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通道筆直延伸,前後供不見盡頭。克勒斯平靜地走著,經過了許多堵精鋼製造的自動門。「戰略會議室」、「第三維修場」、「第五研究所」、「第七地面監察中心」……每一門牌所書,他未有細心考究,反正目的地從來不以文字為標記。最值得依靠的莫過於腦海裡的印象,只要抵達特定的位置,自會有所察覺。
譬如說,會發現一個癱軟在牆邊的男人。
「喂,加伯列,你怎麼躺在這裡?」克勒斯停下步伐,卻無撐扶的念頭。
又是披著乳膠長袍的,擁有一頭散開的蒼白長髮,黝黑的皮膚卻又富有光澤。撇開空洞的眼神,臉龐飽滿加上鼻樑挺直,顯露幾分靈秀的氣質。唯一的缺撼,大抵數那乾燥而皺起的左掌,色斑點點的皮膚隨時剝落一般。
「剛剛走了,幹麼回來?遺失了甚麼?」加百列半睡半醒地問。
「這『剛剛』實際上是一年有多。」克勒斯一臉無奈。
「噢,抱歉,又發作了。不過不用擔心我,晚些會好轉。」
「誰擔心你?我想看看遺忘碑,而你擋住我的路。」
「好啊,歡迎歡迎。」加百列蠕蠕而動,移開大腿,讓出幾寸空間。
「待會記得的話,我會通知梅丹佐大人。安心等候救援吧。」克勒斯越過他,行近牆壁,隱藏的自動門先往內推移,然後向上敞開。門戶很狹窄,克勒斯必須縮起兩肩,方能夠順利內進。
咚咚咚,甫踩在房內的金屬地板上,自動門又馬上關閉了。伸手不見五指?幸虧地面亮起了一排黃燈,引導來客踏過三級階梯,登上不設扶手的吊橋。二十三步,一如習慣不多不少,克勒斯來到了橋的盡頭,四方八面同時放出亮光。
原來是電子屏幕的光,弧型的巨大的,數以百計,拼合成這個球型房間。它們合力呈現出一幅廣闊的星海圖像。銀河、恆星、行星、小行星、隕石群,以至每一點曾經綻放於世間的星光,全都標示準確。特別給鎖定的,是九個穩定地運行的圓點。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瑤光,其中一顆剛在他的頭上飛過,另外兩顆又刷過他的腳底。交匯,分散,相遇、告別,循環不衰。
或問,真實星夜就在室外,電子模擬的映像何以動人?確實如此,所以克勒斯意不在此。真正值得注視的,是矗立那在他面前的金屬板。忘卻刻碑,高十米,闊六米,素材為神話合金,幾近亡佚的文獻說明簡略。
這個世界開始於滅絕。
是以注定終結於滅絕。
不過是一首哀音悲調的圓舞曲。
他們的結局,預告我們的結局。
他們追逐希望,因而造就絕望。
他們造就絕望,因而追逐希望。
刻碑上畫滿了條紋與符號,雜亂無章,可謂塗鴉,連基本邏輯都無從梳理。唯獨正中間的位置,三行短句字體端正可辨。是適用於這時代的文字,是流傳給這時代的訊息,是這時代務必銘記的約定。
虛乎往昔,寡所傷悲。今宵劫難,歷世縈思。曉星在上,信誓為詞。
克勒斯每次醉心揣摩其意,久違的聲線總會迴盪耳邊。伊甸說過,那人胸懷宏大的夙願,惟他一直相信,那其實是一場空夢的遺憾。七顆曉星,七個人選,過去的思念終有闡明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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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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