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墨宸與慕遠向劉以旻告別後,轉身進了藥莊,夜晚的藥莊已空無一人,慕遠拎著從平樂城拿回的幾包藥材,放進櫃子裡,同時猜想回去後也許又要被老爺責罰,正無奈之際,轉頭便望見了淳墨宸凝思的模樣。
「還在想仙林山的事嗎?」慕遠一眼看穿他的思慮,開口問。
「嗯,起初我以為是哪家酒業嫉妒沈家的地位而編造謠言加害於他們,但如今看了那山上的東西,似乎並沒有那麼簡單……要查探真相,只能再進入仙林山了。阿遠,你怕嗎?」淳墨宸懶懶地靠在櫃台上,欺身問慕遠。
慕遠聽見後失笑道:「什麼怕不怕的……我不就賤命一條嘛,你去哪裡我自然都隨你呀。」
「你怎麼能這樣說呢?你要是因此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淳墨宸可憐兮兮地望著慕遠,被他一臉嫌棄地推開了。
「你這些土得要命的情話就省省吧,頂多撩到賣菜的李姑。」
淳墨宸低笑幾聲,忽爾換上認真的面孔:「阿遠,你有想做的事情嗎?」
慕遠細細思考了一會,笑著搖搖頭應:「我哪有什麼大志呢?只要有吃的、有穿的,我就已經非常感恩了。真要說的話,也許便是陪你做你想做的事吧。」
淳墨宸沉默,怔怔地望著慕遠,久得慕遠以為他被施展了定身術時,他終於開口:「沒想到阿遠你還挺會撩的。」
這次到慕遠傻眼:「啊?」他可是完全沒那意圖呀。
淳墨宸接下去說:「那我們倆只能一直在一起了。」
慕遠隨口答:「不是一直都是嗎?」
兩人邊整理藥材邊聊天,也忘記了他們早已過了門禁的事。
過後,他們回到淳家院子裡,莆進去沒走幾步,就覺得有點不對勁。
「怎麼一個人都看不見?」慕遠東張西望,但一路走來都沒看到家僕的蹤影。
淳墨宸也是滿臉不解。這個疑惑在他們踏入自己的院子時終於得到了解答。
淳家的人,包括家僕與家主都聚集在淳墨宸的院子裡,正中間的淳老爺面色凝重。
「大家……我的生辰還沒到呀,怎麼快就打算給驚喜我了嗎?」淳墨宸開開玩笑打算緩解一下緊繃的氣氛。倒是慕遠見到淳老爺後,馬上撲通一聲跪下謝罪:「老爺請恕罪!少主是出了點意外才會再次犯了門禁,求老爺饒過少主!」
「這事容後再責問你們!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
沒想到老爺的守候不是為了門禁的事,慕遠困惑抬頭,淳墨宸將他扶起,兩人面面相覷。
「既然墨宸回來了,那你們給我搜這院子!」淳老爺吩咐他的手下,後者聽命後就要離開,卻被淳墨宸叫住了。
「等等!這是怎麼了?為何要搜我的院子?」淳墨宸踏前一步,與淳老爺相對視。
這時候,在老爺旁邊淳夫人平和地出聲:「宸兒,只是搜一下就好,老爺呀,自己不小心,把一個鎮紙弄丟了,他怕是家裡有人偷了,所以才一間間廂房找,我們和寧兒的院子都已經找過了,只剩下你的,你便讓他找一下求個心安嘛。」
「不就是一個小小的鎮紙嗎?還用得著勞師動眾去找?」淳墨宸不以為然,拒絕讓淳老爺搜院子。
「你懂什麼!那可是先帝贈予淳家之禮!」淳老爺震怒,不容淳墨宸再胡鬧。
「你憑什麼搜?我相信我的下人,他們怎麼會做出偷東西的事?」淳墨宸也毫不退讓,咄咄逼人:「還不是你自己老糊塗把東西弄丟了?還責怪別人!」
「你!你這個!」淳老爺氣得講不出話來,轉身對手下說:「不要管他!進去搜!」
「你也太蠻不講理了吧!」淳墨宸正要上前阻止,卻被慕遠拉下:「阿宸,真的沒偷的話,讓他們搜一下也沒什麼,別因為這等小事壞了父子關係。」本想安撫淳墨宸,但此話被淳老爺聽見後卻拿來發洩怒氣:「區區一個下人也敢叫主人的名字,真是造了反了!」慕遠嚇得一震,本來只是在他們兩人時才叫的稱謂因剛才一時心急脫口而出,他心知不妙,正想跪下,但淳墨宸抓緊了他,擋在他面前:「是我讓他叫了怎麼了?我與慕遠十年感情還不能改下稱謂了嗎?」接著對慕遠說:「走!我們別讓他們把重要的物品弄壞了。」便拉著慕遠進去廂房。
淳老爺的手下畢竟只是下人,故在翻找淳墨宸的房間時也不太敢過於深入,只大略搜搜,大概認為淳墨宸不會無故拿走淳老爺的鎮紙;倒是找下人的房間時一輪翻箱倒櫃,幾乎把他們的全副家當都要尋出來。家僕們有苦不敢言,淳墨宸雖有出手阻止,但每每都被搜房的手下擋住,礙於是自己的家,也不想鬧得太過分,只好眼睜睜看著他們逐間房找。
到了最後一間,是慕遠的臥房,淳墨宸見他們幾乎完成搜尋,不耐煩地對淳老爺說:「我就說是你自己糊塗了吧?白折騰一場!」
「老爺,找到了!」淳墨宸身後傳來一名僕人的聲音。
慕遠和淳墨宸同是愕然地向後望,只見慕遠的櫃子裡其中一格深處躺著一個小小的翡翠鎮紙,怎麼看都不像是屬於他的東西。
「怎麼會……」慕遠目瞪口呆,一臉錯愕地看著那櫃裡的東西:「我沒有……」
「是誰。」淳墨宸沉著臉,緊握著拳頭問屋裡的人:「是誰嫁禍於他?!」但大家自然不敢吭聲。
「鬧完了沒有?」出聲的是淳老爺,他冷笑一聲:「東西是在慕遠房中找到的,你不懷疑他中飽私囊,反而怪罪於別人身上?作為一個家僕,他面子還挺大的呀。」
淳墨宸忍住怒氣,正色道:「爹,慕遠在淳家侍奉了多久你不是不知道的,難道你還不相信他的人品嗎?」
「那又如何?現在證據擺在眼前,有人看到你的院子裡有其他人進出過嗎?並沒有。那我相信我所見的,有問題嗎?」
「簡直不可理喻!」淳墨宸拋下這句,拉起慕遠的手就要往外走,沒料卻被他甩開了。淳墨宸訝然看向他,只見他皺起眉搖了搖頭,再轉身向淳老爺跪下:「老爺,我願意受罰。」
「阿遠!你沒有做過的事為何要承認?」淳墨宸氣急敗壞地問他。
「不要鬧了,少主。是我做的,要罰便罰吧。」慕遠仍舊低著頭對淳老爺說。
淳墨宸不解地注視著慕遠,但見他堅定的眼神,不甘地嘆了一口氣,隨他一起跪下,凜然道:「孩兒是他的主,若他有錯也是孩兒管教無方,要罰便請連同孩兒一起罰!」
慕遠驚訝地看向淳墨宸,似是不願意把他牽連進來。淳老爺抱著手,惱怒道:「好呀!你們倆手足情深對吧?那便拉去各打五十板!」
慕遠一慌,連連向淳老爺磕頭:「老爺,請饒過少主!」
淳老爺冷冷地道:「你那個好阿宸要與你同甘共苦,我能作什麼主意?」語罷便著手下們把二人帶到了自己的院子正房,在裡頭拿出了竹板交予僕人,並令二人跪下,僕人便一板一板地打在二人背上,即便淳墨宸是少爺之軀;即便慕遠平常與他們交情不錯,他們卻是毫不留手,痛得兩人咬牙切齒卻半聲不吭。
「哼,平常屢次犯禁,就該好好懲治一下!」淳老爺似乎是對這樣的結果感到滿意,便任由僕人們繼續打,自己先回去臥室。
待淳老爺走後,淳墨宸才吃痛地張嘴:「哎哎疼呀——喂阿成阿德!我好歹也是你們的少爺呀!現在老爹都走了,你們就別那麼認真打了吧——哎呀哎呀——」
然而動手的手下們仍舊一聲不吭,自顧自地打著。在手下的嚴正執法下,五十板所需的時間短得很,但對於受罪的兩人來說卻異常漫長。完成以後,下人們放下手中的板子守候在一旁,慕遠顧不了自己的痛,便首先扶住旁邊的淳墨宸,兩人頂著火辣辣的背脊緩緩站起。
「唉——虧我們平常還待他們這麼好,這些忘恩負義的下人!」淳墨宸生氣地掃了老爺的手下一眼,但他們低著頭,也不知是否不敢面對自己。
「他們也只是聽老爺的命令,忠心耿耿也是好事呀。」
「呸!你還幫他們說好話!」
兩人一邊扶著彼此,一邊討論著那些沒心肝的下人,離開了淳老爺的院子。
拖著疼痛的步伐終於走回了自己的臥室,慕遠扶著淳墨宸到床邊,後者便如毛蟲般把身子挪到適合的位置上,叫嚷:「累死我了——這日子怎麼一天比一天累呀——」
慕遠倒是沒什麼,只是在櫃子裡翻找出幾個瓶子,走到淳墨宸的床邊說:「先把衣服脫掉吧,我替你上藥。」
淳墨宸轉過頭來看見慕遠手中的藥,正想把上身的衣服脫掉,脫到一半卻停止了動作:「不是,你也有傷,我先幫你上藥吧。」說著便要拿走慕遠手裡的瓶子。
「你不是說我骨骼精奇嗎?挨幾板子算得了什麼?還是我來幫你吧。」慕遠把藥拿遠,同時按下他的身體使他趴回床上。淳墨宸只好乖乖地趴著讓他抹藥,嘴裡不忙嘟噥著:「那等下要換人喔。」
慕遠把藥粉灑在淳墨宸背上的紫紅瘀痕處,後用棉花輕輕地印著,儘量不想將他弄痛。的確,淳墨宸只感覺到背上冰冰涼涼的,中和了剛才的火辣,也不太覺得痛了。
「對不起,阿宸。」慕遠低低的聲音從淳墨宸背後傳來:「是我連累了你。」
「又與你何關呢?你是什麼人我還不清楚?一個無欲無求的人怎麼會偷東西呢?」淳墨宸想起踏入家門前慕遠還在說著自己唯一想做的事情便只是陪他做他想做的,但如今卻被指證是小偷,只覺諷刺:「我倒是不明白,為何你甘願獨自承受呢?」
「我相信家裡的人,我也不願意看見他們受罰;如果是他人,也許懲罰便不只是挨板子了。只是,沒想到你要陪我受罰,也沒想到老爺真會連你一起罰。」
「你不想找出是誰嫁禍於你嗎?」
「東西找到了就好,受罰的是誰都是一樣的。」慕遠想了想,一笑:「不,我受罰比較好,畢竟我還有你這個大靠山呀。」
淳墨宸轉頭望了他一眼,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唉——你這性格,很容易吃虧呀。」
「你有資格說我嗎?」
兩人相視而笑。1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vrwq2bRhg
15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urvj0o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