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一馬!我上有老母,下有老婆!」
被頭散髮的中年漢拼命爬向門口,奈何襯衣長褲束縛著四肢,脹大的肚皮更是頂住地板。為何今午心血來潮,決定在辦公室多留一句鐘?稅務報告再是趕急,都肯定不及小命要緊!他一面懊悔地反復自問,一面越過散落一地的紙張。
忽地,皮靴的鞋尖踹向熊腰,害他翻滾半圈,四腳朝天。頭昏眼花之際,一件黑壓壓的斗篷闖入了視線。鑑於燈光在後,兜帽底下的輪廓一片模糊,活像一個勢將吞噬萬物的深淵。
「礦場的火災,我清楚交待了!一隻怪物,牛頭人身,還有尾巴的,從坑道深處衝出來,四處吐射青藍色的火焰。我當時慌忙逃命,未及深究……」
話聲未落,皮靴狠狠踩住右腕的關節,他痛得呱呱大叫。上個月發生了那麼詭異的事故,他身為營運經理,早已預視到後續的麻煩。然而殺身之禍若此,鐵定是遠遠超出想像的。為了查證一則都市奇聞,居然單槍匹馬直搗大企業的辦公分署。可是得官方授權營運的,連土豪惡霸都要顧忌三分!
「不信的話,問問衛兵隊吧!供詞和搜證紀錄在他們手上。」
提起官兵,既是旨在恫嚇,亦是出於對救星的盼望。畢竟公司聘用的保鑣,有的倒在大廳,有的攤在走廊,最後兩人昏迷於這房間的牆角下。十幾名彪形漢子通通虛有其表——沒嗟嘆的空閒了,他的手掌開始麻痺,腕骨在劇痛中響起碎裂的音色。震懾不成,徒為挑釁,皮靴的力度大大增加。
「我招了!我招了!都是瞎編的!」殘忍的折磨終究難以忍耐。「沒有怪物,全都是走私的信號彈!幾個白痴的工人意外引爆了它們,我生怕東窗事發,就硬著頭皮亂作故事。難得衛兵隊半信半疑!」
涕淚盡流、五官扭曲的面目也許足夠動人。披斗篷的移開大腿,細想片刻,繼而默默轉身,朝辦公室的門口邁步。
網開一面,定當合十感恩?好荒謬,有仇不報非君子啊。木椅就擱在左側,中年漢遂一手抓住椅腳,同時翻身爬起來。右手廢了,慣用的左手仍然孔武有力。一鼓作氣,高舉凶器,目標鎖定斗篷包裹的後腦。
「白痴!去死吧!」
披斗篷的未有應聲回頭,僅往後抽起左臂,把手肘架於腦袋上方。砰的一聲,椅子破裂粉碎,木屑四處橫飛,其中幾片直刺剛為淚水洗刷的眼球。非但同樣是個左撇子,更有一身銅皮鐵骨。
趁著對方掩眼嚎叫,他即刻再度轉身,揮出充滿勁力的直拳。又是那條凶悍的左臂。就算拳頭最終停在離鼻頭半寸的位置,中年漢已嚇得冷汗浴背,雙目反白,接以向後倒地,帶著濕透的褲襠喪失氣息。
麻煩除去,伸直了的手臂沒有放鬆下來。一條玄色鐵鏈宛如靈蛇般,從斗篷底下探頭出來,沿著黝黑的肌膚,一直蠕動至其手背上。披斗篷的凝望繫於鐵鏈末端的墜子。這圓錐型的玩意顫動著,時左時右,幾經揣摩,終於決定指向東面。莫非房間的角落暗藏乾坤?非也,它所昭示的乃是推倒牆壁,跨越山林的路途。
神秘的異物不斷呼喚它,還有他。無從迴避,惟有相見,然後相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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