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明珠神情有一些尷尬：「都已經說這麼多了，這件事跟妳說也無妨。妳就聽聽，知道一下這麼多年我們到底是怎麼過『夫妻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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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安石哥哥結婚之後，就是分房睡的。長輩問起來，就說是我懷孕睡不安穩，怕安石晚睡吵到我。等孩子出生之後，我跟孩子睡，這時就是怕孩子夜哭會吵到安石了，所以長期以來的分房，家裡人也都習慣了。」堂明珠慢慢說他們的故事，「就這樣過了三年，有一天，安石哥哥出去應酬，回來晚了，還喝得大醉，管家跟阿姨們可能覺得他需要人照顧，居然把他扶到我房裡。那天阿珩被他奶奶抱去他們房裡睡了，我根本沒有藉口阻止他們將人扶進來，只能站在旁邊眼睜睜地看他們將安石扶上我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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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那時候真的害怕。孤男寡女的，我一個女人三更半夜面對喝得醉醺醺的『丈夫』，要是真的發生點什麼，難道我還能叫救命嗎？我只能希望安石哥哥一直睡下去，睡到明天酒醒。可是他忽然醒來了，在床上坐起來，看著我，對著我喊妳的名字，然後朝我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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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我很絕望，他喝醉了，把我當成是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我腦袋裡都預演一遍了。他搖搖晃晃走過來抱住我，我嚇得都忘記掙扎，只是一直盯著小桌子上的一把水果刀，一方面想著他要是敢……要是敢……我就用那把刀殺了他再自殺。一方面又想，就這樣吧，是我逼他跟我結婚，把他害成這樣，就當我欠他的，用身體來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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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荷聽堂明珠說到這裡，驚駭得倒吸了一口氣，一顆心吊到喉嚨口，胸口痛到不行。她曾經幻想過安石與妻子的婚姻生活，在秦雨荷的想像裡，這對街頭巷尾任誰人看了都要讚一聲郎才女貌佳偶天成的青梅竹馬，就算他們沒有愛情的基礎，但兩個般配出眾的人，在一個屋簷下相處久了總會萌生情意，這一雙璧人應是琴瑟和鳴舉案齊眉。每每想到安石可能也會很溫柔地愛著他的妻子，秦雨荷總是酸苦難當，卻又得強行安慰自己——安石少爺能這樣幸福是最好的。卻不曾想，這對在想像中應該幸福的夫妻，曾有過這樣驚心動魄的時刻。那天晚上，安石受傷了嗎？或者，明珠小姐被安石……這怎麼是夫妻生活，這是暴行啊！這兩個人怎麼被逼成這樣。秦雨荷臉色蒼白，驚惶地握住堂明珠的手，堂明珠回握住她，像是感應到秦雨荷的心澀痛苦，立刻搖頭說：「沒有，那晚什麼事都沒發生。」堂明珠不賣關子，連忙安撫惶恐心慌的秦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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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石哥哥滿身酒氣，他抱著我，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站了一會兒，就慢慢清醒過來。他抬起頭說『不是雨荷？』，我冷靜地跟他說『對，我不是雨荷，我是堂明珠』，他跟我說對不起，鬆開我退了兩步跌坐在沙發上，然後他就哭了。」堂明珠說到這裡，眼睛都濕了，「他哭了很久，我也坐下來跟他一起哭，他說他很想你，我說我也很想孫行。那一夜我們說了很多過去的事，好玩的、溫柔的、悲傷的那一大堆回憶。那些事，我們沒有別的人能說，只能跟對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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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荷已經再說不出什麼話，只是一隻手摀著眼睛流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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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們就是這樣各過各的。遇到真的想得受不了的時候，就去找對方聊一聊，聊你們。雨荷，妳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憐，我最愛的孫行死了。可是我知道孫行就總在那裡，不用擔心他還要再受什麼苦難。我還有安珩，我跟孫行的兒子，阿珩陪伴我度過最難熬的日子。相比起來，安石哥哥比我更可憐，他什麼都沒有。最愛的妳不見了，讓他日思夜想不能成眠，他想妳想得快死了，還要擔心妳過得不好、有沒有受人欺負。他一直一個人，他好孤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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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荷已經哭出聲音，肩膀一抖一抖地無法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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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了，我真沒辦法以女人的身份愛上他。可是站在妹妹的立場，我很愛安石哥哥，我希望他能幸福。」堂明珠體力沒那麼好，說了這麼多話已經又累又喘，聽起來像是支離破碎的懇求，「雨荷，妳自責了十八年，我也懲罰了你們十八年，夠了好不好？放過安石哥哥，也放過妳自己。」堂明珠眼角噙著淚，握著秦雨荷的那隻手輕輕捏了她兩下，「你跟安哥還有時間，不要讓四個人都不幸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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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荷，請妳讓安石哥哥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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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嗎？」秦雨荷顫著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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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當然可以。」堂明珠收緊握住秦雨荷的手，像是給予她力量，「也只有妳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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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雨荷看著神情篤定的堂明珠，強行壓下自己滾燙翻騰的情緒。她真的很想不顧道德義理，自私地任由感情把持理智，帶她跨出去已經束縛自己將近二十年的牢籠。可是想到重相逢那晚，安石看待自己清冷的眼光，她又有點退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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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石懷念秦雨荷，剛剛明珠小姐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可是他懷念的、想要的是哪一個秦雨荷？十八歲那一個溫柔可愛的年輕女孩已經不復存在，如今的秦雨荷已經是個飽受現實摧殘的三十七歲單親媽媽。秦雨荷忍不住摸摸自己許久未曾施過脂粉的臉，長年沒有保養的皮膚顯得有些粗糙，雙手也因為辛勤工作而留下不少醜陋的痕跡。她呆呆看自己帶著薄繭的手，蹙著眉不確定地說：「可是他……安石少爺他好像不太想理我。」秦雨荷終於表現出她對這份感情的期待與失落，期期艾艾地說，「我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清秀的雨荷了，妳確定安石少爺見過我之後，他還……他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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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定他還喜歡妳，不止，是很愛妳！」堂明珠不聽秦雨荷那些自輕的話，馬上就反駁，順帶還唸了幾句，「但是妳再繼續叫他安石少爺，他就更不想理妳了。」堂明珠好氣又好笑地白了她一眼，說：「妳可真夠會氣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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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啊，」秦雨荷迷茫地說，「我沒氣他啊，他就是，就是安石少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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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都給他生了一個兒子，還對他用敬稱嗎？」堂明珠見秦雨荷還不開竅，忍不住又說：「妳的安石少爺那天可真的被妳氣得不輕，他說妳不肯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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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開了這麼久，才剛見到第一面，是要怎麼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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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荷啊，我知道這些年是妳受苦了，」堂明珠這時有些為難地說，「雖然對妳不太公平，但是，妳能不能先哄哄安石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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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秦雨荷還是迷迷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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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經好久沒看見過情緒波動這麼大的安石了。最近幾年他的脾氣收斂得很好，一向就事論事、條理分明。像那天晚上那樣鬧脾氣，幾乎沒有。他是真的憋壞了。」堂明珠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雖然他在鬧脾氣，可是我很高興。因為妳回來了，他才可以稍微放鬆，做回一下當年任性的安大少。雨荷，妳先讓他一下，哄哄他，畢竟他被妳『拋棄』了將近二十年，實在意難平。妳都不知道，他喝醉時候說的那些話，好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直嗚嗚叫在找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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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麼是拋棄他呢？」秦雨荷無奈地說。安石少爺明明那麼高大英挺，卻被明珠小姐形容成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越想越忍不住覺得可愛又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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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哧……」秦雨荷掩著嘴笑出來，堂明珠也跟著笑。笑著笑著，秦雨荷又很不安，她內疚地說：「妳要我回來跟安石少……安石團圓，」在堂明珠的瞪視下，秦雨荷艱難把「少爺」兩字吞回去，「那妳怎麼辦？妳那麼好……」秦雨荷思緒紛亂，她心疼這個已經沒了摯愛、生著重病，卻還是替他們擔憂的女人，「妳那麼好，我怎麼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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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沒妳想的那麼好，我也是有私心的。安珩……」堂明珠垂下眼睛，略有心虛地說，「安珩，要請你們多照顧了。」她悲傷地笑了笑，「我這身體，也不知道能撐多久，我走了以後，真的就只剩下他一個人了。你們，對他好一點，我知道是他搶了思安的父愛，但他也不是故意的，他不懂……他也才剛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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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姊，妳在說什麼啊！」秦雨荷震驚到都忘了在乎身份有別，直接喊出過往親密時的稱呼，「當初為了保這孩子，我也算盡了全力，怎麼會是他搶了誰的。再說，他的父親救了我，他又幫我救了小安，我感激他都來不及，怎麼能不對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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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聽妳親口說，」堂明珠笑中帶淚，「妳答應了，我才放心。」秦雨荷後知後覺才反應過來，堂明珠這是在託孤啊，她不高興地拉著她的手，要她別胡說別亂想，她的病會控制好的。她還要看安珩上大學交女朋友，然後等他娶妻生子當奶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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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明珠笑著點頭。其實她的病她自己清楚，怕是等不到她當奶奶了。不過在這個終於把所有話都說開、所有心事都交代完畢的愉快傍晚，堂明珠也不想掃秦雨荷的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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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女人哭過又笑過。王娟進來給她們加茶，看到夫人跟她的訪客哭得眼睛都腫腫的，心裡狐疑卻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好問堂明珠餓了嗎？家裡已經送餐來了，她再去熱一下就可以吃了。堂明珠邀請秦雨荷留下來用餐，又埋怨家裡準備的病人餐寡淡無味，她都吃怕了。秦雨荷也是愛下廚的，特別喜歡煲湯煲粥，她跟堂明珠聊了幾句煲湯心得，聽得這位大小姐都發饞。氣氛正輕鬆，有人推門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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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石，你來了，」堂明珠正對著門口，一見來人很愉快地打招呼，「最近幾天都這麼早？」以往安石大約都會在公司忙到晚上快十點才會下班，自從秦思安住院之後，這幾天都晚餐時間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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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些文件還要給妳看看，是關於堂香的股份。」安石手裡提著東西，神情有些疲憊，「對了，等一下讓安珩把這個送去……」他把手裡的東西提了提，邊說話邊側著身關門，餘光只見到病床旁還坐著一個人在陪堂明珠聊天。安石沒多想，以為是王娟，一秒鐘之後想起來剛剛王娟才在外間的小客廳藉著報告夫人的情況，纏著他說了一會兒話。那這個人是……他猛然止住話頭，隨即轉頭看過去，看清楚來訪的客人，不禁脫口而出：「妳來這裡做什麼？」安石驚訝之餘，立刻擺出不悅的臉色瞪著秦雨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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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剛剛的談話，秦雨荷現在已經不害怕安石冷漠的虛張聲勢。不同於前幾次見面時的退縮迴避，她在堂明珠的鼓勵示意下，勇敢地直視安石：「我來看看明珠姊，看她好不好。也來問問她，你好不好。」秦雨荷濕潤含笑的眼睛閃閃發亮，柔聲喊出專屬於她的稱呼：「安哥哥，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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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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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碎碎念 ❤
安葛格，你好不好。1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oZ8TagquX
雨荷妹妹要主動出擊啦！gogog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