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上的銀月 - 29

「西蒙斯先生！」，西蒙斯一見到墨菲，她放聲大哭，「我被欺負了！」

「你是說馬雷嗎？」

「對！就是那個白癡！」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他說我再不認真工作，他就不給我飯吃。」

西蒙斯回頭看向鬥技場，場內依舊熱鬧，觀眾喧嘩不斷，像是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馬雷將西蒙斯送到鬥技場外後，就又折返回去場內，不曉得他是不是刻意避開墨菲。

倒是墨菲身上的打扮跟以往不同。一件露雙肩的白色禮服緊裹住她，長袖如同蝶翅流暢地延伸至手腕，裙擺就像波浪般輕輕盪到地面。鑲嵌在布料上的銀色亮片就像銀河在夜空中閃爍，讓西蒙斯一時之間難以別開視線。眼前的墨菲不僅散發著不可抗拒的魅力，更巧妙地顯現她那身完美無瑕的體態。

「所以妳怎麼會穿得那麼……正式？」

「還不都是那個白癡害的。」她哽著咽說：「他要我去跟一群臭老人應酬，你一定無法想像那群老頭多麼噁心。我光是站在那裡，一下子就有兩三個湊到我旁邊，還時不時摸我屁股。天啊！現在想起來，根本就是要我去糞坑裡游泳一樣。」

「好吧，我確實沒辦法想像。畢竟我沒被摸屁股的經驗，也沒有在糞坑游泳的經驗。」

「重點是！」她伸出手指強調，「他不准我打人，還要我被摸的時候微笑。他是變態嗎？他絕對是變態吧？」

「如果妳有想揍他的打算，我很樂意幫忙。」

「真的嗎？」墨菲一把挽住他的手臂，「西蒙斯先生，您真的很會討女生歡心。」

西蒙斯不客氣地推開墨菲，「少在那邊賣俏，妳知道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吧？」

她搖頭，「他只說要我聽你的話。先說好，我比較喜歡粗魯一點，最好是拉住頭髮——」

「妳給我閉嘴！妳想到哪裡去了？我們是要去協會逮人，他說會館裡可能有間諜，要我們去抓出來。」

「欸？」充滿朝氣的目光瞬間從墨菲眼中消失，「無聊。」

「妳自己去跟馬雷說，別跟我抱怨。」

墨菲長嘆一聲，以和她打扮不相稱的姿態癱在椅子上，「所以呢？他有說間諜是誰嗎？」

「沒有。」

墨菲嘆氣，「又來了，每次都這樣。」

「什麼意思？」

「那座村莊『可能』會有事件、那棟屋子『可能』藏著怪物，每次都說可能有什麼，但沒有一次能夠說明。」

「未免也太隨便了吧。」

「就是說啊！如果問他怎麼知道的，他又會說『我只是去詮釋這個世界的可能性』之類的蠢話。更氣人的是，只要到他所說的地方，一定會遇上他所說的事。」

「一定？妳確定？」

墨菲闔上雙眼，「對啦！我不想說話了，到了再叫我。」

西蒙斯向她白了一眼，思考著剛才對話中的訊息。可能性嗎……大概就是指神諭吧？畢竟馬雷和聖堂有合作關係，還要替他們做些無法插手處理的事，聖堂透漏神諭給他可能性也不低。

如果這些假設都為真的話，協會會館大概真的潛藏間諜，也將會在會館內做出某件事，而這件事的重要性大到需要神諭給予指示。

而通常間諜的行動分為兩種，情報或是破壞。依照先前他接收過的訊息來看，敵人會在神儀祭動手。但如果真是如此，就應該沒有必要在會館搞破壞，應該盡全力進攻鬥技場，或是紅堡區其他人潮洶湧的區域才對。現在還待在會館的人都是中低階層的行政人員，高層老早就待在鬥技場內看比賽，攻擊中低階層的人員對整座城市的營運幾乎不會產生致命性的影響。再說，會館鄰近海岸。如果真心要攻擊會館，直接待在外海用船艦的火炮轟炸就好，何必要派出間諜潛藏在會館中，用這麼迂迴又浪費人力的做法？

但只是竊取情報這種事到處都在發生，有必要下達神諭嗎？會不會有點小題大作了？

前往會館得路上，西蒙斯依舊理不出任何頭緒。他看著對坐的墨菲，她睡得香甜，口水又從嘴角流出。真羨慕這女人還有這種閒情逸致睡覺，他光是間諜的問題，就搞得心神不寧，原本他預定要和卡菈一起離開龐拜魯的計畫也告吹。

說到底，他還是可以選擇離開。原本只想抱著僥倖的心態，在龐拜魯陷入火海之前離開，但現在馬雷強調間諜就藏身在他的同僚間，等同要他面對自己的良心。他不能忍受這種愚蠢的挑釁，如果就這樣轉身離開，彷彿就是向那個渾球表明自己更加虛偽，承認自己的無能。

這樣一來，他也沒臉去找卡菈。

當馬車抵達會館的大門時，正值午後的寧靜時刻。四周的樹林在微風中輕輕搖曳，發出如絲綢般的摩擦聲，而遠處則傳來鳥鳴，彷彿在歌頌這片和諧的自然。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和煦地灑在森林小道上，他們的馬車就是這條路上唯一的過客。然而，這樣的日光和熱氣，反而讓西蒙斯回想起市政廳那條暖陽撒落的長廊。曾經悠閒自在的日子如今已成過往，他心中不由得湧起一絲淡淡的哀愁。

檢查哨的侍衛們原本懶洋洋地靠在牆邊，閒聊著各種琐事。但當他們瞥見馬車出現時，立刻像被彈簧驅動般跳了起來，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西蒙斯和他們寒暄幾句，並表明自己回來處理一些事情。

「西蒙斯先生，在你來之前，就有一群士兵衝進來，我們連攔都攔不住。」

「什麼意思？」

另一位侍衛接著說：「就是王都來的那群人，他們騎馬衝進來，就像裡面著火似的。西蒙斯先生，如果會長問起，能替我們說幾句話嗎？我們幾個根本不曉得該攔還是不攔。」

杜蘭德的侍衛嗎……可以的話真不想碰上他們。

等等……

西蒙斯輕踢墨菲的腿，「喂，墨菲，該起來了。」

她皺著眉頭，「嗯……我還沒吃飽……」

西蒙斯再次搖晃她，「別再睡了，快起來！」

墨菲睡眼惺忪地睜開雙眼，有那麼一瞬間，西蒙斯看到瞳孔裡似乎閃過些許陰影，彷彿她眼球中沒有半點眼白。

「妳未免也睡得太香了吧？」

「我整晚沒睡——」她伸懶腰，「到了嗎？」

「嗯，有事情要拜託妳去做。」

「拜託別太無聊，我會睡著。」

「我需要妳去跟蹤杜蘭德的侍衛們，先一步找出他們在找的人。」

「你是不是吃到馬雷的口水？說得那麼模糊是要我怎麼找。」

「我長話短說，他們回來是要找人，跟我們要找的目標應該是一樣的。我要妳再他們把人幹掉之前，先把對方找出來。」

「所以到底要找誰？」

西蒙斯指著她，「至於是誰，就要靠妳的魅力去找出來。那群人在海上搭了幾個禮拜的船，肯定眼睛會盯著妳不放，什麼話都能說出來。誘惑他們，想辦法套話出來。」

「馬雷是不是給你吃奇怪的藥，怎麼你跟他的想法越來越像？而且我才剛才一群臭老頭中逃出來，你又要把我丟進另外一群臭男人裡。你這樣還算男人嗎？」

「沒辦法，畢竟這件事只有美女才能辦的到，我眼前就有一個美人，我臨時也想不到其他方法了。」

「我人美是事實，這說服不了我。」

「再加上——」西蒙斯戲劇性地揮手，「我會請妳吃卡士達塔，讓妳吃到飽。」

墨菲噘嘴，嘴角忍不住笑意，「好吧，聽起來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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