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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龍笛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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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玖玖姬見到析彌羽長彷彿見了鬼一樣拔腿就逃，可是跑不到幾步，便被他從後趕上一把揪了起來。說真的，如不是見到她頭上那一雙有如春後嫩枝般的小鹿角，他真的懷疑她究竟是不是一頭「鹿」？跑得慢，又愛哭，她哪裡有其母鹿屋通媛理的樣子。是個讓人操心的小丫頭呀，想想她既是由＜月崖＞逃出，現在帶她回去也是白帶。她也是會再跑一次的，他來想想，該帶她去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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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答案是：＜樂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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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少離開自己的領地，在經過「戰禍」之後，更抗拒和他人打交道，尤其是年輕的一輩。他和先皇后、御登局識在年少之時，是他更為相信的一群。如今的年輕人，一代不如一代，心口不一、滿肚子壞水，不是單指那位異界之女。最令他「心寒」是原照中立主，他看著他出生，亦看著他變成這片土地的「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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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要護住表妹最後的一點血脈，他相信的故人唯有如今權傾朝野的御登局！而且＜樂須宮＞離此處亦不遠。他要帶這丫頭去＜樂須宮＞花的力氣比將她抓回＜月崖＞少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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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他的身份，他要進宮不過只消一聲通傳──為什麼？畢竟三代先皇都得叫他一聲「前輩」，析一族人出了名是長壽，自然比尋常人經過更多的風浪。他這個族長壽命更長，也堅強地在各種天災人禍中活了下來。見多了、知道的多了，多多少少別人對他的尊重也是會多一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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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活久了，會越來越覺得人才是混沌的根源。這正正是他不喜外出與人為伴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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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想得到從前厭惡綺羅珠寶的宗像登須理，今日已是身居權力頂點，宮廷內服繡衣錦的御登局？她沒有在大廳接見他們，卻讓侍婢將他們帶去偏殿，身後被他拉來的小丫頭一臉快哭出來的模樣，令他更想盡早將人轉交給御登局照顧，不禁他加快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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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左右拉開了門，領二人上座，在此恭侯二人的御登局專程讓侍女翻出了舊物放在身旁——一個半新不舊的竹條編製長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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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不是見到本人，本宮還以為是侍婢錯認了。這麼多年，你甚少外出。如今，為何而來？析大哥哥。」身穿杜若色小袖和服，外披砥粉色金線繡菊花紋打掛的御登局和平常一樣氣定神閒地靠在脇息上，唇上卻彎起少有微笑看著多年未見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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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登局大人，多年不見仍舊直接。」雖是熟絡，但上座之禮猶須做足，他身穿松葉色著搭上流青丹色羽織，淡雅飄逸的姿態和多年前見面時沒什麼區別。不同的是，她已不是當日那外表樸素的少女——原來一別已經多年。
「這位小姑娘倒讓本宮想起小時候的長公主，總是低著頭沉默跟在大人們的身後。」御登局一直有留意跟在析彌羽長身後的小姑娘，挺標緻可人，又稚氣可愛。她更沒有忽略小姑娘頭上小小的鹿角，如她沒猜錯，這個小姑娘亦是個苦命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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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女子鹿屋玖玖姬，參見御登局大人。」被點名的玖玖姬慌亂地行禮並報上姓名。眼前就是鼎鼎大名的御登局大人，她頭也不敢抬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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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是故人之女。析族長，你是為了表妹才出山的？」她伸手將竹編長盒撥至身前，一邊看似不經意地打量那位「新朋友」。這個畏畏縮縮的小丫頭竟是那鐵一般奇女子鹿后的那個私生女？出人意料啊！鹿后一向百般保護這個生父不明的女兒，很少人見過小公主的真面目。今天她有幸見到了，也代表鹿后應該出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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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也不是。吾為奔喪，故人已去。她是遺孤，但她暫時不宜回＜月崖＞。想託御登局照料一段日子。」他自問不懂和小女生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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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早我收到＜月崖＞復甦的消息，以為鹿后熬過這一關﹒﹒﹒﹒﹒﹒」她打開長盒，指尖輕撫著在裡頭的卷軸。時間過了不算很久，她由一個無人問津庶女成了大權在手的女人。而鹿后﹒﹒﹒﹒﹒﹒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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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使用禁術的下場。自那個鳳七巧來為鹿后跟吾借碧青之杯時，吾已知道，要去參加一場喪禮。」其實一聽鳳七巧向他借物開始，他便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他和表妹見面的次數寥寥可數，可對她的烈性子倒知一二。只是想不到她連性命也不顧了，好歹她還有一個女兒要照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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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鳳七巧的傑作，傑出亦狠辣的一手。你也是借了她的手來了斷這場惡夢吧，畢竟鹿后這些年生不如死。我們當中誰也幫不了她，也不敢去幫她。虧我們從前有著如此的情份。」輕嘆了一口氣，他們都有各自的重擔在身。為保護一些東西，他們二人都選擇了對鹿后的事視而不見。她打開了長盒，裡頭是一幅她收藏多年的畫。拉開繩子，運氣一彈，一端的畫軸落在析彌羽長的身前。一端則在她手上，赫然是一幅行樂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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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圖中是三女一男在山林中的一個「樂會」，樹下手執金鈴扇翩翩起舞的宗像岐紀紀（先皇后）、引吭高歌的鹿屋通媛理、正吹奏雅竹龍笛的析彌羽長、輕撥懷中三味線弦的宗像登須理。畫中的她們年輕活潑，笑逐顏開地肆意取樂。是一幅難得的美景，亦是她們青春的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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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圖喚起了他們的回憶，二人也皆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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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姬仍是低著頭，眼光卻悄悄地落在那幅畫上。畫中的母親比現在的她還來得年輕，卻已是一身輕盈銀白的戎裝。她從未穿過戎裝，即使在戰時，她都沒有穿過，她總覺得戎裝沉重。然而在母親身上卻彷彿輕如無物──這也許就是她和母親的分別吧？畫中的母親帶笑高歌，是她從未見過的母親。原來母親也曾經有這樣無憂無慮的歲月，在她的記憶中母親總是一副凜然又憂心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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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時母親的模樣，會不會有和現在的自己相似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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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看來妳對畫中人們有很多疑問。也好，析大人，你就暫將小公主留下。本宮保證她在皇宮中不會少半根頭髮。」御登局留意玖玖姬的眼光一直落在畫中久未收回。看來她對年輕時的母親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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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拜託了。」有了御登局的保證，他就安心了。這小公主看上去志氣欠奉，完全沒有乃母之風，＜鹿屋一族＞前景當真令人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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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小心，畢竟現在＜月崖＞上待著的都是些小老虎呢。」收起畫軸，御登局靠在脇息上愜意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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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年輕姑娘，也真令人難以理解。」一個都難纏，更何況是複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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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多多和她們相處一下便可以理解了。現在＜月崖＞上就有三位囉。」他從前就不太會和女生相處，和年齡無關。不過他似乎沒有這自覺！御登局暗暗失笑，他這種沒有自覺的「呆」，可真迷煞了不少女生。如不是當年他有了鹿后這個未婚妻，或許現在已沒有御登局，先皇后或許也換了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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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這就是命運了，鹿后不久後和他解除了婚約生下了鹿屋玖玖姬。那時候的她們已經入宮，一切皆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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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刁鑽妄撞的鳳七巧，加一個靈水使，然後？」不解，第三個又是哪來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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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還有靈水使在？那就是四位小姑娘了。可以請你替本宮請她來一敘嗎？」這下換她不解了，靈水起動者又稱「靈水使」，一直以來靈水使皆出自＜豐都一族＞，可是戰後＜豐都一族＞內已再無靈水使，儘管是嫡系血脈的族長亦沒有這天賦的能力。如今的＜豐都一族＞根本只是空掛靈水巫女的頭銜，現任那個嬌氣的靈水巫女一旦知道了此事，恐怕這靈水使隨時小命不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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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吾會帶到。至於她人到不到便是她的個人意願。」他話先說在頭。他可不強逼他人做不願之事。放下手上的畫軸，他將人留下，便直接離開了＜樂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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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姬不甚自在地十指絞動，低著頭，話也不敢說。再說她也想不到和這位權貴前輩有什麼話題。或許御登局大人更是覺得她無能吧，絲毫沒有母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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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玖玖姬渾身不自在，御登局立刻命侍女上茶和點心。並自個上了煙絲，靠在脇息上，點了煙緩緩抽起來。梳理下現在的狀況吧，鹿后身故，留下這個遺孤。但明顯地這位公主不是當一族之長的材料，＜月崖＞是個「好地方」，多的是想爭的人。以前有鹿后強勢守護，沒了鹿后這盾，可有不少豺狼環伺──也許自己也是這些豺狼中的一員唷！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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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放心留在這＜樂須宮＞，在這裡沒人敢對妳做任何事的。妳有沒有其他想問的？」吐了一口煙，她挺喜歡這個小公主，尤其是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彷彿是不被塵囂沾染般清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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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個﹒﹒﹒剛剛那畫軸中的，母親大人﹒﹒﹒是怎樣的？」玖玖姬咬了咬唇，還是將問題問出口。她真的很想知道，雖然她明白年少的母后和她沒有半點共同點。可，她心中總希望從蛛絲馬跡中找到二人的相似處，即使只有一點點也好﹒﹒﹒﹒﹒﹒這樣的話，也許她會有多一分自信繼承母后留下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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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鹿后，我想想，她嘛，從少時已是個有主意的。愛惡分明，耿直中帶點妄撞，眼睛總是直視著前方。其實鹿后和你表舅性格上還是有幾分相似的，都是不解風情的直性子。所以當年她生下了妳的事，眾人皆為之嘩然。一是她未婚生女，二是究竟是誰令這位不解溫柔的鹿后開竅也是人人討論的話題。」御登局風韻仍綽約的臉龐上一時彎起了青蔥時代的少女微笑，想不到有生之年她還有回憶往昔的閒暇心情。或許是析彌長羽的出現，讓她想起了當年懷著純真心事的自己──或者，更可能是眼前這個玖玖姬，其實玖玖姬的長相和年少的鹿后也有七、八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纖塵難染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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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鹿后的是容不下半分塵沙的清凜，這個玖玖姬的卻是沾不上一絲塵囂的澄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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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玖姬，妳消失了的日子，究竟是去了哪兒？做了些什麼事呢？可以說給本宮聽聽嗎？」玖玖姬的失落寫滿了一張小臉，御登局心生不忍，轉個話題說吧。畢竟她也對這個「生存力」成疑的小公主消失這些年的行蹤很感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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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御登局的提問，玖玖姬內心一角不能言說的矛盾，被硬生生扯痛了。隨著記憶恢復，她已記起了前因，而如今的果卻又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她前半生的家＜月崖＞毀在葵迦那志遲和木山解三郎之手；在她落魄潦倒，失去記憶以致無家可歸之時，將她從河畔救起的卻是葵菊玉依和豐都彌水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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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葵一族＞中，她過的是侍女的生活，可幸他們善待下人。除了開始時，她的笨手笨腳被其他侍者排斥嫌棄，但也有阿晴在身旁幫助她渡過那段難熬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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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一天過了，其他人亦接受了她這個陌生人。平靜的歲月，她以為是理所當然地繼續，如不是受到鳳姑娘唆使，她根本沒有踏出＜葵一族＞半步的念頭。或許她之所以能拿回記憶，見母親最後一面，正正是因鳳姑娘的「唆使」推了她一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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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著頭，回想她的經歷，可能鳳姑娘說得沒錯，她總是在依靠別人「過日子」。她不能像母親般獨當一面，如此的她還配當一族之主嗎？有本事保護好領土和族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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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還真是辛苦妳了，現在妳就安心在這裡住下，直到妳想到自己的去處再走也可以。」言語閃爍、眼光總在迴避，這小公主只交代了是＜葵一族＞救下和照顧當時失了憶的她。抽了口煙管子沉思半响，她召侍女把玖玖姬安置在＜樂須宮＞內的別苑。這個小公主也是個苦命人，被仇家救回了一命，如今一回家又喪母。看這小公主待在她跟前如此不自在，不如還其一個安靜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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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留在偏廳，命侍女將她收藏的一把三味線拿來。她已經很多年沒再彈奏了，沒時間，更是沒心思。抱起琴，不是從前的那把琴，這一把是先皇賞給她的三味線，以＜原照一族＞的櫻花木為琴身、琴胴蒙上＜奧一族＞特有的大瓣紫藤花瓣、拉緊＜葵一族＞的琉璃牡丹製成的琴弦、最後以＜木山一族＞釀造祕酒用的荼蘼花為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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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這把三味線價值連城也絕不為過，但她從未用這把琴彈奏過。今天，她執起撥子撥打琴弦，錚錚琴音、聲聲哀戚，為故人而奏一曲，誰來共鳴？鈴舞已盡、清歌亦停，餘下她一把琴，他一管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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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代的更迭，在看似無波的平靜中暗起湧浪。鹿后之逝，＜月崖＞之爭如無意外將把這螫伏的一切拉上桌面去。身為長輩，她可以做的是什麼？一曲已終，她看著這把琴，心中有了個想法，喚來貼身侍女，耳語幾句交付了工作後便再次專心彈奏手上的三味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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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中的線眼傳來消息，說＜樂須宮＞來了兩位客人，一個待了一會便走了，一個留了下來。而留下來的正正便是理應在＜月崖＞繼位的公主玖玖姬。如此一來，＜月崖＞上是沒有任何一個可以繼承鹿后的人在了，既然若櫻人已在＜月崖＞，那麼＜月崖＞便是朝廷囊中之物。然而若櫻不夠狠心，不可能在這樣的時候來將＜月崖＞收歸。得安排其他人作此事，因此奧延思兒的官邸內，今天請來了一位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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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侍女的陪同下，這位客人由＜奧一族＞趕來了。走廊上陣陣釵環叮噹之聲，淡淡香氣在飄過，紅色身影綽綽穿過走廊庭園，直接來到奧延思兒的起居內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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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齋姬，這次為兄想請妳去＜月崖＞一趟。」奧延思兒仍埋首在文書的處理，不過鼻息間幽微令人微醺的香氣，是他最熟悉的藤花香氣。他知道來者是誰，也就直接說明請她來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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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的親妹——奧寸齋姬，是族人的驕傲，亦是他的驕傲。有著不輸男子的身手和見識，行動力強，意志堅定，非常適合去執行他交待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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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此舉為何？聽聞鹿后的遺孤是軟弱之輩，兄長是想齋姬到＜月崖＞直接把她收歸朝廷？」端正跪坐在兄長身後，搖曳的釵環終於也停下，稍稍整理衣領、順了順紅色外掛。纖長十指拼攏，雙手放在膝上。明明是女性的嬌美聲線，音色卻又如此清脆、冷然，與人充滿了疏離。猶如一朵美得教人想摘採的花兒，生長在會令人粉身碎骨的高嶺懸崖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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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玖玖姬正在＜樂須宮＞作客，妳想去見見她，我可以安排。」奧延思兒擱下筆，轉過身來面對妹妹。他知道妹妹一直敬仰鹿后，所以覺得這差事由她來做更是如其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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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繼承人竟不留在＜月崖＞操持一切事務，她這和逃走沒任何分別。那兄長是想我去＜月崖＞接管一切？」黛眉不禁一皺，語氣中分明地不屑。她看不起逃兵，更看不起沒有肩膀去承擔責任的人。更多是為鹿后惋惜，生了這般的不肖女兒，白白擔了一輩子未婚生女的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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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月崖＞上的都是不好應付的人，為兄只想妳迎長公主回宮，如果可以最好可勸長公主出手收＜月崖＞歸朝廷直屬所有。」他仔細端詳已好一陣子沒見面的妹，齋姬還是老樣子，釵環珥璫該有的零碎一件都不會少。畫描得絹細輕揚的眉似蹙非蹙，總是抹上了淡淡心事一般，眉心間的紫藤花胎記，淡敷妝粉的臉龐，玲瓏唇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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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發生什麼事，齋姬從不會讓自己蓬頭垢面，即使是在戰場上她仍是一枝獨秀的倩影，當年齋姬跟在他和王身旁也幫忙做過不少的事。連王倒下的時候，縱然她傷心欲絕，也不曾有半分失態。當即用自己的修為法力穩住王的傷勢，保下了王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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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恕我多問一句，你和殿下之間是否發生些事？」她察覺到兄長的異樣。他略帶蒼白的臉不單是疲勞所致，畢竟他們兄妹相依為命多年，這一點兒事，她不會看不出來。能令一直冷靜，行事得宜的兄長如此的，大概只有長公主一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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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長公主都理應坐鎮宮中的。」他揉了揉額角，伸手拿起書桌上微涼的茶呷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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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我雖人在＜奧一族＞，可散佈各地的耳目也是會有消息傳來的。殿下正和不合適的人來往，兄長不去阻止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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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殿下不再是心甘被困在宮中的人了，她遇到了刁鑽且無常的異界之女，開了眼，不會再甘受任何人擺佈。」放下茶杯，他知道齋姬是在擔心他和若櫻。可是現在他不想為這件事再說什麼，還有其他事更急切需要處理。私事先擺一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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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長怎會讓事情發生至如此地步的？」她咄咄逼人地追問。兄長就是這樣子才遲遲未和長公主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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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就先去＜月崖＞一趟，其他的回來再說。」難掩疲態，連日來他接收的資訊量是這幾年來的總和。一時之間要處理和安排好所有事情，他自是分身乏術。因此才找妹齋姬來幫忙，其實他應該親身去＜月崖＞的，但他心中總是隱隱作痛﹒﹒﹒﹒﹒﹒再說，此時的若櫻並不想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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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許是一個機會。若櫻遇上了鳳七巧開了眼學會「離宮出走」，踏上自立的道路。或者讓齋姬見見鳳七巧也能令死心眼的齋姬「放開些」──再而放了王。最重要是他想她放過自己，不要再執念在一個「已逝」之人的生死。但他勸不來、亦無從可勸。鳳七巧那張不知死活的利嘴總是能刻毒地挖出「真實」，齋姬早應面對「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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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只要齋姬走這一趟，他一定會有所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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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的，齋姬領命。明天便會動身。」她自問再多說也沒用。不過，在去＜月崖＞之前她還有一件事要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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