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侍女
為什麼她會衝口說出要隨鳳姑娘去原照一族的地界走一遭？為什麼現在會落得眼下的慘況？好可怕！！她解釋不了！其實她不是全然為了鳳姑娘而決定走這一遭，更大原因是因為阿晴！鳳姑娘之前救了阿晴一命，自此之後阿晴便更是死心蹋地跟在鳳姑娘身邊以報救命之恩。而她，在戰爭中失去了一切，就連記憶都沒有了，她的記憶只有流落至葵一族地界之後，為了生計，她到族長府第打工開始﹒﹒﹒﹒﹒﹒
開始時，她什麼都做不好，打爛盤碗、打翻食物也是屢見不鮮的事。當時和她同期的新人之中，唯獨阿晴從不嫌棄她笨手笨腳。教她做事，幫助她融入陌生的地方。阿晴說他的家人都在戰事中死去了，他是葵一族的人，而她呢？她不知道，甚至連是不是葵一族的人，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應該是個孤兒了，都過了這些年頭，也不見有人尋找她。就連她自己的名字「七五」，也只是取自她加入府第的日子罷了。她已經是一個完全沒有過去的人了，阿晴是她的世界中對她最好的人。她不能眼睜睜看他以身犯險而坐視不理！
可是現下，她只剩下自己一個，身旁是一身黑色直衣的陌生男子，他們在城中一家小酒館中藏身。她嚇得瑟瑟發抖，這個陌生男子剛剛將她從士兵的追捕中救出來。
為什麼她會被追捕？
她和阿晴兩個人依照鳳姑娘的話，提早三天來到原照一族的地界內，要他們用自己的方法將手上的書信交到原照長公主的手上。他們二人第一次接受的任務，竟然如此艱巨的！
「阿晴，我們不可能直接覲見公主殿下吧？那我們如何完成鳳姑娘給我們的工作？」七五一路上也是惴惴不安的，這是她自入府打工之後第一次出遠門。她對外面的世界是有耳聞，可是她畢竟不曾真正的看過。
「我們等到夜半再潛入，晚上的守備應該會比較鬆懈的。妳留在旅館等我回來就好。」橘野晴不願七五陪他冒險
「不要！」抓住了阿晴的手，她堅持要跟去。被扔下的感覺很難受的，而且她必須盡力令自己幫得上忙！
「妳不怕嗎？被發現了，不是鬧著玩的！」他自己其實也沒有信心，這種事他以前從沒做過。而且宮殿內的守衛自是森嚴，他自身也難保，哪可能保得七五周全！但見她如此堅持，他明白，她是在擔心他。
「我知道的。」低下頭，雙手交握，她堅持要去。
乘著夜色掩護，他們一男一女來到宮殿外圍地帶，在暗角悄然觀察侍衛們值班交替的往來。終於──他們等到了那一剎空隙，潛入了佇立在黑夜之中的宮殿內。亳無頭緒的二人，在宮殿小巷裡踟躅不前。
「跟我走﹒﹒﹒」七五突然拉起橘野晴的手，在這「九曲十三彎」的宮殿內，她步伐沒有任何猶疑拖拉。彷彿這裡的一樑一柱都了然在胸的感覺令她打從心底的害怕，明明她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
橘野晴本欲開口問她為何如此熟悉這裡的路，但現下不是開口的好時機，再說她的神色很是不妥。拉著他的手的人，是誰？她是七五嗎？那個總是無助的姑娘，此刻眼中流露出來的卻是沒有半分迷惘的從容自然。她知道這裡，她從前曾在這裡的嗎？
她牽著他的手，沿途避開了所有守衛來到一座築起小小木籬笆的內宮廷庭園的後門，一股淡雅高貴的氣味繚繞在四周，映入眼簾內的是白櫻飄盪滿園的景色。她鬆開了他的手，一臉詫異地看著眼前。
「我﹒﹒﹒」如夢初醒般，七五環視著眼前陌生的一切。是的，是陌生的地方，引領她走到這裡的是一頭小白鹿。別人似乎是看不見的，但自她踏入這宮殿，那頭小白鹿便帶領著她﹒﹒﹒﹒﹒﹒
她見過這小白鹿的﹒﹒﹒在她失去所有記憶之前，應該見過吧？不行！她記不起來﹒﹒﹒﹒﹒頭好痛！一時站不穩，輕撞在籬笆上，發出了聲響，驚動了園內的人。
「是誰？」柔婉如水的聲線在黑夜中響起，伴隨這令人停下腳步的聲音而來的，是當班的侍衛們。還有一抹優雅高貴的身影。
侍衛們將他們二人重重包圍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不要傷人。」在重重侍衛保護和遮擋下，這內殿的主人下令，她的地方從不見血。
「領命。」侍衛正欲將人押入大牢，一頭巨大白鹿突然現身在七五身前，將欲向她伸手的侍衛用鹿角撞飛。白鹿頭一揮，大角把侍衛們橫掃在地上。一琉璃珠子似的眼睛看著驚惶失措的七五，示意叫她坐上自己的背上。
她彷彿感應到大白鹿的呼召，絲毫猶豫也沒有，她騎上了白鹿，牠一躍而上，帶她飛上了夜空之中。
「玖玖！？是妳嗎！」俯瞰內庭，她聽到有人朝她如此叫喊。玖玖？是在叫她嗎？
玖玖姬，他們等妳回來。玖玖姬，他們等妳回來。在純白青翠的盡頭﹒﹒﹒﹒﹒﹒
「什麼？」大白鹿將她放在不遠處宮外的草蕞並留下一段奇怪的話後便消失無蹤了。
他們這麼一鬧，整個皇宮的侍衛全數動員，加強戒備。更有侍衛四出追捕逃脫了的她，糟了！糟了！她必須要立即躲起來！不然也得馬上走出這地界！可是憑她一人之力，怎麼可能做得到？最重要是阿晴被他們抓住了！鳳姑娘又要兩天後才會到，這兩天她撐得過去嗎？
左顧右盼，她在暗角進退兩難地「等死」。突然後方一只手從黑暗中伸出摀住了她的嘴巴，她瘋狂掙扎，雙手卻被人扣在背後。
「跟我走，我是幫妳的人。」一把穩紮的沉聲對她耳語，停下扭動的掙扎，她點頭示意同意跟他走。神秘男子鬆開了手，黑暗中，男子走在她跟前，幫她避開所有追捕的人。
她跟隨男子來到一間不起眼的酒家門前，伴隨「咯、咯、咯咯咯」的特殊節奏，男子敲了門。
「這裡的脂粉不賣非常之人。」木後傳來一把嬌美的聲音
「三千弱水，宮粉紅妝。」男子回以奇怪的暗號，木門隨之打開。一名女子急急把他們收入內室，關上了門。
女子將他們二人安置在一間小房間內，為二人點起了一盞球形的琉璃燈。累了一整晚，七五靠坐在牆腳，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她不知道。
「我叫潘綿津。妳暫時可以安心留在這裡等妳要等的人。」琉璃燈前是一位身穿黑色直衣，外罩同色銀絲繡紋狩衣的男子。他膚色特別的白，朗眉肅然，整個人散發一股成熟的沉著。
「謝謝你救了我……我叫七五，是葵一族當家府第的侍女。」忍住想流淚的衝動，她聲音微顫地感謝幫了她的陌生人。今晚是她有記憶中最可怕的一晚，現在一口氣放鬆下來，心中的不安卻都化成了委屈。
女子敲了敲門，在得到男子的意示後，端著小茶盤拉開紙門緩緩而入，小茶盤上是一壺溫熱的甘酒，和一小碟燉菜。
「我想妳也餓了，吃了這些再睡下罷。」這些都是潘綿津吩咐老女子準備的，這個叫七五的女子也只是個小姑娘，受了這種折騰，又渴又餓也是自然。在女子放下了東西之後，他便一同退了出去。畢竟孤男寡女總是不太好。
他會好好保護她的，主公叫他不要讓鳳七巧往原照一族那方站。不過那個男的被抓住了，他也要想想辦法，又或者那個鳳七巧根本是個鐵石心腸，不會管這對侍者的死活。即是如此，他亦是賺了，這個叫七五的，不是一個尋常侍女，他清楚她的來歷。
兩天之後，鳳七巧來到，事情才能有進一步的發展，現在姑且等一等吧。
鳳七巧兩天後的確是出現了，而且不出三天便被祕密押往奧延思兒的府第中，是四句詩讓本要被押往大牢的她反客為主。
「這四句詩，為什麼和葵一族扯上開係了？」眉峰輕攏，他心中其實已有一個想法，只不過是一個猜測，要靠她的說辭來證實。
「我想大人一定知道不久之前有刺客出現在阿遲府第一事吧？這四句詩便是刺繡在行兇者身上的佩飾中。阿遲說，這刺客和原照一族脫不了干係。而我呢，覺得事情不單純，想來調查一下。卻又被大人強押了。」她大方地回應，也不忘推荐一下自己當「和平大使」的「偉大志向」。
「放開她。」扇子柄輕拍掌心，他目光再次停留在她笑容得意的臉上。真是令人打從心底感到不愉快的笑容。
「我呢，總認為世上大部份事情是可以通過對話來解決的。往往事情說開了，便會發現當中的可疑。大人認同嗎？」她揉了揉被扣得發紅的手腕，不慍不火地說著。她心中認為事情是有蹊蹺的──找地晝一族來做，就是說明和原照一族有關了嗎？
她不是耿直ｇｉｒｌ，思考沒直得這般要撞上牆壁，要殺人放火花點錢雇用和自己完全無關的人是常識吧？就當那個長公主不懂 ，可她不認為這男的會不懂。
「妳是想說，有人想將刺殺一事嫁禍給＜原照一族＞是吧。」一目了然的粗糙，只是不合理，地晝一族理應被滅了……不，雖然有疑似殘存的血脈。
「可不一定呢，也許你們真的做了此等勾當。畢竟是敵對的，不是嗎？」擺擺手，她提出合理的懷疑。
「我們從未做過這種事。本官可以用我家族名義起誓！況且葵一族本身是朝廷中的軍事主力，是當年的家主受奸人唆使而已。現在葵一族已經易主，自是沒有敵對之說。」他嚴辭正色地為自己和朝廷澄清，這種勾當他們不屑做。他們要對付葵迦那志遲的話，是會堂堂正正、名正言順地令其伏誅的！
「喔！換句話說，你們想招攬阿遲他們？」她聽得出弦外之音。想想，現在局面對分天下，沒一方有必勝把握將對方吞掉，像阿遲這種有實力的耿直ｂｏｙ自是炙手可熱的，也沒什麼好驚訝。
不過前提是要清算好雙方的舊恨。
「自然，我們歡迎任何人的歸順。而且既往不咎」他回以官腔，和淡雅的笑容。
「嘻，我也很喜歡和平解決事件。不過呢，讓我看看你們的誠意吧。」呵，好矯情的說法啊。反正他們談得來，她不介意花點時間和帥哥聊聊的。既往不咎？他應該先想想「別人」會不會來追究他是吧！
「姑娘是指見長公主殿下的事？還是寶物的事呀？」說來說去，她終要繞回她的原點。不得不說，這位異界姑娘嘴上有點功夫，腦袋也靈光，可心術不算正。
「於我而言，兩件是同一件事。只要我見到長公主，我自有辦法要回東西。」看著他的手心和扇身不斷來回磨擦，不難猜出他在思考盤算。她提出的條件不算苛刻，他又有什麼立場來拒絕?
「既然妳都說到誠意這份上，本官倒想知道妳為何著人夜闖禁宮?」要合作便要知根知底，太多的疑問橫生在他們之間了，搞清楚、說明白後，他再決定信不信這女子。
「喔！這件事呢～我不過想發張帖子給長公主殿下，想不到鬧出這樣的大事來。我不敢求大人放人，不過讓我見見他們也是可以的吧？」這件事她其實不過是在戲弄橘野晴和七五，他們太單純、太沒機心了。給他們一個不可能任務去碰碰壁也是好事，她知道他們人是被抓了。但她會有辦法救他們出來就是了。
「這自是可以，但當時侍衛們只當場扣押了一名少年，另一個仍然在逃。」說來慚愧，找了幾天他們都找不到當日逃脫的那位姑娘，長公主也心急如焚地想再見那姑娘一面。
「哎呀～事情往麻煩的方向發展了呢。大人決定如何，小女子有幸覲見長公主殿下嗎？」呃！？七五逃脫了?她沒聽錯吧！這下好了，玩出禍來了，找不到七五，豐都彌水羽不怪罪她才怪！
可，不合邏輯哪！七五既然逃走了，為何不先來會合她?
「現在已是夜深，明天本官會安排好一切，委屈妳今晚留宿在本官的府邸了。」他可以選擇的不多，姑且讓她見長公主一面，有他在旁應該不會出什麼岔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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