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夜訪
彼岸有櫻，垂枝拜日。
天照之下，垂首稱臣。
櫻開彼岸，夜泉之旁。
花落夜泉，生死兩茫。
被四名皇家侍者「邀請」至一室祕所，鳳七巧昂首挺胸隨他們離開。她的一身奇裝異服儘管是走在夜路上，仍是惹起不少人的注目和紛紛的議論。她這兩天在＜原照一族＞的地界核心區內大搖大擺地穿過大街小巷，肆無忌憚地走過不同的大小商店，還一個人穿花蝴蝶般惹人注目。
所謂祕所，不過是一座華美府第的庭園。不錯不錯，庭園內一串串藤花靜謐無語地攀掛在花架上低頭嬌羞長示自個兒的美。濃淡不一的紫、無瑕淡泊的白、艷美無雙的紅，在這庭園內各自表述自己的美──但希望接下來的事，不會是各自表述的「討論」。
庭園走廊上一名身穿紅色羽織和同色袴，燕脂色的吊飾，手拿一把竹柄扇子，眉目朗朗，氣度不凡。看來，這次是要和這男人「討論」的，藤花正正就是奧一族的家紋。照推理這男子是奧一族的人。
撇開一身奇怪衣服不說，她的眼睛一直毫不掩飾盯著他來看。她敢一個人走入原照一族的地界，還如此大搖大擺，如她不是個瘋子，便是個膽大的麻煩。她來的目的是什麼？能在葵迦那志遲和木山解三郎身上討了便宜還賣乖的，本事自是少不了。
「妳好，本官是奧延思兒，夜請姑娘到來是有些不解之事，想請姑娘解惑的。」男子在屋簷下的走廊俯視她，不慍不火。他是想與她為敵？還是？
「哎呀～我小小弱女子，可以解得了什麼惑呢？」這個排場似在恐嚇她多一點吧，她沒有盲。眼見得到的是四個侍衛，但看不見的卻螫伏在這宅第四處的，可不少於十人啊！他們的呼吸，她聽得到。不過還是先裝無害吧。
嗯～引出一尾大魚呢！奧延思兒，堪稱這國家的攝政者！說他是這國家的第二人也不為過。原國王現在昏迷不醒，由王姐把持朝政，而在這個女子身後支持的就是這男人！比她想像中年輕呢！
「姑娘為何出現在這地已是本官一大的困惑。」他扇子輕敲掌心。她，不是一個尋常女子，面對未知的情況也未見恐懼。這份不畏，是源於什麼？他有必要知道，因圍繞她身邊的皆是「危險分子」。
「我來找自己的東西丫，正好問問奧大人知不知道東西的下落呢！」一臉理所當然，說話理直氣壯。她想不到要退讓的理由，再說，她手上還有有趣的東西呢！不必急著完場的。他現在那揚眉的樣子，可以維持多久呢？
她很想知道呢。她雖知道他的一切，也只是從他人之口聽來的。她想親身「感受」一下他。他背負了什麼？能夠運用越大權力的人，背後的路越是陰暗無光，令這男子走在這「夜路」上的動力或原因是什麼？是怎樣的慾望呢？
「姑娘尋找的也許是不可得的東西。」他在琢磨她說的話，找東西？她想要的是什麼，他心中已有了底。只是，是誰告訴她，東西在這裡？
「可不可得，由誰決定呢？嘻嘻嘻，是你？是原照一族的長公主？還是我？」事情向有趣向走去了，他在欲擒故縱。他想擒的是什麼呢？是她本身？還是她腦袋中的東西？又是一場猜心遊戲，在賭的依然是自己的性命，在這個世界她只能以自己作為籌碼，可憐但更刺激！
他押上的會是什麼呢？
很囂張的挑釁，完全沒有任何畏懼。地方是他的地方，她人只自己一個，被四名男子包圍，她仍面不改容。她這份自信是來自什麼？這女子笑起來妖裡妖氣，不甚正派，可，她的眼睛有如深淵，彷彿想將人吸引進去一樣﹒﹒﹒﹒﹒﹒
「鳳姑娘，夜來涼風，不如移步入內，喝口茶暖暖身子。」他禮貌地請她入內。這女子，值得他奉上一杯茶。她有這身價，但她配不配得起這身價，他得觀察觀察一番了。
「我是不介意，但大人不怕壞了自己的名聲嗎？」她粉唇勾起一抹饒富興味的笑意，一雙杏形大眼也因笑而微微彎了。這杯茶，要喝？不喝？她來又不是為了喝茶的，喝茶，也要和對的人喝，才喝得出茶味。
「言重了，相比我個人的名聲。本官要怕的是葵一族之主來興師問罪了。」她這笑容隱約帶有危險的氣息，卻又充滿了吸引力。對於她和葵迦那志遲的緋聞，他都略有耳聞，二人把臂同遊之事，令他們之間關係加入更多遐想空間。
先不討論這緋聞當中有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但她可以絲毫無損、四肢健全地待在性格急躁狂暴的葵迦那志遲身側，自是有過人之處。葵迦那志遲對待陌生人是不會留情面的，她非但活得好好的，還可以來到這裡。
「大人真是見笑了。不過呢，我比較喜歡和女生品茶，不知我有沒有榮幸和這片國土的暫時代理人——原照長公主一同品茶呢？」笑意更深，她很直截了當。反正事情都是要發生的，她不欲和他繞圈子，因他不是一個「好對象」。第一他不想和她繞，第二他精明準備充足，第三他有要拚死守護某人事物的「慾望」。
她從他的一雙眼「看到」了他的慾望所在，這種人少惹為妙。可是，她一定要惹，唯有直接點，方可以找到突破口。拉鋸下去，眼前吃虧的一定是她！
「鳳姑娘，妳這玩笑開太大了。」他再次以扇子輕敲了掌心。她的直接有點出乎意料，這未免太輕率了吧？
「不，小女子是認真的。我都說來訪此地是為了找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而木山盟主告知這東西是在這裡，更準確來說是原照家中保管著吧。總而言之，東西我是一定要取回的，自然最好是可以通過商議來交接那東西。」硬碰從來不是她的第一選擇。
「鳳姑娘，世事不會總是這樣如意的。」扇身輕點在掌心，瞄著她一雙眼睛，他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簡單。她也不像是善類。
「不如意便用方法讓其如意。」她收起了客套的態度，劣勢？她可不放在眼裡，這些日子，她哪有順境的一天，不都是她自己掙回來的嗎？資料搜集好，事前準備做好，也沒什麼好怕了。
「如果姑娘是說之前安排的那一男一女的話，那就可惜了。本官已將他們關押牢中。而妳，最好立即離開這地界。」他一早已留意葵一族的動向，更注意到來訪這地界的人，人是來來去去，不過只鎖定來自某些地方的人，便容易處理多了。
她想預先將人安插在地界內，再找機會潛入皇宮，不知是想偷東西還是另有所圖。為安全，先扣押是最好的選擇。她手上可以打的牌，少了一張了。但，她的本事就只有這些？
「我﹒拒﹒絕﹒呢～」想看自己驚訝的表情？門都沒有，她連裝也不想裝了！七五和橘野比她早兩天來到原照一族的地界，她的確是想他們先行偵察──本身也不抱太大的期望啦，可她到達時已聯絡不上他們，便知道已經出事了。
不過呢～他們不是她的最重要手牌！所以她才仍然笑容美麗地拒絕了他。
「那就請了。」扇柄往掌心重拍一下，躲在暗處的四個侍者迅速出現將她雙手往後一抓一扭，來不及反應她已被兩個男人按住了兩肩，雙手反扣，一個往她膝後一踢，中正軟骨處，她雙腿一軟，只能跪在地上。最後一個持刀在旁，似在防範她有任何的反抗。
一切來得兀突，她連卡牌都未拿出來已經被制服。
「彼岸有櫻，垂枝拜日。天照之下，垂首稱臣。大人有聽過這幾句詩嗎？」這男人夠快夠狠嘛，他既是早有準備，那她又哪可能是兩手空空的來應戰？這幾句詩，足夠令他放了她。
「停。這四句詩，請問是從哪處聽來的？」他手一揮，四名侍者躬身退下。
「不只我，阿遲也看到了。是他叫我來的，大人既然要扣押我，也代表和葵一族拒絕對話了吧？」揉揉被抓的肩，她淡傲一笑。她就說，這幾句詩，足以還她自由。
究竟這幾句詩有什麼「魔力」？這便要從她離開葵一族之前說起了﹒﹒﹒﹒﹒﹒
下午茶會小敘最後只剩鳳七巧和葵迦那志遲二人。他堅持她不能一人前往，她是很想知道他的理由是什呢。他和她之間總是不停的解釋、疑問、猜忌，循環不斷，她開始膩了。她開始想和他換一個相處模式，他很有趣，是她極少遇上的類型。
「怎麼了？硬要人跟在我身邊，怕人家走了？我可不會，我滿喜歡這裡。二姑娘、水羽姑娘、七五和橘野待我都好啊。」她嬌笑可人地回應。
「他們並不可靠亦非好人，一個人去凶多吉少。妳就少動歪腦筋。」她的腦袋究竟在想什麼的！
「你擔心人家？好開心啊～～」她大眼一揚，眼角含笑地看著他。
「我說認真的！奧家那對兄妹，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妳一個人是不行的！」她又是這笑咪咪的樣子，他對她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癲狂，只覺得頭痛。她是有腦子，可是身手實在平平，對方是會要了她的命的！
「好奇一問，二姑娘面紗下的傷，是和他們有關？」她看過二姑娘臉上的燒傷，綜合二姑娘之前的說辭和他眼下的反應，她作出這推斷。嘩！如果她真的猜中了的話，這可是深仇大恨哪！至於狠不狠嘛，戰爭就是這般的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二姑娘是不幸，但換了是她，可能更狠了。不過她才不會傻的說出口來，惹他生氣可不是鬧著玩。再者，他不生氣的樣子，俊俏多了！
「嗯。總之，上次來襲擊的人，都是原照一族的人！奧一族也逃不了關係！」他眉峰緊攏，一聲不置是否的回應彷似是卡在喉間的魚刺一樣。他不欲深談妹妹的事。但，偏偏招惹她和他的，又是同一群人！他怕她也和他妹妹一樣遭到暗算！
「怎麼說？」
「這東西是＜原照一族＞的旁枝＜地晝一族＞貴族們特有的彼岸櫻飾品。是我在那夜的刺客身上找到的。只是，＜地晝一族＞應已無人。戰事中，全族被滅，理應無倖存者，尤其是男性。」對於這件事，他非常地的篤定。他拿出了一個金絲和銀絲編織而成的垂枝櫻掛飾，還有一片像是御守的東西。
上頭繡了幾句似是詩句的文字。
彼岸有櫻，垂枝拜日。
天照之下，垂首稱臣。
「世事無絕對，有死裡逃生的人，也不是什麼好意外的事。你憑什麼可以肯定嘛。」她呷了一口茶，一臉見怪不怪。他們不都是在戰爭中生存下來嘛，有死剩種又有何出奇。
「因為是我親自領兵掃平他們的。」
「呃﹒﹒﹒所以這次是找你尋仇的？」哈！有夠冤家路窄的情況，所以她是無辜受害的嗎？
「死屍是不會找人尋仇的，那刺客是一個死人。除了傀屍術可以操縱屍體之外，我和水羽都想不到其他理由。」這才是他覺得最匪夷所思的地方，這個刺客，他肯定是一個死人。因此她口中的尋仇一說，根本不存在！彌水羽提醒了他，「傀屍術」的存在。
她一臉疑問地看著他，似乎未能消化他剛剛所說的話吧！
「但這種傀屍術，只在＜夜蝕之國＞有傳人，這國家沒有會這種術法的人。」他說出了重點，這國家有人勾結了他國的人！也即是有＜夜蝕之國＞的人混入了這國土之中。
「慢著，＜夜蝕之國＞不是奉行鎖國政策的嗎？這裡的人又是怎樣和＜夜蝕之國＞的人搭上？這令我更感興趣呢！」事情開始複雜了，連勾結他國的「國際事務」也出現了。哎呀～真是越來越麻煩了！眼珠子溜了一圈，想想這也是滿刺激的，這已經是名副其實的間諜、特工活動了！
「會出人命的！」她那不知死活的表情又出現了！
「我才不管呢，我就是要去啊！不如你將這腰飾給我，讓我去查證一下，究竟是不是你口中的原照一族或是奧一族勾搭上他國的人。或是有其他的可能性。」她朝他眨了眨眼，一臉「要信她嘛」的表情。如果讓她抓到他們的小辮子，她便可以選擇要不要轉換陣營──說笑而已，她還挺喜歡耿直ｂｏｙ的說。
他看著她一雙俏皮卻剔透的眼睛，這丫頭總是這滿腦子瘋瘋癲癲的念頭。自知拗不過她，又不欲對她動手，唯有嘆了口氣，他將腰飾交給了她，阻止她是沒用的。她只會用更瘋魔的手段而已，這腰飾是她保命的籌碼，她，一定要安全回來！不然叫那個長公主自己自求多福吧！
究竟是誰通敵了呢？是奧一族？還是原照長公主？就讓她好好確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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