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師傅教落刀背方向順刀，將刀放在牛仔褲來回順廿下，然後再用手臂內側順廿下，初時我唔知飛劍，盪刀時又驚又無留心，宜家知道刀是大威德明王，又怎敢怠慢順多順少！
這次我留心師傅準備的一舉一動，只見師傅先在客人臉上抹油，再拿出毛掃木碗，開始加梘液溝水，再用毛掃在碗打蛋咁打出泡來，像發蛋白，又像日本茶道係度用竹筅打泡，師傅知我今次留心睇，就虎口夾住毛掃，開始指住檯面一支支豉油辣油樽講解：「呢支鬚前油，用咗毛髮會軟化，皮膚無咁傷；呢細細支有沉澱嘅係剃鬚梘，本身番梘咁，我每次同人飛髮前會磨定溝小小水，打起泡就用嚟剃鬚：呢塊白色係明礬石，隔離係鬚後水，剃完鬚用完兩樣皮膚就唔敏感，呢啲都係熱巾剃鬚好基本嘅野，唔止廣東理髮，外國理髮店都係咁。」
師傅話好基本，我完全唔識，男人老狗剃鬚咁多次，平時用開洗面奶溝蘆薈啫喱，已經覺得自己個秘方好講究，最富貴咪買正式剃鬚膏！鬚前油明礬石我真係第一次聽！
師傅見我盪完刀，就叫我揭走客人的熱毛巾，搭落他左手臂，然後師傅開始將泡塗抹在客人臉上，再用毛掃直接在皮膚上打圈，並開始講到文殊菩薩為屍體剃鬚的心得：「磨泡果時水唔好溝多，濕吓個掃就得，如果多咗水你就磨少少梘片落碗，有啲人塊面完整，你可以係皮膚上面打圈再磨泡，等啲泡滲入去毛髮嘅根，隻手要吊住個掃用，唔好壓住磨，如果塊面裂嘅，你就係碗磨到企身先撻落塊面，唔好拮痛人。」
我見師傅由上至下，先剃額頭點燈，額角，眉頭，眼皮，面，滴水，鬚同頸前後，剃刀嗦嗦聲，刀上面太多泡，就順刀背方向抹在手臂濕毛巾上，一如師傅拎鉸剪，拎剃刀的手勢同樣是手腕轉手臂定的，然後更精彩的就來了，我都唔知聽劍俠故時走漏眼咁多。
師傅將剃刀揚一揚，刀身突然燒出無色火焰來，將最後一刀刮出的泡與頸毛燒個清光，師傅再將刀片浸在檯面一小桶水中，水蒸氣嗞一聲噴出，師傅又不怕燙手，我沒忍住嘩一聲，師傅膊頭搖搖搖，老套兼得戚：「犀唔犀利？乜撚菌都燒哂，浸浸清水又用得。雖然啲客唔怕細菌，不過把刀乾淨禮貌嚟，以後到你用自己嘅刀剃人面，把刀如果無火，剃完就要記得浸藥水。」
我拎條毛巾浸住盤凍水俾師傅幫客人抹乾淨面，心諗自己十把玻璃地獄劍，斬人如墮地獄，𠝹親個客點算。
「師傅！殺菌唔算殺生，因為唔係有情眾生，和尚都要用酒精搓手液啦。」客人自問自答，係咪想人讚？
「戇鳩！」師傅將明礬石濕水，在客人的臉上按摩，再上鬚後水：「如果有日發現平時有種細菌好撚有感情，和尚就以後唔沖涼煮飯咩？學佛還學佛，點解要做埋生物學家？」
我聽出癮來，想搭嘴：「咁咪無人可以唔殺生！咁好多殺業架，係咪乜都唔做最好？」
「你原地唔唞氣死啊，都害死腸入面條蟲啦！」師傅正在水盤洗手，有心講解，就慢慢咁洗：「呢個世界每一樣野都互相影響緊，你今日做一件事，連鎖反應原來十年後害死個你唔識嘅呀茂，入唔入你數？咁原來地球每日死嘅人都可以入你數架喎！」
「唔係『諸惡莫作，眾善奉行』咩？」客人再追問，他是師子蟲再世，雖然煉劍殺人，但對佛理也是有追尋的。
「仲有『自淨其意，是諸佛教』！唔可以淨係記得前面無咗後面架！」師傅洗完手，又拎返起剃刀閻摩降，揈揈水，再答：「修行人見到業，但執迷業嘅唔係修行！人力量有限，知道係啱嘅事咪盡做囉，個業最後幾善幾惡都唔到你去諗架啦，要自淨其意，學佛同佛學唔一樣，你地兩個都諗太多！」
「我問完啦！係咪行得！」客人好似聽得明師傅講乜，想起身就走，大佬咩學佛同佛學，我真係聽唔明啲一語雙關，菩薩境界咁高，唉我邊有咁好悟性！
師傅一下又㩒低客人坐定定，笑笑口：「急住投胎！未剃完眼啊，一陣你用膠袋笠住個頭係街行，對眼唔通點知前面有無生人，到時你亂揭個頭笠俾生人見到就弊家溜！」
眼皮毛都刮咗，咁仲未剃完眼？唔通真係要剃埋眼睫毛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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