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麻璫聽到這裡再也沉不住氣了:「欸!我們沒有要傷害人的!停車!都給我停下來!」隨著他一聲令下,後面的馬車也被迫停了下來,裡面的六皇子句暝嫌探頭問道:「怎麼了?」
雷麻璫叉起腰,喊問:「你們到底在說甚麼?怎麼好端端的就吵起來了?」
鏡鴉錢攤手說道:「以你的智慧是很難解釋給你聽的......」話音未落,他眼前暗光一閃,一記飛鏢破風而來,蟻虎抽出紫劍中途攔截,飛鏢撞上了劍身,噹的一聲彈了回去,直飛雷麻璫面門。
雷麻璫臨危不亂,竟像是毫不在意似的,飛鏢硬生生地在他的鼻尖前端停了下來,是諾果用兩指給輕輕挾住了。
「要是真殺了老子,你們都撈不到甚麼好處的。」地下傳來鏡鴉錢的聲音,幾人循聲望去,鏡鴉錢與多羅子倒在了一起。
原來剛才多羅子眼見鏡鴉錢身陷險境,還未叫得出聲,身子便已撲了上去,二人雙雙從馬上摔了下來。
多羅子緊張地查看鏡鴉錢的身體,問道:「你沒事吧?有沒有傷到?」
鏡鴉錢搔搔頭:「當然有事!」
「哪裡?」多羅子問道。
「老子的屁股摔得可厲害呢......還有,你還要在我懷裡躺多久?是想要做老子的新娘子嗎?」多羅子這才嬌羞地跳了起來。
鏡鴉錢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拍屁股,直指那向他擲飛鏢的人,叫道:「你這臭傢伙!」
獍幔雙手環胸,說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對主子不敬,是時候該管一下你的嘴巴了。」
雷麻璫看了看鏡鴉錢,又看了看獍幔,說道:「他雖然面目可憎,討厭之極,可獍幔你也用不著這樣啊。」
「小孩子之間的口舌之戰,犯得著要皇戒出手嗎?」這時句暝嫌下了車,負手走了過來。
獍幔和諾果雖為雷麻璫的皇戒,可見到六皇子句暝嫌也還是要鞠躬行禮的。
句暝嫌免了二人的禮後,臉色卻愈來愈沉:「或許你們會覺得本皇子說的話沒有份量,但本皇子還是要提醒你們,皇戒的唯一使命就是保護皇族的性命安全,而不是與人在口舌之爭上意氣用事!再說,蟻的同伴姑且算是我們的客人,怎麼可以對他無禮?除非你們覺得本皇子的話不用聽,不然我絕不容許同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獍幔和諾果低著頭,恭敬地回應:「獍幔不敢。」「諾果明白。」
這場鬧劇就這般戲劇性地落幕了。
鏡鴉昭雖說不願與太風同行,可又不能離開蟻虎,只得與珠璣遠遠地跟在後面。
入夜後車隊停在一片草原上紮營,珠璣二人也在稍遠處搭了個小帳篷,生了個火堆。
趁著吃飯,鏡鴉錢大搖大擺地盪了過去獍幔身旁,嘻皮笑臉地說道:「喂,你以後可要乖乖聽主人的話啊。」
獍幔抬眼看著他,一對太風獨有的雙瞳從面具下看出來,近看更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對於鏡鴉錢的調侃他付之一笑,說道:「看樣子你倒是真的不怕死。」
鏡鴉錢說:「老子怕甚麼,你敢公然違背你主人的命令嗎?」
「殺人於無形的方法多不勝數,我就是動手了也絕不會有人發現。你現在還有命在這裡噴狗屁話,就只是因為我沒動殺心,剛才的只不過是個警告而已。」
鏡鴉錢聽後一副磨拳擦掌之狀,抽笑兩聲:「好啊,你敢殺的話就來殺殺看啊!看到時候吃虧的是誰?」
多羅子挽著一個籃子經過,見狀嚇得趕緊去把鏡鴉錢拉了過來,低聲地勸說:「你為什麼偏要去招惹他們呢?」
鏡鴉錢說:「他們有問題!你知道嗎?去神山獵龍只是個幌子,與貴名晃暗交密議才是真相。」
多羅子憂心地想著他的話,問:「那我們可以怎麼做呢?」
「你沒聽見那傢伙口氣有多大嗎?說甚麼沒有人可以阻止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可見他們暗交的日子非淺,不管他們的陰謀是甚麼,我們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爭的雄雄烈火往這邊吹來。」
多羅子雖沒有親身上過戰場,可她明白戰爭是怎麼一回事,也知道戰爭會為天下的人民帶來甚麼。過去的種種回憶突然襲上心頭,她想起了家鄉的家人,不知道他們現在過得好不好。
鏡鴉錢見她沉默不語,便換了個話題:「你剛才是犯傻了嗎?撲過來做甚麼?老子又不會死。」
多羅子回過神來,沒聽到他問了甚麼:「你說甚麼?」
鏡鴉錢哄近她的耳邊:「老子問你剛才是犯傻了嗎?為什麼要撲過來擋飛鏢?老子又不會死。」
鏡鴉錢的氣息呼在她耳畔,多羅子雙頰泛紅,她心裡當然也知道他是不死之身,可當下眼見他身陷險境,身體還是不由自主地撲了上去。
鏡鴉錢的臉哄得極近,雖說眼前是一張醜陋的麻子臉皮,可她覺得自己的心臟跳得快要炸裂似的,說道:「我......我當下只想救人,沒想那麼多!我還有事,不說了。」便挽著籃子逃也似的去了。
她幾乎用跑的奔到了鏡鴉昭與珠璣的小帳篷前,鏡鴉昭看她挽著個大籃子,便問:「找雅己有事嗎?」
多羅子送上了籃子,說:「這些是十一皇子要我送過來的小小心意。」
鏡鴉昭一聽眉心一緊,趕緊推了回去:「我們不要他們的東西!」
珠璣卻一把給奪了過來:「為什麼不要?不要白不要,讓我瞧瞧。」掀開蓋子,裡面吃的喝的樣樣俱全。「還有甜品呢,這小子還算不錯。」珠璣抓起一塊糕點便往嘴裡塞,又向多羅子招手:「你也坐下來一起吃吧。」
「我?我就不用了......」多羅子尷尬地用餘光瞥了鏡鴉昭一眼。
珠璣問:「你怕甚麼?」
「身份有別,這樣不太好......」多羅子這才記起自己來的時候忘了行禮,趕忙低頭鞠躬。
鏡鴉昭在這段日子裡一直極力隱藏自己鏡鴉的身分,除了先前的鏡鴉寬,已經很久沒有受過他人的行禮了,對於多羅子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竟有點嚇到,連忙站起來扶起她,說:「你別這樣,雅己早已非昔日的尊貴小姐,上次是迫不得意才表露了身份,平日裡要是受人行禮反而會暴露身份。」又把她拉到自己和珠璣之間,往地上的坐墊上拍一拍:「你就放心地坐下來,與我們一同享用餐點吧。」
多羅子受寵若驚地坐了下去,珠璣把籃子放到她腿上,從懷裡摸出了一件用油紙包起的東西拋到火堆裡,火堆劈劈瀝瀝地燒得更旺了,不久後居然傳出了詭異的肉焦味。
鏡鴉昭用手帕掩鼻,戚眉問道:「你丟了甚麼進去?好奇怪的味道。」
「很香啊。」珠璣一隻手掌在鼻前回撥,細細地聞著那氣味,另一隻手捧著糕點往嘴裡放。
「這......是肉?」多羅子問道。
珠璣漫不經心地應道:「對啊,說準確點就是那個寬臉鏡鴉的舌頭。」
鏡鴉昭聞言大驚失色:「珠璣!難道......你、你殺了他?為什麼啊珠璣?」
珠璣笑笑地說:「我說過已經給了他機會,他硬是不聽,昨晚我就潛入了他的房間,趁他睡得正熟,把他的舌頭割了下來,哈哈!其實我才是他最不應該得罪的人,哈哈哈!」她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又聽得鏡鴉昭忍不住瑟瑟發抖。
珠璣說:「我啊,本來想要把這玩意賣出去的,可沒有找到買家,只好在它發臭之前把它處理掉,不然那個味道沾到身上是很難洗掉的。」
多羅子雖也覺得可怕,可她覺得那個寬頭大臉的鏡鴉寬也不是甚麼好東西,忍不住脫口說了句:「活該!」
珠璣笑得更開心了,吃完了手上的糕點,摟住了多羅子的肩膀,說:「我最討厭口沒遮攔的人,要不要我也幫你拔了他的舌頭?」
「他?誰的舌頭?」多羅子不解地問道。
「那個滿臉麻子的老男人啊,他說話輕薄,在那麼多人面前問你是不是要做他的新娘子,不是很討厭嗎?」
多羅子一聽珠璣說的原來是鏡鴉錢,生怕她真的會拔掉他的舌頭,雙手亂舞,焦急忙道:「不、別傷害他!他是個好人!」
珠璣笑嘻嘻地說:「看你怪緊張的模樣......喔!難不成你真的想做他的新娘子?」
多羅子低下頭,臉紅耳赤,聲若蚊鳴:「我......我哪有資格做他的新娘子......」
珠璣附掌大笑,說:「哈哈!那好,我答應你,不傷害你的如意郎君。」
「雅己不明白,他雖然貴為鏡鴉,可是又老又醜,你到底喜歡他甚麼呢?」鏡鴉昭疑惑地問道。
多羅子微笑地搖搖頭,說:「他並不完全是外表那樣的,他人非常的好,還幾次救過我的命。上次我和他們的朋友一起被抓,他們大可只救自己的朋友,可他卻把我也救了出來。」
「你被奇種抓了回去?難道你是舌上妃?」珠璣問道。
多羅子無奈地點點頭,鏡鴉昭拉起她的手,同情地看著她,珠璣從行李中取出幾枝酒,塞到多羅子懷裡,說:「我們今晚把全世界的男人都忘了,來喝個痛快吧!」
鏡鴉昭問:「這酒是哪裡來的啊?」
珠璣說:「臨走前從飯店拿的。」
鏡鴉昭說:「你又順手牽羊了?被發現了怎麼辦?」
珠璣吐吐舌:「才不會被發現呢。」
多羅子聽著她們的對話,不禁笑了出來。
鏡鴉昭對多羅子說:「日後的行禮就免了吧,你動不動對雅己行禮,反而會惹人懷疑起雅己的身分。」
「嗯,我明白了。」
「多羅子,雅己倒是有個法子能讓你知道那鏡鴉錢對你的心思。」
「是甚麼?」多羅子趕緊把耳朵哄過去鏡鴉昭嘴邊,珠璣出於好奇也湊在一起,待鏡鴉昭說完後,多羅子含羞問道:「這樣不會有點過於主動嗎?」
「不怕,這是名畈川鏡鴉的習俗,我們那裡的女子遇見喜歡的男子,都會以這個方法去試探對方的。」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v5xNXHwDN
多羅子臉紅紅地點點頭:「嗯,那我明天找機會試一試。」17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yZ3ADyCpP
三人把酒談心,聊聊過去,說說現在,也談談將來,小女子的心思與心事絡絡不絕的湧泉而出。
晚上,多羅子睡在了她們的小帳篷裡,三個人擠成一團,朦朧中她凝視著鏡鴉昭的睡臉——高高在上的鏡鴉,是比貴族更高貴的人,如此嬌貴的千金之軀竟會願意與自己談笑風生,共坐同眠。她回想起往日的自己,因為鏡鴉與奇種的戰爭而受到了奇種的百般欺辱,也讓她對鏡鴉恨之入骨,可是之後遇到的鏡鴉們,無論是鏡鴉養、鏡鴉錢,還是鏡鴉昭都對她這麼的友好,這麼的溫柔......她想著想著不禁流下了感觸的眼淚。
這晚她終於沒有再盯著門口等到天光,而是安心的沉沉睡去了。
恍惚中她作了一個美夢,夢裡的他們征服了神山,順利把龍帶了回去,接回了鏡鴉養,幾個人歡天喜地的抱在一起,大家都輪流對鏡鴉養訴說著一路上的經歷,鏡鴉養笑著說自己也要去一趟神山,大夥們又興高采烈地再次踏上了旅途。
「我們以後都不要再分開了。」夢裡有人說。
可夢終究不過是一場美夢罷了,生命中有些人一別就是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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