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貴明晃木雚站在正廳門外,手上捧著一個長形木盒,跟廳內的貴明晃木盧打了聲招呼。
貴明晃木盧原本在閱讀案上的書件,聽到聲音抬起頭來,道:「木雚,你來了。進來吧。」
木雚邊走邊張望察看,看見其他座位上只留下了茶杯卻不見人影,便問:「客人們都離開了嗎?」
貴明晃木盧放下手上的書件,說道:「聽下人說你有要事,我便讓他們先回去了。」他注意到了木雚手上的木盒,上面那張牙展翅的蝙蝠十分引人注目,這令貴明晃木盧的臉色變得深沉,問道:「看來是奇種太風終於回信了,信上有什麼說?」
木雚在父親面前才第一次打開木盒,道:「一拿到信就趕緊過來了,還沒來得及看呢。」說著從盒中取出一支銅製的管子,也沒細看就直接遞給了貴明晃木盧。
貴明晃木盧接過銅管後,把一端的開口擰開,從裡面倒出一卷紙條,攤開後便開始專注地閱讀起來。
貴明晃木盧的眼神在字句間跳動,他的嘴角微微下垂,表情愈發陰沉。
大廳裡的沉默之中彌漫著一種沉重而壓抑的氛圍,木雚單是透過閱讀父親臉上的表情,已能足夠感受到信上的回復斷不會是甚麼好消息。
——在這股壓迫的沉默裡,突然冒出了一聲清澈的童音,叫道:「父親。」
只見門外站著一高一矮的身影,高的那位正是木桃的孿生弟弟貴明晃木槿,矮的那位是貴明晃木盧最年幼的兒子,剛滿十三歲的貴明晃木鳴。
木槿點點頭,也叫了一聲父親。
「你們也來了,快進來。」
二人進來後,跟木雚一起站在貴明晃木盧的桌前。
貴明晃木盧把信輕輕放至桌上,輕嘆了一口氣,望向木雚與木槿,問:「太風的十一皇子還是沒有消息嗎?」
木雚道:「派出去神山尋找十一皇子的人,全數無一返回。其他人都說神山會吃人,進去了就再也出不來了。這種傳聞甚囂塵上,現在給他們再多的酬金,也沒有人願意赴行。」
木槿說道:「這已經不是甚麼謠言或傳聞了吧?我們派進去神山的人,確實是一個都沒有回來。」
木雚道:「那些人恐怕只是受到謠言影響,臨危脫陣,在進去神山前就另僻小徑躲了起來,又怕受到我們家族追究,只能逃之夭夭,怎麼可能還會回來。」
木槿冷笑一聲:「那你要不要自己進去神山看看?看你能否安然無恙地回來?」
「夠了。」
貴明晃木盧無法忍受這種毫無意義的爭吵:「我已經夠心煩,別再讓我為你們兩兄弟之間的事情操心。」
又望向小兒子貴明晃木鳴,語氣嚴厲地說道:「還有你,木鳴。」
木鳴立刻振作精神,有些緊張地注視著父親。
貴明晃木盧道:「你一直是個很聰明的孩子,雖然年紀還小,但現在戰事形勢有變,父親需要你在短時間內成長起來,與哥哥們一起承擔家族的責任。」
儘管木鳴對於父親口中所指的「戰事形勢有變」感到困惑,但仍應道:「木鳴知道!」
木雚和木槿彼此明白,太風的回信中肯定寫了重要的壞消息。兩人的臉上帶著壓抑的表情,心裡感到無比的不安焦慮,都在等父親主動開口。
貴明晃木盧平日裡總是散發著強烈的自信,雖不常展露笑容,但一雙眼睛明亮而有力,說話明確堅定,帶給人極大的信任感。
——他也是個很有野心的人。
雖然貴明晃家族早已貴為東方五大家族之首,站在了人類階級的頂端——但也只限於表面罷了。
有鏡鴉在上頭壓著,亥山雖簽了中立條文,表明絕不參與任何戰爭,但本質上也不過是北方名畈川的其中一塊屬地,必要時還是需要在私底下為鏡鴉提供支持。
在沒有戰爭的太平盛世裡,這倒不是個問題, 但眼下奇種與鏡鴉的戰事愈演愈烈,亥山正面臨著平衡保護自身利益和遵守中立原則之間的巨大挑戰。
貴明晃木盧對於鏡鴉的行禮文化亦感到難以忍受——鏡鴉族內的禮儀規範要求下屬向上級行禮,不同派別見面時,低派也必須向高派行禮。所謂行禮就是低方向高方鞠躬致意,直到對方示意免禮方可結束,否則需一直保持這個姿勢。因此常發生惡意刁難事件,高派可能不給予免禮,讓對方一直保持低頭的姿勢。
即使貴為東方五大家族,在面對鏡鴉派來的使者時,仍需行禮示尊。貴明晃木盧十分厭惡鏡鴉這種基於階級制度的迂腐禮教,也厭惡自己低人一等。
貴明晃木盧作為東方五大家族之首,竟然還需要向一介外來使者躬身行禮,這根本就是鏡鴉為他們準備的一種侮辱!
貴明晃木盧是何等人物,他絕不甘心一輩子活在鏡鴉的陰影之下。
所以當奇種太風暗地裡向他招手時,他並沒有立刻拒絕,而是賭上了亥山百年以來的中立立場,試圖推翻鏡鴉在東方的統治。
他對自己的能力和學識充滿自信,在面對這個千載難逢、百年一遇的機會時,他勇於冒險,接受挑戰,深信自己能夠帶領家族成功克服任何困難,讓貴明晃成為東方真正的主宰。
與奇種太風的合作,他有清晰的目標和明確的計劃。
他並不完全信任奇種太風,為了防止雙方的背叛,他成功說服奇種太風讓他們的其中一位皇子過來亥山取學,同時安排自己的女兒與太風的皇儲進行政治聯姻。
奇種太風也承諾,一旦成功推翻鏡鴉,奇種將掌控北方地區,而東方將完全交由貴明晃家族自治。
然而,可謂人謀不如天謀。
可惜可惜,事情並未如他所願。
太風的十一皇子在亥山離奇失蹤了,沒有人會相信他是自願進入那座會吃人的神山的——奇種太風也不相信。
「在得知十一皇子雷麻璫失蹤的那一刻起,太風與亥山貴明晃之間的所有協議立即取消。限月內將十一皇子交還,太風將不計前嫌。反之,太風將率軍討伐亥山,讓亥山貴明晃付出慘痛代價。」
在聽完信上的內容後,貴明晃三兄弟心驚膽顫,彼此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貴明晃原本憧憬著能夠推翻鏡鴉統治,成為東方真正的主人,但現在卻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太風的威脅使他們深感壓力和恐懼,他們明白如果無法找回十一皇子,將面臨滅頂之災。
——「大人!大人!大事不妙!大事不妙了!」
轉眼間,一名年輕僕人闖進廳內。
貴明晃木雚不悅地斥責道:「放肆!在父親面前大呼小叫,這是何等的失禮!」
僕人連忙道歉:「大人,請恕罪!事態非常緊急!真的非常緊急!」
這名年輕僕人呼吸急促,臉色煞白,手腳顫抖,不斷重複著同一句話。
看到僕人如此慌張,大家都不禁同時緊張起來。
木雚緊縮了眉頭,道:「快說明!」
僕人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滴落,道:「外、外面來了一批相貌奇、奇特的人,他們闖破了大門,一路見人就殺。小的、小的就是被他們放回來傳話的!他、他們就在外面等著、等著見貴明晃大人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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