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坐在木椅上,闔上眼睛放空腦袋,可是黎漢臨別時回頭那個表情,就像揮之不去一般不停地徘徊著。他想像不了,想像不了黎漢到底背負著什麼才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至今為止,黑鴉不得不坦白承認不喜歡黎漢這個人,與猜不透他的心思無關,這個世界人看不穿、無法理解的人多得是,但黎漢是個會利用這點,正如喬凡尼警告那般滿肚子壞水的人,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用盡辦法。
那誇張的程度,甚至會叫黑鴉看到黎漢那副憔悴的面容時,最先浮現的想法並非同情或者想要去深入瞭解,而是遲疑著該不會有什麼算計深藏其中,露出那樣的表情亦是計策的一環,如此推想下去就連那些表白也可能如此,一旦陷入猜疑就會沒完沒了。
「啊……我很清楚,不論怎樣想都不會想得清楚,因為常常和師父打交道所以能體會得到,那不是我能企及的領域。」黑鴉緩緩吐了一口長氣,再次睜開的深藍色眼睛清澄得彷彿閃耀著亮光,當中沒有半點渾濁,「況且我的敵人不是黎漢,我不是為了破壞他的什麼,又或者避開他的料想,我就只是做我認為是對的事罷了。」
黑鴉藉著自言自語重新堅定自己的決心,並且開始在腦海描繪下一步計劃,既然從黎漢那裡知道情況有多嚴峻,當下自是分秒必爭。
沒過多久,剛好在黑鴉的思緒告一段落作出決定時,主管敲門走進屋裡,應該就是黎漢離開後讓他來處理黑鴉的事情。
黑鴉不想浪費時間,直接向對方提出要求,希望能取得所有研究資料的抄寫本,能隨時聯絡到這裡的方法,以及其他各種對他接下來行動有所幫助的事,主管在默默聽完所有要求之後,在不用詢問黎漢的狀況下立即答應了。
更甚是表示將會提供已經解密的研究資料,據主管所說他們只是沒能成功解讀黑鴉的那些部份,當然當中會不會有所遺留得好好仔細比對一遍才知道,但是當下並沒有這個時間,因此黑鴉選擇相信對方,畢竟整個地下工作坊所儲存的文件量確實非同小可,就算對方願意替他運送,他之後回來要帶著那些資料走動也是一大問題。
換言之,黑鴉其實從一開始就有自己提出了無理要求的自覺,抱著的打算自是作為談判時的退讓點,結果卻沒想到主管會一口答應。他想像到的可能性只有兩個,一個就是自己這樣的要求早在黎漢的預想中並備妥了,另一個就是黎漢為了答謝黑鴉的解讀而給了主管極大的權限,當然這同時是考慮到黎漢不想再理會黑鴉的事。
不論如何,主管答應了所有要求是不爭的事實,黑鴉便立即跟著對方離開這個猶如監獄的地方,回到研究院之後便立即前往自己的房間收拾一番,最後到達研究院大門時,主管已經牽著馬匹並奉上黑鴉所要求的所有物品。
當初來這裡時從商會所借用的馬匹在當日決定住下來時黑鴉就讓人幫忙返還,此刻主管牽來的馬自然是黑鴉的要求之一,接下來他需要騎馬來爭取時間。
對於對方準備得如此神速與妥善,黑鴉維持決心不作多想,感謝完主管的幫忙便立即離開。
黑鴉並非直奔榮光城,而是先前往當初為了逃命而藏起了物資與裝備的地方進行回收,當中的糧食能省去他回到城後再次啟程的準備時間,至於裝備也有助接下來的行動。
把所有物品快速整理一遍然後放到馬匹上後,黑鴉才策馬從速前往榮光城。雖然他實在沒有心情欣賞一路上的風景,但當他想到鋪天蓋地的戾氣將會席捲這裡時,眼前這番和平美好的風景就像是幻象一般。
當黑鴉穿過城門的關卡,回到人來人往的市街時,對於和離開時所差無幾的景象不得不感慨起來,但是他心裡很明白自己什麼都不能做,別說他毫無證據,就算有也只會引起混亂,然後被衛兵以危害國家安全之名抓走。
不斷告誡自己捨棄這些無謂想法的黑鴉,終於回到了喬凡尼所在的醫療站,把馬繫在外面後便趕緊進入,這是他回來榮光城的唯一目的。
黑鴉向在大堂工作的護理士確認喬凡尼在診療室工作之後,顧不得有沒有病人正在看診,認為只要說明的話對方也會理解,便直奔診療室,幸運的是喬凡尼並沒有在看病,似乎是早上的看診時段已經結束了。
因為對方敲完門後沒等應門就闖進來,喬凡尼當然一臉不快想要開口責罵,但當她看清楚闖入的人是黑鴉時,立即意識到了什麼而沒有多話,相信也與黑鴉那一臉凝重有關。
「喬凡尼,抱歉這麼失禮,但希望妳明白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所以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讓你都失去餘裕?」
「戾氣失控了,說不定會席捲榮光城。」黑鴉以此為開端,用最簡潔的方式把大致狀況說明了一遍。
黑鴉雖然明白這種做法十分自私,但他不論怎樣想都不可能把這個狀況宣揚開去,黎漢從一開始就是想盡辦法封鎖消息,全城撤離這種事是不被容許的,那麼他能夠做的是至少讓自己重視的人得以離開。
喬凡尼不是蠢人,從黑鴉一開始指出戾氣可能會侵襲榮光城時就猜到了他的目的,因此當他的說明結束後,她才能立即給出回應:「謝謝你的一番好意,不過我不打算現在就走。」
「因為醫者的職責嗎?」黑鴉說出了他想到的最大可能。
「你明白就好了。」喬凡尼直白承認,「我相信你的話,但是這個國家沒有糟糕到為了掩飾真相而置人民於不顧,萬一他們真的阻止不了戾氣擴散到這裡,那麼一定會在無法挽回之前宣佈撤離並提供協助,我要是輕舉妄動的話反而會惹起不必要的混亂。」她說到這裡站起身來,走到黑鴉面前輕拍著他的肩頭:「我會預先收拾好的,不會胡來,你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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