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堆積於街巷,埋沒溝渠裡的枯木;樓房東歪西斜,有的外牆塌下,有的屋頂崩缺,有的殘留幾疊磚塊而已。空氣局促,幾近凝固,充斥血肉腐朽的惡臭,儘管大小蛇蟲鼠蟻俱無蹤影。唯有死與寂。綠茵的大陸上撕出這一道灰黃的瘡疤。
清風坐在石籬邊緣,安靜地撥著金扇。懸空的雙腳離地五層,居高臨下,適合偵察四方。大抵,這鐘樓過去確為地標,可惜銅鐘鏽蝕嚴重,啞然失效,遍地亦無查詢時間的需求——這裡的往昔遭到遺忘,明日落實扼殺。喪弱的氣流撩動蒙著眼目的朱色布帶,向她泣訴空城底下的詛咒。
「掃盡喧卑稀客到啊。」吹來一縷方向迴異的風,助她辨識身後來客。「藤村官爺貴人事忙,竟有閒逸應邀觀摩。」
「我有權選擇嗎?」滿身沾惹塵埃,啟介煩厭地左掃右抹。「克勒斯出動那個永遠板著臉的rori。我拖延不到半秒,就給強行拉走了。」
「蘿蘿丫頭功力深厚,單憑汝之脈動,妄想抵抗。」
「總之我不是扯線人偶。甚麼曉星,甚麼黑龍,浪費光陰。」啟介行近石籬,雙手抱著胸膛,漫視一地頹唐。「我反而好奇,某人的愛將未免太清閒了。」
「少主誨曰,一分報酬,一分勞力,公道自在人心。此次克公謹囑戒備,賞金微薄,妾身老實作壁上觀。」
「你坐後備席的話,正選昭然若揭。那個叫來恩的小子,你見過麼?」
「上月見過。潘公子脈動殊異,厚積薄發,甚有人傑之采。」
「這位『人傑』啊,跟一個用暗脈動的大鬧希瑪利亞,害我連日加班,四出替他們善後。一個接一個,克勒斯打算招聚多少怪人?」愈抱怨愈懊惱,啟介白了清風一眼。「包括你啊,來自朱明國的怪人。」
「暗脈動的夜蓮姑娘,妾身嘗聽克公介紹。」刺耳的部分,清風直接忽略。「其隻身南北飄泊,執意追尋一混世妖物,號曰『青藍惡魔』。」
「管她斬妖抑或除魔,危險人物通通遠離,別阻我跟Maiya安樂度日。」
「如此,勸汝當心一事。」清風合上金扇,悠然擺手,以扇端指向右側。
啟介依對方指向側頭,放眼一眺。黑斗篷、白髮垂、血色眼瞳,不待探尋,已經一一映入了他的視線——夜蓮駐足於一個倒了大半闕的屋頂上,與鐘樓相距兩三個街口。她未有理會二人,目光投往稍遠的空地,亦即清風一直面朝之處。那裡平坦而廣闊,位處城市的心臟區域,卻呈現著異常刻意的空虛。莫說破牆斷樑,連一塊磚瓦都不覺存在。是淨土,在廢墟深處開闢出來的。
或問該處何以要緊?倏地,電流乍起,光球閃動,男女的人影浮現於其中。從無至於有,與他們一早接收到的通知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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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光消退,氣流放緩,來恩醒目地睜開眼簾。有了經驗,清楚流程,照道理能夠泰然應對。殊不知瞳孔尚在適應光線,滾滾沙塵迎面吹來,鑽入了眼耳口鼻。又癢又刺痛,他一手擦拭,一手揉搓,好不狼狽。
「來恩,」琪安莉不顧異樣,逕自介紹。「歡迎來到王國東北的伊克敕德。」
抹除臉上污垢,心情安定下來,他才察見腳底是一片荒土。石層乾涸,龜裂如複疊的羅網,與半分鐘前的草原風景反差強烈。東北部,概念不太明晰,只肯定此次轉移的距離確實遙遠。畢竟是屠龍的戰場,遠離人煙不是很合理嗎?可是放眼前方,他又馬上發現遠處豎立著一排樓房。或高或低,或直或斜,模糊的建築物形體向左右延展,在天地間繪出沉實的界線,似是包圍這片土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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