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上的銀月 - 51

零傷亡是天方夜譚，這是西蒙斯當時做出的結論，所以下一個目標，就是降低傷亡人數。為了達到這個目標，就得以無法避免傷亡為前提做出計畫。畢竟在人們處於恐慌的狀況下，很難要求他們聽令於市政廳或是聖堂的話。

然而，當群眾認為待在白城區有危險，他們就會主動離開。

變形的怪物一出現，西蒙斯立刻向天空發射信號彈，隊伍兩側的路障改變方向，改成通往橫向街道的疏通道，人群宛如潮水般向兩側溢散。同一時間，原本暗藏在民宅的術師從窗內躍出，在天空中劃出一道道黑影，突襲道路上的白色怪物。

下一個目標。

西蒙斯返回關卡，警備隊長向他行禮，「先生，疏散人群的工作已經完成。」

「很好，告訴所有士兵，維持陣線。」

「收到。」

警備隊長回到其他士兵身旁，大聲吆喝下達命令，士兵們如同工蟻，以縝密的隊伍開始行動。西蒙斯用乙太強化身體，以非人的腳力躍上屋頂上。不遠處術師正在和怪物纏鬥，那些怪物儼然就是立起來的蛞蝓，除了與形體相符合的力氣外，幾乎沒有可以攻擊的手段，只能胡亂揮舞觸手，破壞周遭的建築。

與此相反，機動性高的術師猶如蠅蟲，在怪物身邊不停繞圈，對著怪物放出閃電與火焰交纏的暴風。儘管有段距離，西蒙斯還是能聞到濃厚的燒焦味。看著怪物的腳底下，沒有看到半具屍首。如果警備隊他們有做好他們份內的工作，不論死傷數量為何，數量都低到警備隊能夠潛入怪物底下把人拖走。

計劃太順利了。

這是警訊。

策畫怪物入侵白城區的人，肯定不會只做這點準備。白城區的主要通道已經在他們的掌控之中，剩下能夠入侵的位置，就只剩下地下通道。但龐拜魯地底下的道路錯綜複雜，再加上他們人手不足，根本不可能設下關口堵住敵人，所以他只能拜託馬雷尋找可能的突破點。所以在馬雷回來之前，他只能待在這裡等待。

西蒙斯抖著腳，看著前方交戰的區域。墨菲飄在空中，不斷用怪聲嘶吼，一下子怒吼、一下子狂笑。儘管西蒙斯看不到其他術師的表情，但他遠遠地就能感受到他們的無奈。

突然間，一陣強風從屋簷底下湧上。馬雷隨著上升氣流飄在空中，接著如同落葉般緩緩降落在西蒙斯身邊。

還沒等西蒙斯開口，馬雷就說：「我家那位女士似乎發瘋了。」

「還不是因為你威脅她？」

「這個嘛……」他一臉愧疚地說：「要她認真工作只有這個方法嘛，不是有句話這麼說嗎？一手鞭子，一手蘿蔔？」

「為什麼蘿蔔……算了，怎樣都好，你調查的結果如何？」

「如你所料，通往北港區的下水道已經有不少髒東西出現，尤其是以腐肉作為主食的魔物已經塞滿那裏的通道，而且還被養得肥滋滋。」

「渠道之間的大型空間也是一樣？」

馬雷點頭。

西蒙斯嘆氣，這也就是說北港區逃進下水道的難民大概都成為魔物的餌食。

「說真的，解決敵人最快的辦法，就是讓墨菲吞下聖堂藏在地底下的那個東西。」

馬雷搖頭，「絕對不行。先別提契約的部分，光是墨菲接觸那個東西，我都會怕了。如果她沒辦法控制好身體，可能會讓整座城市爆炸也說不定。」

「太誇張了吧？」

「事實就是如此。你別把地底下的東西當作是一般的魔獸或是煉金材料，我認為把它當成是某種未爆彈還比較恰當。所以敵人為了搶炸彈，甚至不惜對聖堂保護的城市發動攻擊？真有必要這麼做？」

「但他們目前不就做得很成功？」

「誇獎就算了。說點有建設性的吧？聖堂可以讓我們的人防衛地下倉庫嗎？」

「只能准許沒有攜帶忒盧斯的人進去。」

「果然是這樣。」

西蒙斯翻了個白眼，他起身，向馬雷招手，「既然如此，那就按照原訂的計畫吧。」

馬雷將一個卷軸遞給他，「你這樣會被人討厭喔？」

「沒差吧？沒守住也是死路一條，還不如豁出去一把。」

「那我就不陪你了，我還得繼續陪墨菲。」

「對了，你記得要——」

「我知道，我會跟墨菲說要去哪裡等。」

說完後，馬雷縱身向下跳，隨即消失在西蒙斯眼前。西蒙斯不禁歎氣，他現在反而開始羨慕馬雷，他只需要殲滅接近的魔獸就好了。雖然他表面上說來輕鬆，但實際上他一想到接下來的計畫，完全跟送命沒兩樣。

他回到據點後方，阿米娜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帳篷裡指揮著人，她一見到西蒙斯進來，便和其他人揮手要他們先一步離開。

「確定了嗎？」

「北港區……」西蒙斯歪著嘴，然後搖頭。

阿米娜抿著嘴，用手掩面，不發一語，

「阿米娜，抱歉，現在狀況不容我們哀傷，但我要實行昨天晚上說好的計劃。」

「我沒有答應。」

「已經沒時間了。」

「那你還要我做什麼？不論我同不同意，你都會去做吧？」

「我希望妳能幫我保管這個。」

接著西蒙斯把忒盧思手環放在桌上，阿米娜看了一眼，然後搖頭。

「別給我。你要給就給諾亞還是卡菈，就是別給我。」

「沒時間了。而且他們倆都不知道我要做的事情，我希望如果我沒辦法回來，至少妳可以決定要把手環交給誰——」

「然後呢？我連我父親的墓碑還沒立好，然後還要替你交代遺言？為什麼我連自家人的事情都還沒處理好，就要先替你處理後事？」阿米娜頓了一下，似乎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話，她接著說：「抱歉。」

「不要緊。」

阿米娜眼睛微紅濕潤，然後收下西蒙斯的手環，「別說什麼不會回來的話，如果你要跟他們交代什麼，你自己回來跟他們講。親自講。」

「知道了。」西蒙斯露出苦笑，轉身要離開時，突然停下腳步，「帕索斯說阿特蘭已經躲起來了。」

「別給我希望。」阿米娜的聲音有些哀怨。

「但有機會就要把握住，不是嗎？」

說完後，西蒙斯離開據點，步入附近的地下通道，走進漆黑的長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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