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木推為荒地,青蔥翻為昏灰。閃爍的電流遊走石隙,陰沉的黑火燃盡木屑,劈劈啪啪,方圓一公里以內瘡痍滿目。完整的形骸只有身處亂局中心的二人:亞絲莫德站著,手執收合起來的洋傘;珀琉伽臥著,衣衫破爛,染血的半張面朝向烏雲。
落井定當下石,亞絲莫德提起了洋傘,傘骨的金屬尖端直指向對方。嘴角冷然揚起,漆黑焰火即自金屬尖端射出,化作惡毒的妖蛇。珀琉伽看來無力撐起身體,更遑論跳開迴避。
熱力與邪氣臨至,僅剩下最後一秒鐘——就在這一秒鐘,一度消失的光球乍現於傷者身前,截住焰火的進路,使之洩向左右兩方。銅牆鋼壁何以築成?全賴一條自光球伸出來的手臂,燒起赤火的手臂,克勒斯的手臂。
「像火脈動的陰極子,像故友的魔宮領主。」
「千呼萬喚始出來。可惜為難了我們的小跟班。」攻勢注定枉然,亞絲莫德識趣地止住火焰,移開洋傘。
「珀琉伽?」克勒斯步出光球,往後一顧,不禁皺眉。「快起來,別裝死。」他踹向燻成焦黑的布鞋鞋底。
「大哥,」珀琉伽應聲睜開眼簾,彈跳而起。「你怎麼過來?小雅恩呢?」
「甚麼『小雅恩』?人家指名道姓地找我,找『克勒斯』啊。」
「可是雅恩到場的話,就有緣親眼見證我如何捨身奮戰。看,流血程度剛好披面,計算十分精確。大哥,我有一個精妙絕倫的提議:你先返回雙子塔,吩咐小雅恩盡快過來。」
「哪裡奮戰過?那倒臥的模樣,連『就義』都稱不上。」克勒斯白了他一眼。
「沒道理,根據我的豐富經驗,那是最帥氣的重傷姿態,保證見者傷心……」
「適可而止!」亞絲莫德一聲怒號,中止了二人的對話。「一唱一和,胡鬧到何時!多年後重回地面,我們應該好好敘舊。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舊日愛恨太值得懷念。」她又提高了洋傘的發射口,指向克勒斯的眉心。
「我明白,我明白。看著全身散發的陰極子,就猜到你守在魔宮多久。」克勒斯把雙手插入褲袋,處以泰然。「煩請盡快出招。大鬍子手下的十聖座隨時到場。王國疆域內的陰極子瞞不過聖殿的警戒系統,相信你對此了然於心。」
「是我不熟悉的那幾個……其中一個叫巴德爾嗎?」
「宗室型男入宮議事,是日值班的是洛基。黑影之座,極度難纏,跟你一樣。」
「色調重合,恐怕有礙觀瞻。」亞絲莫德放下洋傘,向地面放出黑炎。炎火擴散至裙擺下方,迴旋高昇,勢將吞噬她的全身。隔著搖曳的火舌,她幽幽地說:「告訴你,我是受人委託,迫你分心片刻。你如今在此,代表那人如願以償。」大火球終於成形,不料幾秒過後,又輕快地隨風瓦解,暴露出空虛的內部。幽靈般的故人,故人般的幽靈,扣鎖存在與幻象的約等號,克勒斯與珀琉伽司空見慣。
「大哥,那句『分心』是甚麼意思?」珀琉伽一掌抹去臉上的血污。
「小事,魔宮的爛詭計從來不出套路。我說啊,真正的麻煩是另一筆。」克勒斯搔著頭,遲疑良久,才願意繼續說明:「午飯過後,琪安陪多蘭蒂外出了。所以我趕來之前,忘記知會她一聲。」
「噢……」珀琉伽臉色一變,霎時間無言以對。「世紀大災難,節哀順便。小的愛莫能助,愛莫能助。」為表慰問,他用血跡斑斑的手攬住大哥的肩。腥味刺鼻,點綴二人眼前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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