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黑鴉呆了一呆,直白地表達了自己的想法:「這聽起來好像有點道理,卻怎麼覺得有點微妙……」
「那是當然,因為你是個會仔細思考背後意義的人。」黎漢似乎多少回復了本來的模樣,流露出以往那種預料到黑鴉反應的態度,不需要多想就能立即回應下去:「自從我們相見……不,早在認為『那個人』會來到這裡的時候,我就察覺到這一點了,在見面之後得到確信,你不只是『會』,而且是『能夠』仔細觀察他人行動並思考其動機,再找出讓事情朝著自己期待方向發展的人——也就是和我屬於同一類人。」
黑鴉不知道這番話算不算稱讚,但仔細一想自己確實有這樣的習慣,也就沒有否定或者訂正的必要,打算聆聽黎漢繼續說下去。
「我可不是說一般的人不會用腦袋思考,只是不會那麼頻繁,多發生在一些比較重要或者特別的時刻。簡單舉個例子,一個孩子平常會想的就是把學校的課業完成,下課後去哪裡玩,晚餐有什麼吃,直至到快畢業的時候才會想到未來要繼續升學,還是繼承家裡的技藝之類。到孩子長大成人之後也是一樣,找到工作後就組織家庭,生育孩子。」
「這就是你剛才所說那三點,其背後的道理嗎?」
「沒錯,安穩的現狀讓大家不用對今天的生活有什麼煩惱,然後觸摸得到的明天就意味明天也可以維持這樣的平穩,然後可以預見得到幸福的未來。」黎漢肯定黑鴉的話之後,他稍微前傾身體,即使面容疲乏,那雙眼在此刻看起來依然強而有力:「可是你不會,你每天都在思考著應該怎樣行動,因為四周的環境與遇到的人而調整計劃。」
正如黎漢所說,黑鴉是個慣於思考的人,因此他早在黎漢突然提出那個奇怪的話題時就開始思考對方的用意,可是任憑他怎樣想都找不到黎漢的動機,唯有繼續順著對方的意對話下去:「我知道你在說什麼,可是人……或者說人民是如此簡單劃分的嗎?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有自己的狀況也會有自己的想法,這種一概而論……」
「小看人類嗎?」黎漢禁不住露出冷笑,「看來你對自己在怎樣的優越環境中成長完全沒有自覺啊……不要緊,我也是長大成人之後才察覺到這件事。」
「成長環境……」黑鴉並不是因為被對方指責沒有自覺就會立即反駁的人,相對的會仔細思考是不是自己真的欠缺自覺,要說他有什麼與別人不同,那就是四周環繞著會不停探究學問的人,儘管一般人會認為魔法師有著偏向神秘的傾向,但實際上只要認真去認識的話,說白了都可以歸類在學者的範疇。
「這就是把依莉絲送出國外學習的主要原因嗎?」黑鴉在這個時候不禁想到黎漢的女兒,亦是與自己一同探究學問的好友。
「畢竟這裡的土壤難以栽培出茁壯的大樹。」黎漢肯定了黑鴉的細語,「安穩並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不論是由強勢的王帶領,還是願意隱沒於人群的首領,始終還是需要『領』導者。」
「這就是你在做的事吧?壓制『永劫罪孽』帶來的災害,並同時尋求解決的辦法。」
「以淺白的方式來說確實如此,但當你深入瞭解之後,比起學術上的難題,如何『管理』人才是最困難的地方。」
「物是死的,人是活的……」沒有類似經驗的黑鴉只能憑自己想像,說實在他並沒有完全認同黎漢這種說法,畢竟在他面前那道名為「瑪麗」的高牆,會讓他覺得說不定與人相處比起超越師父來得簡單。
不過當下這件事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黑鴉還是想不通黎漢到底為什麼要與自己聊及這些,與其弄不清楚相互猜度,到了這地步他決定直接提出來問了:「黎漢,坦白說吧,雖然我不介意和你聊這些,畢竟感覺挺有趣的,但是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聊?」
「很簡單啊。」黎漢那疲憊的臉容首次露出了真正的笑意,只不過不知道是在笑自己還是笑黑鴉,「因為我想你當我的繼承者。」
「什麼?」黑鴉的下巴快要掉到桌上。
「其實原本只要相安無事,在你解讀完這裡的資料後,我就打算想辦法把你留下來的,這麼寶貴的人才不想辦法招攬可對不起國家啊。」黎漢看到黑鴉那個反應後似乎也是一樂,「只是意外讓這個計劃不得不進行修正了。」
「慢著慢著。」黑鴉直至這時才總算反應過來,「要我當你的繼承者?掌管這間研究院,繼續關於『永劫罪孽』的研究嗎?」
「沒錯,雖然不可能把你推舉為督委,但只要弄個傀儡上任,以你的能力在背後操控應該沒什麼難度吧。」黎漢完全無視黑鴉的反應。
「不不不,從各種意義這都是不可能的事吧?」黑鴉無法理解為什麼黎漢會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為了排除這樣的誤會他也只能逐一列舉否定的理由:「我完全沒打算加入『人民共榮』,更對成為官員或者管治一個地方、組織沒有興趣,最重要的是我根本不認為留在這裡能夠研究得了『永劫罪孽』……」
「你說的都很有道理。」黎漢聽到那些等同於絕對的理由之後,卻仍然懷著十足的自信,「看來你真的是個毫無自覺的人……現在你不就是為了那些素未謀面的人把我留在這裡了嗎?」
看著張開嘴巴卻擠不出話語的黑鴉,黎漢以肯定的語氣接續說:「依我看來,你確實沒有抱著成為英雄要拯救世界的心,但是你不會因為利益考量去放棄自己能夠做到的事,所以你無法眼睜睜看著導致生靈塗炭的災難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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