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的夏天是往年最熱的一個夏天,基本上每個班上都貼著一個高考倒計時的區域,讓人忽略掉具體日期,只是今天離高考還有13天。很多人把高考的月份比作是黑色六月,可想而知對於寒窗苦讀的學生來說,6月是一個多麼‘恐怖’的月份,有的人可以苦盡甘來,有的人卻是徒勞無功。
馮梓豪每次停自行車都會經過學校的複讀班,複讀班被安排在學校停放自行車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似乎在告誡學生高考落榜就會被人遺忘,不值得被重視。每次停完自行車,馮梓豪都會忍不住朝窗戶裡看看,這些人經歷了可不止一次黑色六月,如果說應屆考生的學習氛圍是熱血奮鬥,複讀班的學習氛圍就是寒窗苦讀,讓他總能在打雞血的狀態裡注入一劑冷靜。
複讀班裡有個人馮梓豪認識,他的鄰居唐學兵,今年是他經歷的第四個黑色六月,聽說他第一年什麼學校都沒錄取,第二年達到了大專擴招分數線,又嫌棄大專的名氣太次,於是就接著再考,第三年就比第二年分數高了9分,今年是第四年,他揚言自己奮鬥目標是復旦大學,也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執著。
最近幾次的模擬考試,馮梓豪的成績都不太理想,頂多也就是個大專線,如今大學生漫山遍野,曾有人調侃說一塊磚頭從樓上扔下去,砸死十個人裡就有九個是本科生,剩下一個是大專。大專如今被高考生看成是一塊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現在能不能吃到這塊雞肋都還是個未知數,馮梓豪心想。
高考在即,很多家庭不單只是孩子一個人的事,整個家庭都在圍繞著高考轉,宋鳳英也不例外,聽同事說吃豬腦有助腦力發育,說是以形補形,提高記憶力。宋特意買了一大塊豬腦把它煮成湯,為兒子考前做充分的營養衝刺,見馮梓豪放學回家了,端出一個碗說:“快把它喝了,你不是說英語單詞記不住嗎,喝了它就記住啦!”
馮梓豪低俯一看,呲著牙問道:“這是什麼呀?皺巴巴的一塊。”
“這是豬腦!”
“啊!”馮梓豪用勺撥了撥那塊豬腦,最近英語試卷確實很多單詞都不認識,“喝了它就能記住單詞?”
“當然,吃了它,你的腦容量就會增大,記憶力就增強。俗話說,以形補形,就是這個道理。”
“媽!豬腦這寓意不太好,豬腦豬腦,吃了變豬腦,我可不想喝了之後變豬腦。”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不通情達理,上次雞沒吃也就算了,現在讓你補補腦子又胡說八道,媽還會害你嗎,故意讓你變成豬腦子。跟你說!有些習俗能留下是有道理的,你看張阿姨家的孩子去年考上了北京的大學吧,他就是考前每天堅持喝豬腦湯,看書一下就記住了。”
馮梓豪聽母親快把豬腦湯誇成神湯妙藥了,也就閉著眼睛連湯帶腦一起喝進肚子裡,也不知道是什麼味道,就感覺豆腐一樣,滑溜溜地就溜進了肚子裡。
馮母說父親去車站接姐姐馮梓媚了,姐姐比他大三歲,今年是大三,每年暑假都會回家,宋鳳英說:“你可要向你姐學習,就你現在的成績,我也不奢望你考什麼清華,北大,你給我考個本科回來,我也就知足了。”
“媽!您就放心,我拼了老命,也給你考個大學回來。”馮梓豪心想考上大專應該十拿九穩,大專也是大學,自己朝著本科努力就是了。
馮梓豪的成績自從醫院裡出院後上課,就有點跟不上老師節奏,之後的幾次模擬考試成績都在班級的中下游。從往年學校的錄取比例來講,如果你成績在中游浮動,那考上一所本科院校還有點希望;如果在中下游,基本上就是大專或者中專了。
最近馮梓豪每天放學就和徐思思王言默在一起,在一起是精神抖擻,分開後在教室裡滿腦子都是和徐思思的聊天內容,有時正在做題也會傻傻笑,雄性荷爾蒙的發作讓馮梓豪集中不了精神複習功課,平時還沒什麼,一道小測驗考試的時候很多題就在他腦海擰在一起,怎麼解也解不開。他有時會拍打自己的腦袋,讓自己不要靜下心來學習,可是幾分鐘後徐思思迷人的小酒窩又會出現在腦海裡,如今學習成績能穩定在中下游其實也是個奇跡。
馮梓豪打小就和姐姐的關係很好,無話不談。馮梓媚是在省城新州市師範大學修的是教育學專業,在校期間有時會兼職做家教,今年受了父母之命,暑假回家要為弟弟高考衝刺。
兩姐弟晚上在書桌上開始了高考衝刺複習,馮梓媚說:“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可以問我。”
馮梓豪古靈精怪眼睛打轉說:“姐!其實我也沒有太多問題,就只有一個問題。”
“這麼厲害,什麼高深題目難倒你啦?”
“這個問題我想了一年,我們是親姐弟,外貌也有些相似,要不你代替我去考試。”
姐姐拍了拍桌面上的課本:“你就老動這些歪腦筋!你把五門功課的課本給啃爛了,我保證你高考成績不會差到哪裡去。”
“天呀!課本這麼厚怎麼啃,前幾年的教科書,如果上廁所沒有衛生紙,還可以用它來代替;現在的課本都是銅版紙擦屁股都會出血。”
“你就安心在家看書,媽說了,叫我監督你,不懂就問我,媽可是放寬了許可權給我可以體罰你。”
“媽說什麼你都聽,她還想叫你帶個男朋友回來呢,你怎麼沒有帶?”
姐姐橫了弟弟一眼:“我可是跟你說,你現在談戀愛可真不是時候!聽爸說你在學校因為早戀被人打進了醫院,以後少去惹那些人,知道嗎?你的首要任務現在是十天后的高考。”
“我怎麼越來越發現你和媽的口氣有點像。”
“你要是考上了大學,姐送你個數碼相機。”
“姐!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馮梓豪面露難色,擺手說,“哎喲!不行,不行!”
“不行?不要拉倒!”
馮梓豪捂著肚子說:“姐!你還是先送我衛生紙吧,我肚子疼,先上個廁所,咱們數碼相機的事不變。”
馮梓豪是緊張的,他一個人面對湯建華兩個混混都不曾畏懼,如今一場越來越臨近的考試,一張未知的試卷把他攪得分外緊張,他一緊張就想上廁所。
家人的倍加關心,就像一直巨手推著他向前走,他想停下來歇歇都覺得對不住這份支持和厚愛,越不能休息他就覺得越累,越累他就越想逃避,現在他只能在廁所裡偷得片刻時光,不去想計算公式,不去想考試押題,不去想古文和單詞,不用去想元素週期表。
馮梓豪經過辛辛苦苦小學六年,勤勤懇懇初中三年,廢寢忘食高中三年,這是十二年來他沒少吃苦,可是始終沒有得到期待的成就感,在這樣一個以成績高低論英雄的時代,大學成為很多人的分水嶺,一邊是開心,一邊是沮喪。他現在就站在分水嶺中間感到無比混沌,就像上廁所,你想要一泄痛快,有時偏偏拉不出,成為了一個占茅坑不拉屎的人。
馮梓豪在廁所胡思亂想十多分鐘,猛一站起來還有點缺氧,裝模作樣沖了水。看見書房裡媽媽正在和姐姐聊天。
“媽!你怎麼突然問我這事情?”
“你也不小啦,你初中的同學小麗,還記得嗎?大學沒考上,出去打工兩年後就領著老公結婚了,現在挺著個大肚子在家坐月子呢。”
馮梓媚扭捏著說道:“我這不是還在上學嗎?其實在我們學校有一個老鄉,我們關係挺好的,一起相處了兩年了,本來想著還沒畢業還是以學業為主,所以也就沒跟您說。”
宋聽到女兒有男朋友,掩藏不住笑容掛在臉上:“你這個傻孩子,兩年了還不跟媽媽說,既然是老鄉,那改天就帶回家裡來坐坐,吃個便飯也好。”
“媽,你看這樣成嗎?我一向文科還不錯,理科的東西有些忘了。我那個朋友,他理科學得不錯,不如我叫他明天來幫梓豪補補數理化,他人也挺忠厚的,就是不太愛說話,順帶讓給您見見,你可別到時問長問短,以免尷尬。”
宋高興地說好,就這麼定了,喜笑顏開得走出書房。
馮梓豪聽到姐姐的男朋友替自己複習數理化,他真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多了一個老師輔導功課,憂的是除了父母,多了兩個人對他進行嚴加看管,此時的他就像東西南北四個方位都被卡住了,動彈不得。明天是星期天,還不如去上學呢!上學還能見到徐思思。
高三的試卷和試題永遠都是做不完,做完了數學,還有英語、物理、化學。馮梓豪揉著眼睛好想睡覺,可是這如山的複習題讓神經緊繃,但越是緊繃習題就越解不開,解不開就擔心自己的前途渺茫得像這個函數,X值怎麼也求解不出來。
也不知道是看著課本睡著了,還是睡著了還看著書,反正馮梓豪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著的,可是一大早就被外面吵吵囔囔的聲音中怒醒。
馮孝光這時候敲著兒子的房門說:“快起床,楊老師來給你你輔導功課了!”
一看時間才早上九點,這個楊老師是不是把週末當工作日了,這麼早就上門,自己睡眼朦朧從床上爬起來,看見書桌上堆積的課本和參考書,告訴自己今天的題海戰才剛剛開始。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楊老師,打量著這位姐姐的男朋友,他的准姐夫,這大熱天馮梓豪穿著背心和短褲都覺得不夠涼快,這位楊老師穿件長袖白襯衫,白得有點發黃,一條黑色西褲,皺巴巴耷拉在腳上。馮母見楊亞明汗流浹背趕忙端來的杯涼水。招呼馮梓豪喊人:“快點叫楊老師!”
馮梓豪附和了一句:“楊老師好!”
“你也好!他就是馮梓豪吧?”
馮母說:“對!對!他就是梓豪,之前讀書不用功,快要高考了,學習成績老是上不去。我的心呀都被他急死了,所以就麻煩你小楊幫他補補課。”
楊老師一口把整杯水喝光,用手擦了擦嘴巴說:“梓豪的情況我也聽梓媚跟我說過了,阿姨您放心,我幫梓豪再歸納歸納,掌握瞭解題方法就不難了。還有九天就高考了,所謂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宋指著豪說:“沒錯!我也是這麼想。梓豪!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就問楊老師,聽見沒有?”
馮梓豪有氣無力地回答道:“聽見啦!”
楊亞明詢問了最近馮梓豪做的練習題,仔細看了看他的解題思路,有些糾纏了他一晚上的難題在楊的指導下真的就做出了,馮梓豪的心情豁然開朗,瞬間又找回了自信。見楊亞明仍是熱得滿頭大汗,母親為了省電,沒有在書房安裝空調,只是放了一個風扇,他把電風扇加大一檔並移至楊近一點。
“楊老師,你長衣長褲不嫌熱嗎?”
楊亞明拎著衣領抖來抖去說熱啊,希望濕透的襯衣能儘快蒸發:“為人師表,第一次到你們家登門拜訪,希望給你和你家人留個好印象。”
“其實沒關係的,我們家很隨便的,如果你覺得熱,可以把上衣脫了。”馮梓豪想逗逗楊,:“你現在一身臭汗,我坐在旁邊都聞到汗餿味,未必能留下好印象。”
楊聞了聞自己的衣服,估計也是聞到餿味,聽了馮梓豪的建議,把上衣的扣子全部解開,對著風扇一陣猛吹,借助風把衣服吹起希望儘快吹幹。
馮母正好端著水果盤進屋,看到楊袒胸露乳吹著電風扇,楊趕緊不好意思地拉攏衣襟,扣上扣子,對著宋尷笑。
宋打個圓場:“楊老師,不好意思,都怪我把書房沒有裝空調的事給忘了。來,到客廳坐坐,客廳有空調。真是對不住吖?”
楊亞明坐在客廳,陪著馮孝光和馮梓媚兩人看電視,宋鳳英則在一旁拖地板,馮梓豪待在書房繼續做著未完成的作業。
楊亞明坐在客廳三個人默默地看電視反而不自在,起身走到宋跟前說:“阿姨!我來幫你拖地吧!”
“不用不用”宋擺手說,“哪有讓客人到家裡來幹家務的,我自己來就好了!”
“沒事的,我在家也常做家務,幹農活。您就讓我幫你吧。”楊亞明二話不說,搶過拖把就開始賣力拖起地來。
看著楊拖地的姿勢,時而蹲下拖桌底,時而彎腰拖角落,還真是個幹家務的好手,突然聽見“嘶——!”楊亞明蹲下來是,褲襠突然裂開了,撕裂的聲音大家都聽得真切。楊雙腳夾著褲襠,站在原地,滿臉通紅地望著馮的家人。
宋忍著笑從楊手裡接過拖把,安慰道:“你這身正裝不適合幹家務。”其他人都在旁邊咯咯笑個不停,特別是馮梓媚。
馮父拿了自己的一條短褲給楊換上,一邊笑一邊責怪妻子怎麼能讓客人幹家務,拉著他坐下一起看電視聊天。
楊亞明自覺鬧出這樣的洋相,在馮家裡坐立難安,藉故抽查馮梓豪的作業進書房緩解自己鬧笑話的尷尬。
午飯過後,楊亞明輔導完馮梓豪功課後,惦記著回家換褲子,匆忙離開了馮梓豪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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