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墨宸發現同伴都不見時,也與慕遠一樣思考了各種可能性;不過,他比慕遠更早猜想到霧氣的不妥,故果斷把寬袖一撕綁於口鼻充當口罩,但這方法只能減少他吸入的霧氣,若要消除幻覺還需另想辦法。
他轉念一想,回頭望了望躺在地上的兩具腐屍,緩緩走近,蹲下細細觀察。在白霧籠罩下,腐屍的模樣顯得朦朧不清,但淳墨宸把距離拉近後勉強也能看見其面目全非的狀態——全身的衣服與外皮幾乎已被腐蝕殆盡,露出的肌肉也變成紫黑色,被大小不一、分佈各異的疙瘩覆蓋,發出陣陣惡臭,近看之下更讓人噁心。但厭惡之餘,淳墨宸觀察它時的念頭主要還是如何在短短幾日內使正常人變為這副模樣。
須臾,淳墨宸歎了一口氣,低聲對它道:「抱歉了。」便從懷裡掏出火摺子,一手把周圍的霧氣稍微撥散,然後輕輕一吹,將腐屍點燃。
經過了上次,淳墨宸明瞭解決腐屍最徹底的方法是將其燒掉,故這次前來帶了幾個火摺子備用;而此時燃燒它的原因則是火光能產生熱力將周圍的霧氣蒸發,所釋出的物質亦能消除霧氣中令人產生幻覺的成分。雖然不知效果如何,但在這個關頭總要嘗試一下。
果然,在火邊逗留了一陣的淳墨宸發現視覺逐漸清明,代表霧氣變淡了,有可能是從幻覺中醒過來了。
倏爾,淳墨宸耳邊傳來微弱的叫喚聲,他心中一喜,猜測那會否是慕遠;再凝神一聽,便發覺並不是慕遠的聲音,他內心暗自失落了一下子,但聽那嗓音大概是劉以旻的侍從,所以也應了。
隨著窸窸窣窣一陣聲響,雲海和星河的身影出現在了淳墨宸面前,終於看見一位同伴的他們大喜過望,疾步走前。
「太好了,這麻煩的幻覺終於破了!」雲海鬆了一口氣,一臉欣喜,不過兩人此時也把衣物的布料做成了口罩,看不大清他們的神情。
「你們的主人呢?」淳墨宸隨口一問,不過不用猜都知道他們的情況跟自己和慕遠一樣。
「剛才我們在河邊聽到另一端有聲響,便暫離開殿下往那裡查探,誰知一下子就與大家失散了,我和星河是孿生兄弟,能互相感知到對方,所以要找到並不難;但其他人卻是怎麼叫都不應。」雲海無奈地攤手。
「我與慕遠也是相同的處境。眼下我們不好分開行事,要不我們邊走邊想辦法吧。」眼看幻覺已解,淳墨宸把腐屍上的火撲滅,重新提起兩具腐屍,對兩人說:「那邊應該還有兩具,你們把它們拿了走吧。」
「啊?」雲海訝然,一副不想碰這東西的樣子:「為什麼呀?等下拿著拿著它醒了咬我一口怎麼辦呀?」
「它們可是你皇宮裡的同袍!你打算丟下它們?」淳墨宸一挑眉,萬分不該地望著雲海。
「可、可是它們這樣——」不等雲海說話,星河逕自走到兩具腐屍旁提起,並將其中一具扔給了雲海,後者接了個滿懷,隨即嚇了一跳,把它拋到地上。
「噁!好臭!」就算隔著口罩,雲海仍是聞到了屍體的惡臭,馬上掩住了鼻。
「走吧。」星河走到他旁邊,不屑地望了望那麻煩弟弟催促他走,便自己先前行了,雲海也只好摸摸鼻子,拖著那腐屍跟著走。
三人沿著河邊走了沒多久,眼前的一套衣服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淳墨宸仔細一看,腳步一僵——這不就是慕遠的衣服嗎?
他一下子慌了,觀望四周,除了他們三個就不見其他人影,難不成他遭遇什麼意外了?
「欸這不是淳公子身邊那位兄弟的衣服嗎?怎麼會放在這裡了?還有餘力把它摺得這麼整齊。」雲海與星河也注意到衣服的主人,疑惑了起來。
聽見一句話,淳墨宸猛然回頭看向衣服,的確是摺得好好的,若是有危險,又哪裡會有時間摺衣呢?
淳墨宸吊起的心稍稍放下,暗自思考:有什麼需要慕遠把衣服脫掉放在這裡呢?
他看向河邊想了一想,便也把外袍脫了,在其餘兩人還沒搞懂他要做什麼時,跳進了水。
淳墨宸憋著氣往水底游,搜索著慕遠的身影,看到前方有異動,便加快速度向前游去,逐漸看清了眼前的慕遠,和他腳下的腐屍。
淳墨宸一驚,隨即凝住目光,拿起點夢,一手捏著腐屍的頭往它的手刺去。鐵筆比劍短且幼,故在水裡仍能揮灑自如,速度不比在陸地上慢。
那腐屍被刺痛,鬆開了手,淳墨宸馬上往前抱住慕遠,反手將點夢往腐屍的脖子劃去以免它再追來。河水並不深,他划了幾下便冒出水面,看到的就是星河與雲海擔憂且訝異的眼神。
「你怎麼一下子就跳下去了!嚇死我們了——欸?!他他他怎麼了?」雲海一見到淳墨宸便迫不及待地對他喊話,說到一半才發現他懷中抱了個人。
「上去再說。」淳墨宸拋下這句,然後游近岸邊,右手一用力翻出水面。他輕輕放下慕遠,拍了拍他的雙頰,叫了他幾聲,但身下的人仍舊沒有反應。見此,淳墨宸深吸一口氣,俯身覆上他的嘴唇,一下一下地為他渡起氣來。
這一套動作進行得行雲流水,沒有一絲猶豫,以致身後兩人過了片刻才發現問題所在,目瞪口呆地看著。
雲海的眼球轉了兩圈,似乎不知該看哪裡。他悄悄問旁邊的星河:「你覺得……如果我們遇溺了,殿下會不會這樣對我們呀……」
星河默然須臾,仿佛真的想了想,然後搖搖頭應:「無法想像。」
不過,看著淳墨宸那般毫無顧忌的神情,雲海不住懷疑自己是否反應有點太大:「也對呀……兩個大男人也沒有什麼好尷尬的吧……還在這種生死關頭……」說著似乎真的說服了自己這只是普通的救人行為。
大約重複了十來下後,慕遠的睫毛微顫,伴隨著一陣咳嗽。
「阿遠!阿遠!」淳墨宸改為輕拍他的胸口,讓他可以把水吐出來。
「咳、咳!」慕遠咳出一口水,喘了幾口氣後漸漸睜開雙眼,映入眼眸的便是淳墨宸憂心的臉孔。
「少主……抱歉,要你來救我……」慕遠扯出一個無力的笑容。
「抱歉什麼呢你!又不是你的錯。」淳墨宸沒好氣地拍了拍慕遠,接著摟過他的肩膀扶他坐起來。
慕遠扶了扶額頭,忽然想起:「那腐屍呢?」
「我刺了它兩下,應該暫時無法行動了。」
原本還站在一旁糾結剛才的畫面的雲海一聽到這話又被嚇到瞠目結舌,他馬上跑過來問:「那河裡有腐屍?!」
淳墨宸和慕遠看向他,動作一致地點了點頭。
「你你你刺了它?!」
淳墨宸一臉理所當然:「不然呢?」
「那這水還怎麼拿來釀酒呀!」雲海懊惱地抱住頭。
「又不是你釀,你管什麼呢?」淳墨宸只覺得好笑:「而且你不是剛剛才說要戒酒的?」
星河走前,提起雲海的後領,把他丟到身後:「抱歉,家弟失禮了,他每隔十天半月就說要戒酒,別太認真。」
淳墨宸揚起嘴角,心想這對兄弟可真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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