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鴉看著黎漢充滿自信,自信得彷彿就如親人一般瞭解他的為人,他並沒有急著反駁,但也沒有示弱承認。
首先,黑鴉認真思索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黎漢所說那般無法漠視災難發生,而仔細一想他很快就得出答案,那就是在能力之內幫得上忙的話會毫不猶豫伸出援手,但若果不是能力之內也會果斷放棄。
就如葛東鎮的狀況不糟糕嗎?恐怕問任何一個人都只會得出糟糕透頂的答案,人們都已經困窘到開始透過犯法的方式來爭奪維生的資源了,但那不是黑鴉能夠幫忙的狀況,所以在達成自己的目的後便無奈離開。
相對的在小村遇到托利,其後遭到大量魔物與魔人襲擊,那個狀況毫無疑問是不逃就死定,但換個方向想,其實只要能逃的話勉強稱不上絕境,因此黑鴉在當時堅持到最後,直至到托利真的沒有剩下半點求生意志,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他才逃離。
能幫則幫——黑鴉沒自命聖人,但要是容許的話就沒有撒手不管的道理。
黑鴉整理好自己的思緒,他就是在這樣的環境底下長大,或者該說是那些師兄、姊如此教導他的,他當然沒有天真到認為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如此,就算不是在成長中已經有所認知,在這一路走來的路途上亦已經見識過不少擁有不同想法與價值觀的人。
「雖然知道自己或許有點不同,但在黎漢眼裡是異常到會做出這種舉動的程度嗎?」黑鴉依然一語不發地迎向注視著自己的黎漢,對方一直在等待他的答覆。
黑鴉依然無法理解黎漢到底如何得出想要他當繼任者的結論並如此行動,但他選擇先思考自己有沒有辦法勝任,他自認為自己只是看到片面的狀況而已,或許因為魔法的觸覺與旅行的經驗而察覺到一些異常,但絕對無法推測出這家研究院的日常運作。
需知道當初黎漢之所以能在見面之前就發現黑鴉的存在,並不如黎漢所說明那般簡單,這背後意味著黎漢肩負「人民共榮」各地的管理職務,才會取得那樣的資訊並有分析的機會,光是這一點黑鴉就自問無法做到了。
「果然還是不可能。」黑鴉吁了一口氣,「我不否認在我能力所及之內會想要去幫助,倒不如說我把你留下來想聽聽狀況,有望自己能夠提供一點意見就是這個能力所及,而你的邀請顯然超出這一點了,簡單來說就是我做不到。」
「即使是瑪麗的徒弟也會在未嘗試之前就先投降嗎?」
這聽起來很像是激將法,黑鴉不知道黎漢是預料到他會這樣拒絕而預先想好,還是苦無辦法之下作出最後的嘗試,那張臉饒是多多少少恢復了之前的神采,反映心力交瘁的倦容並沒有褪去。
「如果在一般情況下,又是有興趣的範疇當然會想試試。」黑鴉以堅定的口吻回應,「但是你那職位影響的程度以國家來形容都不誇張吧?這完全不是一句感到興趣就可以嘗試的,況且之前我已經說過了,就算你我同為阻止『永劫罪孽』在行動,做法從根本上就不一樣了。」
「這樣啊……」大概是黑鴉一直強調,黎漢也不得不承認對方的拒絕,「我原本以為,只要我說出『會成為罪人被處決』的話,在事態要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你就會主動出手。」
「呀……」黑鴉不知道應該怎樣回應,恐怕狀況就是危急到這個程度,讓這個精明的老人也亂了陣腳,只能寄望於他。
「只是你剛剛堅決地留住我,若果我還是拒絕的話,說不定會斷掉你的念頭,導致暗地裡牽線讓你留下來幫忙就無法成立了,唯有像現在這樣坦白,邀請你加入我們。」黎漢也不知道是放棄了,還是想透過這種方式做最後的反抗。
黑鴉認為是後者,畢竟那黯然的目光中還是能感覺到殘存著絲絲的希望,對黎漢來說要是絕望的話應該會完全陷入沉默當中不再採取任何行動,如今還在繼續對話就是在尋找著機會與可能性。
「不過以自己的死為前提……該說是輕視自己的生命,還是覺得為了國家的話奉獻也沒關係嗎?」黑鴉在心裡禁不住如此感慨。
黑鴉沒打算置喙對方的選擇,這次和托利的狀況不同,托利給他的感覺在當時有點像是偏執——愛情也許用盲目比較貼切,而眼前的黎漢顯然是理解到現實的狀況才會作出這樣的決定,因此他只能對黎漢的選擇感慨一番罷了。
「無論如何,關於加入組織的事,請你就此作罷。」最終黑鴉只得堅決地斬斷黎漢的希望,給出優柔寡斷的答覆只會造成不幸與麻煩。
儘管黑鴉想要話題盡快回到本來的危急狀況,但是黎漢看起來實在不在狀態,他決定嘗試找些別的話題先讓對方冷靜下來:「那個……雖然由我來說怪怪的,這次失誤真的會招致死罪嗎?你的哥哥……會坐視不理嗎?」
在黑鴉來到「人民共榮」之前,沒有從好友依莉絲那裡聽到多少關於「艾班塔爾」家的事,最多也就知道其父親黎漢是一名學者,之後是多得與班維夫相遇才知道黎漢獲取官職成為督委,但如此一來就和他當初抵達明光關時從衛兵聽到「書記」的情報有所矛盾了。
最終黑鴉是在事後的調查——自然也是為了更瞭解黎漢這個人——才知道當初衛兵所指的書記是黎漢的哥哥,即是這座榮光城的管理者,雖然很難比較暗地裡負責國家級計劃的督委還是一城之主的書記何者比較高級,但在這種事情上後者應該怎樣都會有點話語權。
雖然黑鴉知道黎漢肯定有想到這一點,但說不定也會有當局者迷的狀況,即使不知就裡,在這個情況下讓黎漢多說一些話應該也有助宣洩負面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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