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梓豪走後,宿舍走廊裡就剩下鄭柏升一個人,這時夜已深,周圍靜悄悄的,靜得能聽見周圍蚊蟲煽動翅膀的聲音,他無暇顧及蚊蟲的叮咬,只想一個人靜靜地待著,直到手中煙頭燃燒殆盡,才回到屋內。
鄭柏升躺在床上,一閉上眼睛就看到父母的臉,熟悉而又慈祥,他們在朝他召喚,他一股腦投入他們的懷抱,在他們懷裡一遍又一遍地說我很想你們別走;媽媽捧著他的臉告訴他以後的路要一個人走,你要照顧好弟弟,他想極力拉住父母的手,怎麼也拉不住,越使勁就越拉不住,他猛然間醒來,注視著天花板,每天做著同樣的夢,他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夢。
鄭柏升看見宿舍其他人睡意正酣,他卻睡意全消,此刻真的捨不得離開這個宿舍,之前因為生活拮据感覺始終融不進這個集體,所以他選擇獨來獨往刻意和他們保持距離。現在他留戀這個地方,這次他發現房間裡的每個人都帶著溫度,就連黃燁這個公子哥也會伸出援手。
可是鄭不得不離開這個宿舍,離開這所學校。父母已逝,鄭柏升被迫成了他們鄭家的頂樑柱,家裡已經失去了經濟來源,他還有個讀高一的弟弟,如果他不挑起這個擔子,弟弟就不可能有錢讀書了,在夢裡父母對他的囑託就做不到。
下午鄭柏升趁一個人在宿舍的時候,他清點了一下這些天收到的善款,有舍友捐的、班級捐的、學校的扶貧金、還有老家政府的扶助慰問金,他都一筆筆的記下來,以鄭柏升的消費觀,這絕對是一筆鉅款,可是推算下來這些錢省吃儉用也只夠他和弟弟生活一年多。
目前他弟弟寄宿在親戚家裡,年紀尚小,無親無故的弟弟此時一定比他還無助還要痛苦,鄭柏升必須把學退了,急待出去找份工作才能養活這個家,有且只能他把這個支離破碎的家扛起來,這是他的責任和使命。
主意已定,鄭柏升第二天就向李力申請辦理退學手續,一邊開始找工作,連續幾天用電腦在網上投遞了幾份工作,都是石沉大海連個回音都沒,乾等也不是辦法,於是他打算去人才市場碰碰運氣。
人才市場門口徘徊著好多像他一樣找工作的人,他剛想進門,門口守著的保安伸手攔住他:“你有票嗎?”。
鄭柏升沒想到求職還要買票,保安告訴他,門票原價20元,如有專科學歷門票10元,憑本科以上畢業證可免費入場。
鄭柏升大學本科第一學期都還沒讀完,哪拿得出畢業證,只好花了20元買了張門票入場,鄭暗下決心今天無論如何都要找到工作,要不然20元就白花了,這足夠他兩天的伙食費。
人才市場裡面各式各樣的招聘資訊都有,鄭柏升看了好幾家企業都是招財務、採購、招商,一看應聘的門檻都不低,最低也需要一年以上工作經驗,自己的簡歷除了教育經歷,其他的都是空空如也。好不容易看到有一家企業招網管,崗位要求也能勝任,自己課餘時間沒少惡補了閘道設置、路由器等知識,就壯著膽子把簡歷遞上去,面試官看了一眼簡歷說:“你怎麼讀大一就出來找工作呀?”
“我……退學了。”
“退學啦,是被學校開除?”
“不是!不是!”鄭柏升擺著雙手急忙否認,然後把自己的處境一五一十地跟對面的女人說了。
“小老弟,聽到你的身世我也很同情,這次地震我也給你們家鄉汶川捐了一百塊。可是我們公司有規定,哪怕你沒有工作經驗,但學歷至少要大專以上,你這……文憑也沒有,經驗也沒有,我也愛莫能助啊。要不,你去其他企業看看。”於是女人一臉無奈地把簡歷還給了鄭柏升。
鄭柏升接連投了幾家企業的簡歷,很多企業不是嫌他沒有工作經驗就是沒有文憑,耗了一上午都沒有一家企業願意錄用他,到了中午企業方都收攤去吃午飯了,此時的鄭柏升早餐沒吃就趕過來了,現在肚子也是餓得咕咕直叫喚。他在外面買了兩個最便宜的麵包和一瓶礦泉水湊合填飽肚子,到了下午,準備再去人才市場碰碰運氣,只見保安又給攔住不讓他進,說一張票只能一次進出,再進去又要買票。
鄭柏升心疼上午花出去的20元就這麼打了水漂,早知道他就算餓著肚子也不會出來,再花20元買票就太不划算了,就算買票進去估計能被錄用的機會也渺茫,果斷放棄了人才市場這條線,漫無目的地走在新州的商業街搜尋工作機會。
“帥哥!你要買電腦麼?”一個頭髮染成金黃的男人熱情地喊他,手裡還遞過來一張傳單。
鄭柏升接過傳單,看都沒看就往前走,那個黃毛一直跟在他身旁滔滔不絕的推銷電腦:“帥哥,你需要品牌機還是組裝機?你是用來打遊戲還是學習?我這啥電腦都有。”
“不需要,我沒錢。”
“你不買沒關係,要不我幫你打個報價單,就當瞭解一下也好嘛?”
鄭柏升抵不過這個黃毛的軟磨硬泡,反正已是閑來無事,自己本來就對電腦頗有興趣,不如就瞭解一下電腦行情也好,於是被黃毛領著進了電腦城。
鄭柏升走進電腦城,這裡真是又大又密,幾層樓都是賣電腦的,從整機到配件到數碼產品應有盡有,全是這種小隔間的商鋪,就像蜂窩狀的拓撲結構密集但有井然有序。
黃毛的店是電腦城二樓偏西邊的一個5平米左右小隔間,櫥櫃圍了一圈就是一個小商鋪,正對著門口的牆上印有四個金色的大字“愛鑫科技”,玻璃櫥窗裡零散的放著各種電腦配件,店中央放著一張玻璃桌和三張塑膠凳就再也沒有多餘空間了。
黃毛邀請鄭柏升坐下,隨便聊了幾句就幫鄭列好了一張電腦配置表:“帥哥,你看這個配置,玩遊戲不卡上網飛快,這是我店裡最暢銷的配置,性價比極高,這價格這配置保證你找不到第二家。”
鄭柏升看了一眼價格,說真的2999的價錢確實不算高,如果他有錢說不定真會考慮買下來。可是他今天是來找工作的,謝謝黃毛的好意就要告辭,他抬頭正看到門口玻璃上貼著“招工”二字,於是又轉身回頭,黃毛還以為他回心轉意,高興得帥哥長帥哥短的叫。
鄭柏升小心翼翼地問:“老闆,請問你們這……招人嗎?”
“對啊,你要找工作啊?”黃毛馬上改口不叫帥哥了:“我們這招技術員,試用期六百,三個月轉正後視你能力再談,吃住自理,你來嗎?”
“才六百塊啊!”這個工資離鄭柏升心裡預期差了一大截,心裡也涼了一大截,說了聲謝謝就要走。
“別走啊!”黃毛又喊住了鄭柏升:“如果你覺得工資不合適,我還有個賺錢的辦法,你幹不幹?”
“啥辦法?”
“你看到我這檔口,生意還不錯,一個月也有一萬多的銷售額,我一個人實在忙不過來,我想找個合夥人,這樣也可以分擔些工作,我也可以輕鬆輕鬆,賺的錢可以五五分賬。”
鄭柏升就像中彩票一樣喜出望外:“太好了,你覺得我可以嗎?”
“我找這合夥人可不是隨便找的,要看看你有沒這個實力。”
“我是航天工業學院的大一本科生。”鄭柏升從口袋裡拿出學生證展示給黃毛看,“你看這是我的學生證,化工系的,我業餘選修了電腦,開發程式設計我都會一點。”
“我看你條件不錯,作為合作夥伴肯定是要入股的……”黃毛停頓下來,上下打量著眼前這個窮小子,來回搓著拇指和食指,“不知你打算入股多少?”
鄭柏升明白了黃毛的意思,但他又不想放棄這賺錢的機會:“我沒……沒有錢,老闆,我可入技術股嗎?”
“兄弟,你開什麼玩笑,那有這等好事,你又不出錢又要分我的利潤。你看我這個店每天都要開銷,這個店我共投了一萬多塊,我是看你是誠心賺錢才邀你入股,如果你真心想合夥做生意,至少要先投五千塊,後面店裡的利潤我們對半分。”
五千這個數字把鄭柏升嚇了一跳,把剛萌生的想法硬生生地給憋回去了,起意欲要離開。
黃毛擺出一副生氣的樣子:“兄弟,要不這樣,就當我吃點虧,要入股最少這個數。”
鄭柏升看著黃毛豎起的三根手指,三千塊相當於弟弟高中一年的學費,他不好意思直接拒絕黃毛開出的條件,只好委婉地說回去考慮考慮。
黃毛往他手裡塞了兩張名片說:“兄弟,這是我名片,如果你想通了可以給我電話,把你的電話寫在另一張名片上給我,我們也算有緣,假如做不成生意夥伴也可以交個朋友嘛。”
鄭柏升沒有手機,於是把宿舍的電話號碼留給黃毛,眼見天色漸漸暗下來,他急匆匆地從電腦城趕回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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