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裡,熟知父親個性的法萊雅已經隱約猜到了。1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glLVJwVwL
「所以那年春分,爸爸會擔任歌者的原因……」
埃爾沉重地點了下頭。
「沒錯,尼歐很清楚,在臨界者的幫助下,霍恩‧諾爾必然會失敗被抓,並因此喪命。於是尼歐便開始苦苦思索,有沒有什麼辦法能幫恩人保住一命。但最後,發現自己終究無力報答恩人,他便本著一命償一命的想法,自願擔任那年春分的歌者,妳也知道,尼歐剛在冬至的歌受到十分嚴重的傷勢,結果才隔三個月就要再次使用歌,根本就是自殺的行為。」
「那為什麼沒有人阻止爸爸?」
「因為扣除掉前一年冬至剛擔任過歌者的克奈特,村子裡已經沒有其他還能使用歌的歌者了。」
聞言,法萊雅完全說不出話來。
「現在妳懂了嗎?尼歐的死並不是妳的錯,那完全是他自己的選擇。聽好了,如果妳是因為內疚才自願成為歌者,現在還來得及放棄!本來妳就還不到繼承克奈特的年紀,所以根本沒有理由現在就扛下應該由克奈特挑起的重擔!就算現在放棄,也不會有人說什麼的。」
埃爾本以為這番話就足以說服對方,沒想到法萊雅沉默了半晌,卻淒然道:
「我不能放棄。」
「為什麼不行?我剛剛都說了那是尼歐自己的決定!」
「不對,埃爾,事實沒有改變。如果不是我,爸爸也不會需要做出如此艱難的抉擇。」
埃爾焦急道:
「妳不應該這麼想,小公主,我再說一次」
可是法萊雅已經不打算再聽下去了,她縱身一躍,便由突出海面的礁岩直接跳過二、三十米的距離回到岸邊,緩緩向葛蕾絲等人夜晚紮營的方向走去。見法萊雅如此固執,埃爾又氣又急地起身大喊:
「法萊雅!妳太傲慢了!」
不理會埃爾的叫聲,法萊雅一步也不停地走著。
「為什麼我會這麼說,妳知道嗎?因為妳傲慢地以為命運就在妳的掌握中!妳錯了,大錯特錯!聽好了,從來就沒有任何人能掌握命運,從來沒有!這世上所有一切,不論是好是壞,都是由一連串的因素交互影響而造成,十年前那件事也不例外!」
聽到最後一句話,法萊雅停下了腳步。見狀,埃爾心中燃起一絲希望,繼續喊道:
「妳想想,如果上一任克奈特沒有立下約定,這件事不會發生;如果妳的母親放棄解約的念頭,這件事也不會發生;如果尼歐沒有堅持擔任那次儀式的首席和者,這件事更不會發生!」
法萊雅聽著這些話,只是默默仰起頭,看向繁星閃爍的夜空。
「如果那天,我沒有一早就去妳家要說服尼歐,或者妳沒有在茶水中加入纈草粉;又如果,事後我直接帶著妳前往老師家,或那個修屋頂的傢伙因為偷懶把整修工作留到了隔天,甚至是我們去找葛蕾絲的時候多繞了點路……1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zdUrkQ4GB
妳想想,只要有任何一個如果成真,這一切的一切就都不會發生!妳聽見了嗎?這麼多的如果!明明有這麼多如果,甚至還有更多我們連想都沒想過,卻同樣可能直接或間接造成影響的其他因素,這件事卻還是發生了!妳有沒有想過這代表什麼?」14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hUvV16emO
「……」
「沒有?那我就告訴妳,這代表它是我們共同的選擇,代表它是無可逃避的命運!」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法萊雅猛然回過頭來,朝著埃爾大喊:
「但是人不能總是把自己的錯誤歸咎於命運!」
她那尖銳的嗓音,就像是痛苦卻無從宣洩的悲鳴,令埃爾不禁心中一痛,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就此罷休,因為法萊雅那絞得死死的心結,總得有人想辦法解開。
「好,既然妳這麼說,那問題來了,到底這個悲劇是誰的錯?」
「……」
見法萊雅沒有作聲,埃爾道:
「說不出來吧?別再欺騙自己了!妳明知道這不是任何人的錯,我們所有人都只是在想辦法做到自己的盡善!既然如此,就沒有任何人應該受到責備、更沒有任何人應該感到內疚!妳懂了嗎?」
岸上,法萊雅像是石化了一般,動也不動地站在那兒,看著她弱不禁風的模樣,埃爾語氣軟化了下來。
「小公主,我認為,妳應該要試著原諒自己了……」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天地間,便好像只剩下風與浪的聲響,那吹過千年的風之嗚咽,與湧過亙古的海之滄桑。
突然間,法萊雅露出了微笑,就在埃爾幾乎要認為自己已經成功說服對方的時候,他卻忽然發現,那是他所見過最為悲傷的笑容。
法萊雅又轉身走遠了,隨著纖細的背影逐漸消失在黑暗之中,自她唇間流瀉而出的悲傷,混入夜晚的陸風,緩緩吹送到埃爾駐足的礁岩之上。
「一切都已經太遲了,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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