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似真醉晚林 - 028 代穿嫁衣成其心（三）

整個過程中，解惜楓都是靜靜地聽著吳子澈說話，話至最後，她的嘴角卻不自覺牽起，帶著幾分玩笑意味地說：「瞧你講的，好像我真有多慘似，但我現在不也好好的嗎？」

解惜楓續道：「我不敢說自己是多麼豁達的人，但是人活在這個世上，身邊之人難免來來去去……都說百絕劍派門規森嚴，『斷情絕愛』四字聽來未免沉重，雖然我亦不認為它是對的，可卻懂得適時割捨這個道理，緣起緣盡、當斷則斷，這便是我從逢萋一事中所深刻學到的。」

吳子澈聽得認真，視線不自覺被對方的眸光所吸引，那是他所沒有的通透，而他眼前之人，即便穿著與往日不同的紅妝，整個人卻依舊散發著尋常女子所沒有的堅毅……不，是堅毅卻瀟灑。

「沒想到到頭來竟是換成妳在安慰我。」吳子澈苦笑，「從前我一直覺得妳和我師姐有幾分相像，現在看來，其實是有很大不同的。」

「喔？怎麼說？」

「我師姐她雖然行事堅定、頗有原則，但在某些事情上卻顯得有些過於固執了。」吳子澈嘆道。

「我倒是挺羨慕你師姐還有你們會擔心她……」解惜楓本是發自內心說這句話，但一見吳子澈目光投來，又忍不住道：

「行了……你可真別再露出那一臉同情的模樣。」

「我這才不是同情！」吳子澈反駁。

「那你說說是什麼？」

「呃、憐……」

「憐憫？」

「憐、憐……」其實他想說的是「憐惜」，只是最後一個字到了嘴邊，卻怎樣也說不出來，最後也只能輕咳一聲，改口道：

「我是想說，我們認識的時間雖不長，但也算一起經歷了不少事，怎麼說也算得上是朋、朋友吧？」

解惜楓看他這說得彆扭的模樣，一下子有些想笑，可她還沒開口揶揄，吳子澈便又再咳了一聲，整個人比起方才也更加正了神色。

「所以，既然是朋友，那往後我關心妳也是合理的，跟什麼『同情』、『憐憫』絕無半點關係。」

大概是沒料到吳子澈會說得如此認真，解惜楓眼中不覺一動，臉上的笑意也比方才要深了許多。

但她知道，現在說「謝謝」兩個字，似乎就有些壞了對方的真情實意。

「對了……」然而當她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外邊卻忽然傳來了一陣騷動。

解惜楓凝眉，和吳子澈對視一眼，兩人便很有默契地欲往外頭移動。

「等等。」只是出去前，吳子澈忽然又叫了她一聲。

解惜楓轉頭，以眼神傳達了她的疑惑。

吳子澈這才上前兩步，伸手替她取下了頭頂的鳳冠，淺笑道：「這樣好活動些。」

「謝謝……」解惜楓卻不知為何微微一僵，最終還是不注意讓這兩個字脫口而出。

不過吳子澈並未多說什麼，只道了句「走吧」，便越過她推開了新房的門。

解惜楓回過神來，也趕緊跟在吳子澈身後步出屋外。

「這是……」她面色一沉，凝神望向夜空。

兩人一路行至別院外頭，越走便越覺得不妙，明明他們此番行動是為逮住禍喜，可為何城內會忽然有這麼多妖邪之氣四處竄起？而且其中一部份還正往這幢別院聚集，明顯就是針對他們而來。

「莫非是九爺那兒在捉禍喜時出了什麼意外？」吳子澈略帶擔憂地說。

「我們還是別瞎猜了，先應付眼前的情況要緊。」解惜楓道，「這兒不是還有個備用符陣嗎？走吧！是時候讓它派上用場了。」

語畢，她便又轉身重新走回了別院當中。

就像在墓地裡時一樣，她一直是這般謹慎卻顯從容，善於判斷情勢，執行起來亦無比可靠。

看著解惜楓的背影，方才那股微妙的不安不知為何就這麼散了，連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還愣在那幹嘛？」解惜楓叫道。

「來了！」

吳子澈這才應聲，快步跟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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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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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騰了一晚，當解惜楓和吳子澈再次回到江府主宅，已是隔日早晨的事了。

「累、累死我了……昨晚那到底是怎麼回事？所有妖怪邪祟都來圍觀禍喜搶親了嗎？」吳子澈實在忍不住抱怨。

雖然昨日突然冒出的那些妖邪，實力與九曲如凰完全不能比，但壞就壞在數量實在太多了，要把它們一隻不留地掃除乾淨，實在無法說是一件輕鬆的事。

「我還想問，你的身手比起在百絕峰上時，怎麼遲鈍了那麼多？」解惜楓疑問，由於一夜未眠，臉上看起來也甚是疲憊。

吳子澈有些心虛地別過頭，「我不是早就說過我的身手十分普通了嗎……」

實話是，因為吳子邪當前並未醒著，當然不可能由他來執劍。

解惜楓張了張口，剛要回應，但吳子澈卻怕再說下去會被這個直覺敏銳的女人看出些什麼，趕緊轉移話題道：

「話說，九爺她還沒回來嗎？我剛去她房裡看過了，沒見到人。」

「昨晚留守主宅的是慕沉淵跟洛榧成吧！」雖然對剛才的話題還有些在意，但解惜楓仍是接下了他的話。

「我剛剛才聽到江家僕從說，洛榧成正累得癱在大廳不想動，不過，似乎沒聽見有慕沉淵的消息。」吳子澈道。

解惜楓想了想，腳下一滯，道：「要不我們去他屋裡瞧瞧？若花似真回來了，說不定也在他那兒。」

「有道理。」吳子澈點了點頭，說完隨即調轉腳步，只是一邊走的同時卻忍不住微皺起臉，「說真的，我實在不懂，九爺她跟慕沉淵的交情怎麼就突然那麼好了……」

「你不知道嗎？」解惜楓忽問。

「知道什麼？」

「……你當真完全看不出來？」

「……看不出來什麼？」吳子澈一臉奇怪。

但解惜楓的表情比他更奇怪。她先是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而後才擺了擺手，道：「算了，你就當我什麼都沒說過好了。」

「妳這人話能不要只說一半嗎！」吳子澈抽了抽嘴角，模樣似是還想追問，只不過在那之前，解惜楓便已搶著舉起手，指向前方。

「到了。」

語畢，她便加大步伐、越過吳子澈走上了廊前的台階，再至門前，率先往前一推。

推門的同時她才想到，自己竟是難得地忘記敲門了，偏偏慕凌也難得地忘記鎖門了，是以，她實在沒料到會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到眼前這一慕。

「……」

在吳子澈踏上階梯之前，她十分迅速且冷靜地關上了門。

「慕沉淵不在嗎？」吳子澈問。

正當解惜楓想答「對」時，屋裡卻不曉得是誰碰倒了什麼東西，發出了好大一聲響，與此同時還傳來吳子澈再熟悉不過的哀號聲。

「哎喲！」

「九爺？」吳子澈確定那是花似真的聲音，看向解惜楓的目光更是疑惑。

「誰！誰把我給綁起來了！」屋裡持續傳出花似真的叫喊。

「喂！慕凌！喂！你別光就趴在那兒啊！」

解惜楓一聽便知大事不好，見吳子澈臉色陡然一變，急忙道：「你先等──」

可惜，她一句話還沒說完，吳子澈便已將手搭上門扉，一下把門推了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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