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上的銀月 - 22

「龐拜魯的地下水道是在戰時所建立的，老闆他說如果我不在一個禮拜之內記好路線的話，肯定會在這個迷宮內迷路。」

瓦圖拿著提燈走在前方，嘴巴不停地說著話。西蒙斯隨口應付，對他的話題絲毫不感興趣。直到現在，瓦圖似乎沒察覺西蒙斯就是之前在橋上救他的人，滿嘴總是提及老闆這個人，讓他心裡有些不悅。

但他不是被聖堂的人帶走，怎麼還會在這？

算了，那也不是重點。

「瓦圖，能帶我去紅堡區嗎？」

「紅堡區？」他頓了一下，「喔，那些有錢的傢伙住的地方。大哥，該不會你就住那吧？」

「對。」

「真好——要不是我老闆還住在下水道，我也想去住那裏。」

西蒙斯皺眉，「你老闆怎麼會住在下水道？」

「他說這樣比較安全，他也比較安心。」他表露無奈，「說什麼上面太危險，要我不要出去晃。結果他還是要我出門四處跑腿，替他買一堆日用品，他自己卻像個鼴鼠待在下水道深處晃來晃去，結果弄得全身都是傷。」

「他是維修人員？」

「不是，他可是寶藏獵人喔。」他一副神氣的樣子，「只不過最近出了一些問題，他現在只能待在房間內養傷。」

寶藏……大概是指戰後遺留的遺物吧。

「真是辛苦他了。」

瓦圖繼續說著話，但西蒙斯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的身體上。剛才因為魂術反噬的緣故，害得他現在身上隱隱有些微的疼痛感。每踏出一步，深層的肌腱便發出一次抗議，再加上瓦圖似乎沒有打算閉嘴，更讓他有些惱火。

而且他現在面臨一個大問題，杜蘭德的部下已經知道他的存在，再加上杜蘭德似乎跟二王子非常親近，讓他的處境更加不利。

龐拜魯有別於坎納斯其他城市，擁有一定的自治權，所以大致上王室也懶得理會這裡的狀況。但如果他們願意插上一腳，就算是伊恩會長本領再大，也得乖乖低頭。

「大哥，你沒事吧？」

瓦圖在前方呼喚著他，西蒙斯抬起頭看，發現他自己不自覺慢了十幾步的距離。

「抱歉，身體還是有點痠痛。」

「你可要好好跟上啊！」他雙手叉腰，「下水道可是很危險的地方，如果一不小心就會迷路，而且在下水道深處，還有藏著怪物。」

「怪物？我怎麼沒聽過下水道有怪物的事？」

「你平常都住在地面上，怎麼可能會知道？我可是有聽過的喔。只要在深夜的時候，怪物都會在下水道的深處發出打呼聲，發出呼呼的怪聲。不過老闆說只要別接近它，一切都會沒事。」

「只有在半夜？原來怪物也會睡覺啊？」

「那當然啦！難道你不會睡覺嗎？」

我怎麼覺得是你在說你老闆打呼的聲音很像怪物……

忽然間，西蒙斯聽見遠處傳來詭譎的聲響，如同洪水襲來。

「瓦圖，有地方可以躲嗎？」

「怎麼了？」

「水流——」

他的話戛然而止，縱使他們僅能以提燈微弱的光線看清前方，但西蒙斯仍然能見到前方有著大量黑影襲來。他本能地用雙手護住面前，不過龐然的黑影掠過他，像是他劈開浪潮。

「大哥，那是蝙蝠群，不用擔心。」

西蒙斯心臟瘋狂跳動，「下水道出現一大群蝙蝠是正常的嗎？」

「老闆說下水道有連到地下洞穴，但我沒看過就是了。」

「下水道的生活未免也太過刺激了。」

「大哥，如果你想的話，我們這邊隨時都歡迎你。」瓦圖咧嘴一笑，「這樣一來你就要叫我學長了。」

「我目前沒這種打算。」

「我知道，地面上的生活太舒服，你不想來底下吃苦。」

「跟那沒關係——」

遠處再次傳來聲響。但西蒙斯這一次分辨出是蝙蝠群所發出的聲音，但那聲響跟剛才的聲音不一樣，它聽上去淒厲異常，像是從面臨死亡般痛苦。它不久後逐漸消散，下水道中恢復原本的寧靜。

「瓦圖，這種聲音正常嗎？」

「我也第一次聽到。」

「趕緊出發吧，我覺得有點不妙。」

瓦圖點頭回應。

當他們要繼續前進時，西蒙斯卻發現自己的雙腳動不了。

而蝙蝠飛離的方向，露出一雙紅光，直視著他們。

怪物？才剛說完就出現了，這未免也太誇張了吧？

但現在他想逃卻也逃不了，全身不得動彈，就連開口叫瓦圖逃也無能為力。

肌肉僵直……難道他在走過來的過程中已經碰上什麼毒氣嗎？

紅光逐漸接近，來自黑暗的生物踏入提燈照亮的範圍之內。

映入西蒙斯眼中的景象，是一隻有著無數鳥趾的怪異生物。它有著如同角鴞般的碩大黃色眼睛，渾身長著蓬鬆的灰毛，宛如夜蛾般巨大的眉鬚輕輕搧動，似乎是在打量它面前的人類。

除此之外，空氣中瀰漫著閃著亮光的鱗粉。

就是吸了那些粉末才讓我們不得動彈嗎？

除此之外，它僅僅是盯著他們瞧，眼光露出如同孩子般的好奇心，感受不到半點殺氣。

此時，西蒙斯明白這隻魔獸會出現的原因。

杜蘭德的侍衛，他們放出這鬼東西來追蹤他。

這下子就更糟了。他大概已經趕不上神儀祭的開幕儀式，這下子市政廳沒人可以作代表，又不能指望阿爾維斯會出席祭典。

再加上今天晚上他就得搭上離港的船隻，他絕對不能這個時候被抓走。

西蒙斯汲取乙太，在他的掌心間冒出青藍的電光。同一時間，他感覺手臂的肌肉猛然收縮，像是痙攣般引發劇痛。

就算手廢了，我也不能被他們逮住。

西蒙斯的手掌發出電花，枝狀的靛藍雷電彈射到魔獸身上，它發出淒厲的尖叫聲，隨即它倒下，身上冒出灰煙。

「啊！」後方的瓦圖發出尖聲，「那是什麼怪物？我們怎麼動不了？」

「那是大概是追兵派來的，但我不確定能拖多久時間。」

「那我們得快點——先生，你受傷了！」

瓦圖一臉驚訝地指著西蒙斯的手掌，它表皮漆黑如炭，血液從龜裂的皮膚冒出來。

「死不了，快走吧。」

「但……」

「我再找煉金術師治療就是了，反正我的命還在。」

「可是……」他咬唇，「好吧，我帶你去見我老闆。」

「你老闆不是找寶藏的嗎？」

「但我的身體也是他治好的。」

他露出上臂，上面有著扭曲複雜的花紋，那是血管過度擴張的樣貌。

乙太反噬的症狀之一。

如果說他所說的老闆能夠治療好乙太反噬，極高的機率對方是個技巧高超的煉金術師。

天秤的兩側分別放置了神儀祭以及身體健康。

西蒙斯下了決定。

「帶我去見你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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