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黑鴉踏入阿卑呼山脈一周後。
雖然黑鴉稱不上習慣寒冷地帶的生活,但已經與他當初進入時相比好上不少,踏雪而行也不會滑倒,至於身體不適的狀況已大為改善,基本上要穿過山脈就只是時間問題。
「雖然能根據太陽確定方向,但確實身處的位置是個大問題呢。」黑鴉和平常一樣自言自語,在這種無人的荒山之中,這是唯一的「互動」了。
黑鴉並非沒有在野外長途跋涉經驗的人,只是過往會途徑村落或城鎮,再不濟也會有些自然地標能用作定位,如今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山之中實在沒有辦法,就連在黎漢那裡看到的地圖,這座山脈除了標記大約的界線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另外就算黑鴉想透過日程來推斷距離也是沒有辦法的,一來最初那幾天身體狀況惡劣實在沒有那個心思計算,二來這是他第一次在雪地行走,就算是笨蛋也知道不能以平地的經驗來判斷了。
結果黑鴉就只能確認自己的方向,卻沒有辦法清楚鎖定自己的位置,迫於無奈之下他也只能繼續不斷前進。需知道他身處的是山脈地帶,自然不可能筆直地前進,會遇到需要繞過的凸起地勢不說,就連凹坑也得考慮迴避,否則一下一上也會耗費不少體力,如此一來就更難判別所在之處了。
不過說到底,就是前進,即使迂迴,只要方向正確的話總會穿過雪山,到達「蔚藍軍事」那一邊的山脈,只要不倒下繼續前進的話就能達成。
雖然黑鴉腦袋清楚這一點,可是在這樣的絕地之中,心志想要堅定地維持還是十分困難的,他幾度想過是不是應該轉折東行,但萬一要是他北上的深度不夠,依然還待在「人民共榮」境內的話,那就很可能變成向著關口邁進,也就是自投羅網。
考慮到已經過了些日子,那些搜捕隊就算沒想到黑鴉進入了阿卑呼山脈,肯定也會開始在靠近「蔚藍軍事」的關口聚集並佈下天羅地網,在黑鴉有辦法確保自己穿越阻隔兩地的雪山之前,他真的別無選擇。
如是者又過了幾天,黑鴉迎來了這麼多天以來最大的轉變——不是體驗傳說中只要遇上就必死無疑的暴風雪,而是一道炊煙,有人在遠處築起篝火,甚至說不定是一座房子。
因為地勢的關係黑鴉難以判斷那源頭確切是什麼,又難以掌握實際距離有多遠,但那毫無疑問是有人存在的訊息,難免叫他興奮起來想要加快腳步,可是轉念又想該不會是搜捕隊的人洞識了他的逃亡策略,已經先一步派人來到這裡監視。
「不不不,如果是派人來埋伏,就不會這樣用火了吧?可是也不對,天氣這麼冷,不點火會死人……」黑鴉無法以理據來說服自己應否接近。
最終考慮到那炊煙的位置在他前進的方向上,黑鴉決定嘗試悄悄接近,總之先觀望一下實際狀況再作決定。
花了好些時間黑鴉總算看到炊煙的源頭,那是一個以斷岩作為遮風處的小坑,篝火已經變得很小差不多要熄滅,憑這些就可以確定不久前這裡有人存在。
「可是已經走了?」黑鴉看不到四周有人,走到附近的他也找不到任何足跡,這可謂奇怪至極的狀況。
在感到奇怪的一刻,黑鴉已經提高了警覺,只是這樣依然是太晚了,從他接近篝火的一刻就已經敗北,他感覺到冒著寒氣的東西抵在脖子旁,背後隨即傳來一道冰冷的聲音:「別動,連手都別舉起來,你現在被兩把弩瞄準喔。」
「嗯,我不會動的。」黑鴉無奈地回答,幸好的是對方願意對話,那他也沒必要急著拚死反抗,況且要是對方是黎漢派來的話,應該是立即動手而不是動口。
「很好。」那道女嗓音十分冷靜,應該可以判斷設置篝火再消去痕跡就是她設下的陷阱,「接下來只有我提問,有什麼就只會嗖嗖兩聲。」
黑鴉只能默默點頭。
「你是誰?打從哪裡來?」
「黑鴉,從『人民共榮』逃亡來的。」黑鴉並非一時興起為了討好對方才設定這樣的身分,況且他並沒有說謊,他確實是從「人民共榮」來到這裡,也確實正在被黎漢派出的追兵搜捕。
「黑……鴉?」穿著蓋過頭風衣的女人隱約透露出疑惑的氣息,可是她立即收拾起來,繼續問道:「一個人逃亡到『蔚藍軍事』?」
「是的,一個人。」黑鴉沒有半點遲疑就坦白,多少有點希望讓對方放下戒心,雖然這也有可能被對方反過來判斷為別有所圖就是了,但總之在當前這個狀況下也只能祈求誠信這種可貴的精神發揮功效。
那女人盯著黑鴉背後那個脹鼓鼓的背包,瞧了數秒後再度開口:「在『永劫罪孽』之下一個人遠行,還孤身穿越阿卑呼山脈,你是把我當成傻子嗎?」
黑鴉沒有回答,畢竟這很難稱得上是問題,儘管可以回答「沒有把她當成傻子」,然而這回應本身或多或少也有著嘲諷的意味,便決定默不作聲,遵守最初只回答問題的規定。
「說起來你提到自己是逃亡,所以你是犯了什麼大罪,非得拚死也要以這樣的方式跑路……」女人對於黑鴉的沉默,只是擅自推敲下去,「那麼說說看,你是犯了什麼大罪?」
「想要阻止『永劫罪孽』。」黑鴉平靜地緩緩說出答案後,他感覺到脖子旁的寒氣迫近,金屬的利刃甚至淺淺地碰到他的皮膚,傳來的刺痛不知道是源於割傷還是凍傷。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止不住的笑聲傳來,剛剛那一動並非想要殺死黑鴉,而是忍耐不住爆起的笑意而手抖了一下,而且笑聲還不只一道,稍遠的後方還傳出了兩道。
「這還真是大罪啊!」女人好不容易才止住豪邁的笑聲,她抽回長劍,並且舉起握著拳頭的手,作為暗號讓躲藏在雪堆後的同伴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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