快來喝湯，已經涼啦！”
宋鳳英這時候比劉翔跑得還快，嘴裡還喊道：“老頭子，先別喝那雞湯！”還好喊得及時，要不全家人要進醫院。原來電視播出的禽流感商鋪正是馮母今早買雞的那一家，一家人看著這一大鍋燉雞發呆，這只雞一共花了28塊，加上液化氣和鋪料，一共花了56塊，宋為這56元喂了垃圾筒而惋惜。馮父則慶倖自己的嘴離碗口差兩公分就被喊停，看了電視後也是驚出了一聲冷汗。
宋正在用消毒水洗刷那些殺雞的器具和盛雞的碗筷：“56塊錢又打了水漂，夠我們全家兩天的伙食費啦！”
馮孝光抽著煙充饑，埋怨道：“這什麼世道，吃雞有禽流感，吃羊有口蹄疫，吃牛有瘋牛病，吃蛋有蘇丹紅，吃蔬菜有農藥，還要不要我們老百姓活啦！”
宋想了一下：“那我們明天買豆芽吃。”
馮梓豪最近看了很多食品安全的報導，負面新聞一大堆：“豆芽裡含有尿素，電視上說了。”
“那我們明天買魚吃。”
“吃多了魚容易得乳腺癌，電視也說了！”
“那明天吃白飯。”
“大米是陳化的，也有毒。”
宋把抹布摔在碗裡，最後爆發一句話：“那你飯也別吃，每天喝水裹腹吧。”
馮梓豪確實也不知道吃啥，只見馮母在廚房不停做消殺工作，今天看來全家都沒有午餐吃了，為了不耽誤下午上課，宋給了梓豪十塊錢買包子充饑，最近新聞說包子也有可能吃到血脖肉，於是馮梓豪買了麵包和礦泉水填肚子。
下午王言默還是沒來上課，王言默比馮梓豪想像中還要膽小怕事。下午的課聽到一半就肚子餓了，一餓就犯困，老師也允許打瞌睡站立聽課，站立就很累了，很多人堅持了一會兒就自行坐下，一坐下馬上睡著了，他也不知道下午的課聽進去了多少。
晚上馮母說消毒還是不安全，乾脆把和雞有染的廚具全部當廢品賣了，賣了22塊錢，再花了260塊買了鍋和刀還有高壓鍋。宋說今天一天的支出比收入多花了294塊，是她做會計以來最失敗的一天。
於是宋晚餐做了最經濟實惠的三道菜，紅燒豆腐，豆腐湯，豆腐腦，馮梓豪吃得快要吐豆腐渣了。
晚上馮梓豪在床上暗暗祈禱：王言默不要再請病假。他開始沒有那麼恨那個逃兵了，如果不是王言默逃跑了，自己就不會挨揍，挨揍才會住院，住院才會不用上課，不用上課母親就不會想著買雞，不是禽流感也不至於晚上吃了豆腐，不吃豆腐全宴就不會這麼鬱悶。自己開始漸漸原諒那個逃兵了，因為有王言默在，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叫他去約徐思思，所以最後徹底的原諒了這個逃兵。
03
第二天，馮梓豪的祈禱奏效了，老天還是有眼，王言默來上課了。為了表示自己對同桌的關心，馮梓豪主動打招呼：“王言默！聽說你請病假，現在沒事了吧？”
“吾身無礙，無須擔憂！”
“那就好，我還擔心你怕了湯建華，故意裝病不敢來上課呢？”
王言默一臉難色說：“哎～裝病不是一個萬全之策！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與其逃避不如面對算了。”
馮梓豪心裡偷笑，問道：“你怎麼啦？”
“昨天回到家我故意說吃了烤雞翅鬧肚子，媽媽非要帶我去醫院檢查，擔心我患上禽流感。”
“你不是真得禽流感了吧，電視裡都放了新聞！”
“當然沒有，吃雞翅我是胡口瞎編的，誰知醫院那醫生一聽說肚子疼，不，是庸醫，那庸醫就給我開了中藥，打了皮試和屁股兩針。”
馮梓豪聽到這忍不住笑出聲。
王言默摸摸餘痛未消的臀部說：“還好沒有什麼負作用，聽說只是青黴素，死不了！”
“那中藥也喝了？”
“趁老媽不注意，倒在我家仙人掌盆裡了。”
馮梓豪搭著王言默的肩膀說：“沖著你遭了這麼多罪，今天放學你跟我一塊回家，如果湯建華那雜種敢打你，我就叫我爸抓他。”
“此話當真！你說話要算話哦！”王言默聽到有人保護，開心地眉毛都在跳舞。
“沒問題！那你要幫我約徐思思一起回家，我可以保護你順便也可以保護她。”
王言默拍著胸脯說：“沒問題，我幫你約。”
ns 15.158.61.48da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