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大人……」淳墨宸內心五味雜陳,但現在最該關注的是慕遠的行動。
只見慕遠打開棺木後,巍巍伏在旁邊,右手掙扎著拔出腰間的配劍,反手捉住劍柄對準棺內那屍體的脖子,馬上就要往下刺。淳墨宸見狀驚呼一聲,上前把慕遠撲倒,阻止他的動作。
被撲倒的慕遠似乎有一刻回過神,恍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瞥見自己不受控的右手,手起劍落在前臂的傷口上又劃了一劍。
「阿遠,你——」淳墨宸擔憂地對他道。
「我把曹奎的血放掉,便能恢復理智了吧……」慕遠呼吸急促,以微弱的聲線道。
背後三人此時也謹慎地向前,一睹棺木內的是誰;而看見其容貌後,大家都愣住了。
「他便是……赤焰將軍了?」雲海的目光仍然定在棺木內無法移開。
「果然。人如其名,騰焰飛芒。」劉以旻讚嘆。
劃了自己一劍的慕遠確實稍稍平靜了下來,在淳墨宸的攙扶下再次接近棺木,他也終於能在自己意識下看到傳說中的名將。
雖然紅煜已逝世近百年,但遺體居然被保存得好好的,沒有半點兒腐化的痕跡;蒼白的臉龐刻著深邃的五官,輪廓立體分明,可以想像若睜開眼睛是何等絕色;他的神色平靜,與密道內的緊張氣氛成一大對比,彷彿任何事情都無法動搖他。
「他們保存他的身體是要做什麼?」淳墨宸臉色凝重道。
「肯定不是什麼好事。」雲海應。
正當他們一行人圍在棺柩旁,思考下一步該怎麼做時,慕遠卻沒注意到自己手臂上的血正緩緩滴落,染紅了棺木一處。忽爾,慕遠的身體如同失去了支撐往下墜落,旁邊的淳墨宸嚇了一跳,立刻接住他。
「阿遠?!」淳墨宸對他的突然倒下感到不知所措,心道會否是因失血太多暈倒,想替他包紮之際卻聽見雲海的驚叫。
淳墨宸扭頭,發覺後面三人皆一臉惶恐地看向棺柩,並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他順著他們的視線望去,棺木內仍躺著紅煜,但他竟睜開了雙眼!
不能不說他的雙眼為其近乎完美的五官又推高了一個層次,幽黑如深淵的雙眸與英姿颯爽的劍眉相映襯,即使他只是無神地望著四周,也散發出與眾不同的氣場。
不過,現在大家關心的不是這位將軍長得多英俊,而是為何一個去世百年的先人會無故醒來。
「他他他會不會像那統領大人一樣攻擊我們呀?」雲海怯懼地抓著星河的肩膀,每見他一動便退一步。劉以旻看著這畫面也驚異非常,手放於配劍劍柄上但不敢輕舉妄動。
而剛醒來的紅煜神情恍惚,他舉手把棺蓋再推開一點,讓自己能坐起。
淳墨宸直直地盯著他,腦海一片空白。
紅煜環顧四周,目光定在了淳墨宸身上,然後僵硬地站起,越過棺木,步向淳墨宸的方向,但後者沒作出任何反應,只怔怔地目睹他接近自己。
劉以旻擔心淳墨宸陷入危險,拔劍擋在他們中間,紅煜卻半眼沒看,伸手抓住劉以旻拿劍的手腕將其甩走。
「殿下!」雲海和星河趕緊過去察看劉以旻的狀況。紅煜並沒有動殺心,沒用全力,故劉以旻只是被甩得踉蹌;但他沉睡了這麼久,一醒來就能使出此等力量,實令劉以旻驚嘆。
紅煜一步步走到淳墨宸面前停下,似是在打量他,目光卻毫無焦距,下一秒,他一手將淳墨宸擁入懷裡。
不只劉以旻三人,淳墨宸自己也瞪大了眼,呼吸一緊,嘴巴顫抖著無法說話。
被抱著的淳墨宸失神良久,直到懷中慕遠手臂上的血浸濕了他的衣衫才反應過來,輕輕推開紅煜,神情複雜地說:「將軍已經死了,現在的靈魂是阿遠的,麻煩還給他。」
但紅煜似乎聽不懂,仍舊逕直向著淳墨宸走。
忽然之間,墓室的地板震動了起來,紅煜馬上戒備,觀察四方。只見本來密封的牆壁竟成為一道道門,而這些門自動打開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具又一具的腐屍!
「這數量……到底這國家有多少被忽略的失蹤人口?」令劉以旻恐懼的不是這些腐屍,而是他們本來也是人,甚至可能是皇宮中的僕人,被做成腐屍後竟然沒人察覺,這該有多可怕!
「我們應付得了嗎?」星河皺眉,這些腐屍的戰鬥力當然遠遜於曹奎,但數量眾多,倒了還會再起,十分棘手。
然而,他們還來不及細想,旁邊已掠過一抹身影,紅白色長衣在腐屍群裡飛快竄動,電光火石之間,對面已倒了一大片,要不胸口穿了個洞,要不脖子直接被擰斷。其餘數人只獃獃看著這一切,一時之間不知這強大的身影是敵是友。
確定門後沒有再出現腐屍後,紅煜轉頭,又走回淳墨宸身邊,沒有要攻擊他們的意圖。
「這裡太危險,不然我們先離開吧。」星河提議。
劉以旻定睛於紅煜身上:「我們把赤焰將軍也帶走吧,留他在這裡不知會被怎麼處理,淳公子,你……能讓他一起走嗎?」
淳墨宸猶豫片刻,先替慕遠手臂作簡單包紮,然後一手抱起他,一手嘗試拉向紅煜,讓他跟著自己走。
紅煜居然沒有反抗,就這樣乖乖地被他拉著,眾人看見這畫面都覺得不可思議。
走到一半,雲海還是止不住好奇心,問道:「淳公子,這……赤焰將軍怎麼就跟著你啦?你們還有關係?啊,難不成他是你親戚?」
劉以旻卻替淳墨宸回應了:「如果將軍裡面真的是慕遠的靈魂,那有可能這些動作都是根據慕遠的意識而做的,這樣也能解釋他對淳公子的親近。」
「可是,慕遠的靈魂怎麼無緣無故便進了赤焰將軍的身體了呀?而且這要怎麼回到原本的身體?」雲海繼續問道。
「噓,現在首要的事情是出去這要命的地道。」星河叫停了雲海。淳墨宸收起了一貫的玩味,沒作回應。
他們一路走來倒沒遇上什麼奇怪的陷阱,不一會兒後便看到了面前的階梯。
「我們終於能出去了吧!」雲海小跑著走在前頭,到達最高處後,他與星河用力頂開石門,門慢慢被打開,柔和的月光灑落洞裡。
數人逐步踏上地面,呼吸久違的清新空氣。劉以旻觀望周圍環境,接著臉色漸漸發白。
舉目眺望,能見到這裡立了一排排陵墓,配上夜色直令人寒毛豎立。
「烈英塚?」星河疑惑。雖然他們都沒進入過烈英塚,但能設這麼多墳墓的地方只能是它。
「嗯。」劉以旻應:「也就是說,他們很可能挖了紅煜與曹奎的墳墓,把屍體從這入口運進去。」
此時,淳墨宸察覺身邊的紅煜有異動,扭頭查看,只見他緊握拳頭,全身繃緊,彷彿在忍耐些什麼,雙眉微微蹙起;最後難受得半跪在地,口中發出微弱的低吟。
「將軍?」淳墨宸試探地問,但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未幾,紅煜徐徐傾倒,淳墨宸感覺到懷中的慕遠抽搐了一小下。
淳墨宸仍未反應得及,又見紅煜站起,更是疑惑。167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unosgkFVnv
在眾人僵立下,紅煜緩緩轉身,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
「他、他不會是……變成腐屍了吧……」雲海害怕被發現似的輕聲說。
下一秒,紅煜已閃現在雲海眼前,提手打算攻擊;雲海尖叫著往後退,但反應慢了一瞬的他還是被其掌風波及,踉蹌幾步。
星河與劉以旻見狀拔劍上前,淳墨宸也放下慕遠加入戰鬥;可以的話,他們只想防禦,並不想在這完美的身體上留下一道傷痕。
但對面的紅煜已失去了自我意志,成為了被操縱的人偶;縱然沒有武器,他高悍的戰鬥力仍逼得他們步步後退。
作為隊友時的紅煜強大可靠,一旦成為了敵人,其能力卻是加倍可怖;若說曹奎的強在於他的力量,紅煜則是各方面都能平衡,尤其那神出鬼沒的速度與爐火純青的技巧。在短短一刻間,紅煜已擊出數十招,接招的幾人只能閃躲及防禦,完全沒有間隙作出任何反擊。如現在有人在旁觀望,必然會因紅煜的動作而嘖嘖稱讚,不僅在於他武功的高強,更是因為他出招時的優美身姿,彷彿不是在打鬥,而是在舞蹈。
紅煜連連逼攻,速度之快甚至令數人不能同步出擊,每次想組織陣型皆瞬間被他擊潰,一直處於劣勢。
勝負似乎快將分出,雲海與星河同時被掀翻,一東一西跌落在地;紅煜繼而把目標轉向前方的劉以旻,飛身上前直取其身。眼見劉以旻快將被攻擊,淳墨宸下意識撲到雙方之間,未有思考自己能否擋下。
在紅煜的手觸碰到淳墨宸的一瞬,他卻停住了動作,對面的兩人見此畫面一時不知該抓緊機會反擊還是觀察其下一步行動好。
雙方對視片刻,淳墨宸見紅煜略略蹙眉,心道他也許稍微尋回理智,便輕聲叫:「將軍大人?」
然而,紅煜並沒有作出任何回應,反倒扭頭看向夜空的某一處。淳墨宸與劉以旻困惑相對。
緊接著,他似是受到誰人的叫喚,點足掠上一棵樹,接著迅速沒入黑暗。雲海和星河跑過來,留下一句「我們去追」便隨著紅煜一同消失,剛才還戰得激烈的墳場馬上回復了冷清陰森的氣氛。
「殿下,你沒受傷吧?」淳墨宸回望身後的劉以旻問。
「都是點小傷,你先去看慕遠吧。」劉以旻知道他一直擔心慕遠,便也不妨礙他。
兩人走到慕遠跟前,淳墨宸蹲下來輕輕托起他的頭,柔聲叫他。須臾,慕遠的睫毛微微顫動,然後徐徐張開雙眸。
「阿遠?你感覺怎麼樣?」看見慕遠醒來,淳墨宸不安的心終於稍稍放下,但仍怕他會再次發生什麼。
「我……我記起來了。」慕遠的聲音如同花瓣飄落地面那般輕細,但傳到淳墨宸耳邊,卻彷彿千斤重。
「你……」淳墨宸雙眼微睜。
「我便是赤焰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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