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動沒有變弱,也許他曾經這樣懷疑,然後立地否定了。一旦接受這個答案,意味變弱的是連結脈動的另一端。「克勒斯先生提過,我的脈動得以激發,是因為在廣場上跟你互相牽引。請告訴我,按你感應,這股光脈動有多強?」從未手握,便沒有寶貝從指縫間流失的痛,多麼輕鬆自在。
夜蓮左手一揚,鐵鏈末端的錐子直墮地上,嚇得來恩傾側倒下,幸而兩手勉強從後撐住身體。他終究搞不懂這個女孩。夜蓮不在意對方的反應,繼續平靜地說:「玄帝鎖盯上的盡是坐擁強大力量的人。那時候,它急切渴求擊倒你的脈動,煩躁感覺前所未見。」
「我跟你們不一樣。你也好,克勒斯也好,那位段清風也好,通通很厲害。何況像貝雷特的敵人,根本超出人類想像的,怎樣對陣啊?」
「就算沒機會,也必須戰勝。」夜蓮的回答意外地迅速。「當某個敵人斷絕了你的過去,又堵住了未來,那麼人生剩下的便是瞪著牠,卯足全力。最後,一個位登強者,一個身死入土。」
「你問過我,是否識得青藍色的惡魔。牠就是你的敵人?」隱隱約約地,來恩意識到凝看柴火的血色瞳孔,充塞著直刺妖邪的怨恨,以及哀戚。
雙唇牢牢閉合,分明抗拒回答。稍頓,她反問:「可曾見過睡蓮?王國西部曾經有一條黑華村,位置有點偏僻,景色很美麗很寧靜。特別在村外,過百株睡蓮填滿大池塘,有白的、黃的、粉紅的……」
說著數著,洞口赫然傳來劈里啪啦的響聲,彷彿某種機器接上了過量電流。來恩側頭探看,儘管彎曲的隧道阻礙視線,亦能看到白光大肆散射進來,照得整幅岩壁色澤變淡。如此亮度勝於白晝,令搖曳的火舌顯得多餘。莫非又有新的事端?夜蓮淨是復歸沉默,未加理會。
「來恩先生,小人奉克勒斯大人的指派,前來接應你。」
清澀男聲點名呼喚,教來恩愕然。先派女俠出手保護,後有童子引導離開,每一環節都安排在落難至盡的一刻,周到得誇張。賀維對克勒斯的猜疑,他似懂非懂。
無論如何,人家等著,理當從速應答,但是他有點顧慮夜蓮的感受。吃了一頓晚餐,討了兩句安慰,然後一走了之,未免不近人情。總得保持禮數的。
「夜蓮,今晚謝謝你……」
對方的臉孔鐵板一般,來恩一督,甚覺無奈,不知該否繼續吵鬧。方才尚且願意透露私事,轉眼又拒人於千里以外,變幻如柴火的姿態。最後,他吞掉吊在喉頭的字音,急步走向洞口。烤魚的味道仍然流連在他的鼻孔中。
整個洞口果然為一個大光球佔據。電光像彗星般迴繞主體,閃閃生輝,既是驚人耳目,又是意料之內。光球前方有個孩童的身影。他有一頭紅髮,頭頂大鴨舌帽,穿著麻色工人褲。看來介於升中前後的年紀,只是一雙銳利的柳葉眼略嫌早熟。
「你好,小人叫托托。」男童鞠躬問好,招手指向光球。「請跟我來。」
「夜蓮在裡面,你們知道麼?」來恩邁步前,忍不住多問一聲。
「大人擔心惹她難受,才吩咐小人接送。」托托一邊解釋,一邊進入光球。
好一個神通廣大的大人物。再無浪費光陰的理由,於是乖乖跟隨孩子的步伐。這光球是甚麼玩意,當然一頭霧水。惟見它煌煌悅目,遠比面具底下的妖光聖潔,算是放心一點。至於接下來的神奇,他深信在一天將盡的此刻,自己能夠從容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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