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過了漫長的思考,亦是等同時間的沉默,黑鴉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喬凡尼正露出淡淡的笑意望著他。
「歡迎回來,現在的表情好多了。」
雖然感覺到自己的臉頰甚為僵硬,但黑鴉也努力擠出笑容,「謝謝,喬凡尼,看來我確實迷失了。」
「不客氣。」喬凡尼坦然接受了黑鴉的道謝,「作為醫者,可不是只能懂得診症用藥,讓病人勇於面對病魔,懷著正向的心情對抗也是很重要的。」
黑鴉點了點頭,確實喬凡尼當初就對生命大限之說極為激動反感,「看來我的覺悟完全不夠,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才會展開旅程,卻沒想到在逐漸接近真相時卻會害怕起來,甚至逃避現實。」
「在我看來,你的覺悟已經遠超同年齡的孩子了。」喬凡尼滿臉感慨,「雖然我知道你的答案不會改變,但我還是想要問,你真的要這樣走了嗎?即使知道了身體狀況的線索,仍然不願意先留下來嘗試治療嗎?」
雖然喬凡尼說過不會以行動強硬地把黑鴉留下來,亦無意阻止他正在做的事,但是此刻在經歷這些事情後還是無法忍耐提出這樣的請求,足見喬凡尼不只是作為醫者,個人來說應該也相當喜歡黑鴉。
黑鴉明白這一點,但他最終仍是搖了搖頭,「若果真的是師父留下給我的『魔法』,終歸是會消耗殆盡的,確實如果不治療的話,到那個時候我就會倒下了吧。只是當前的災難我不得不親身去看一下,在那之後我就無法回來了,而妳亦身負重任,在『永劫罪孽』完結之前難以離開這裡,這個狀況只能用無可奈何來形容了吧。」
黑鴉說到這裡頓了一頓,他認為喬凡尼若果有把握治好他的話,其實應該會用更巧妙或者強硬的方式把他留下來,就是因為知道他的狀況過於特殊,仍然需要各種研究與嘗試,才會抱有「這個時候只能放手讓這孩子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的想法而沒有用盡辦法把他留下來。
或許這只是黑鴉想得太多,不論如何這些事並沒有確認的必要,有些事是永遠不要說清楚比較好,就像剛剛喬凡尼才示範了,讓黑鴉自行去思考而不是直接道出答案,實際上此刻黑鴉心中所得出的答案也未必與當初喬凡尼提醒的原意相同。
總而言之,黑鴉這樣的反應在喬凡尼的預想之內,因此她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在挽留這件事上多說什麼,而是回歸最初的話題:「之前說過在『蔚藍軍事』那裡相約一個地方讓你把研究過程的記錄埋藏起來吧?我去把那邊的地圖拿來,在這裡等我一下。」
喬凡尼站起身來,把手上的文件放到工作桌上稍作整理後才離開。看著她的背景消失於門後,黑鴉吁出了一口長氣。
「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喬凡尼呢。」在只有自己的空間中,黑鴉禁不住輕語,「只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雖然我明白這件事不是只有我能做到,但師父一定是相信我會這樣做吧?到底是報復還是為了拓展未來,將會由我的行動來決定。」
黑鴉並非自大或者自命不凡,而是想要透過認定這件事是只有自己能做的方式,來令自己的意志更堅定,今天在喬凡尼面前露出的醜態絕對不能再現,日後也很難會有這樣的幸運得到別人提點。
正當黑鴉重新振作,開始收拾思緒重新投入到下一步行動時,喬凡尼回來的時間比他想像中還要快,她手裡拿著一張摺疊成只有書本大小的紙,保存狀態看起來良好,既沒有泛黃也沒有破損,很可能是近兩、三年的製品。
喬凡尼注意到黑鴉的目光落在手上的地圖,自然也察覺到那番反應的意思,不過她沒有急著說什麼,而是走到工作桌前把地圖攤開,這時黑鴉已經迅速走到旁邊一同觀看。
「這是我兩年前到訪『蔚藍軍事』時從當地取得的地圖。」喬凡尼注意到黑鴉不自覺地流露出來的喜意,當下她刻意把聲量提高了些許:「別高興得太早,那國家的政治環境特殊,就算只差一年勢力範圍也可以有大幅改變,地圖的作用最多就是定位和瞭解地形,上面標記的勢力只能當參考。」
「抱歉。」黑鴉自覺有點失態,「關於勢力會有突然改變的事我多少也是知道的,畢竟那裡是以拳頭說話的軍事國家,不過我記得七……還是八年前引入了議會制度,讓各勢力自行推舉出執政的代議員吧?雖然看起來支離破碎,但實際上就是因為恰到好處的距離和彈性,才形成了眾人槍頭一致對外的共識,組成一個強大的軍事國家。」
「看來你確實是有所認識的。」喬凡尼沒從黑鴉臉上看出逞強的態度,而且說出的內容並沒有需要特別糾正的地方,「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說什麼了,總而言之你自己小心,記得要特別注意傭兵團的動向,那是比野賊還要麻煩的存在。」
黑鴉肯定地點了點頭,傭兵團在「蔚藍軍事」中可謂另一種意義的名產,如果說要認識「天神聯合」應該透過宗教,認識「人民共榮」應該透過那如夢幻般的獨特生活形態,那麼認識「蔚藍軍事」就絕對是透過傭兵團了。
不同身分的人會對傭兵團抱持不同的看法,例如黑鴉偽裝成的商人,一般會對傭兵團又愛又恨,喜愛的地方在於要是財力足夠雇用有名傭兵團的話,那麼在「蔚藍軍事」中行商基本不用怕受到襲擊,而恨的地方亦是該處,沒有傭兵團保護的話說不定會惹上不少麻煩。
至於前往該地旅遊又或者打算搬遷進去而不熟悉當地文化的人,則以聞風喪膽來形容最為適合,除了不要去招惹,也要祈求自己別被盯上。
「好了,回到正題。我建議你在這裡埋藏研究資料。」喬凡尼指向的地方讓黑鴉稍微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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