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連綿密佈的烏雲遮蔽了原是明媚的藍天,雷光似在密雲內蘊釀白光隱隱,被暴風吹得滿天亂舞的青玉竹葉竹香飄渺,彷彿著急地掩飾在空氣中彌漫的腥甜。一個夾雜肅殺氣息的陰天,不屬於這個土地的景色。
呼嘯風聲拍打青玉竹林內奔馳的人的臉,一張一張的臉,其中一張帶着疲憊和血痕的臉最為不同。是一張屬於「逃亡者」的臉。他衣裝儀容素來整齊﹑乾淨,但此刻他身上的靛藍色氅衣已是血跡斑斑了,更有幾處還被割破。但他不敢停下步伐,儘管負傷在身,他仍在這陰影濃罩的青玉竹林內逃跑,他不能被追趕他的人抓住!
這青玉竹林的主人,曾經是他交心知己。如今亦是追捕他的一份子,在之前的圍捕戰中,他和同袍們突破重圍。他的體力早已透支,但仍咬緊牙關逃到這裡來,是不是他仍相信他這位知己會為他站出來?或是為他在所有人前辯護?
他沒作出以上不設實際的妄想,他們都是一夥的。他之所以逃到這裡來,是因為他要「回去」了。在這裡有打開他「家門」的地利條件,這裡已經容不下他了。他只好離鄉背井地「回家」。矛盾得連他自己也不能說服的說法,換了是以前的他,他是不會相信亦說不出這樣的話。
然而自他遇上一個瘋子之後,他的世界﹑他用心建築起的一切,被這瘋子一步一步﹑慢慢的蠶食,更甚至推向眼前的境地。但如今他之所以出現在這裡亦正正是因這瘋子的「說項」!究竟是從何時開始,他的人生亂了調?
被呼嘯狂風拍打的臉格外的痛,讓他停下了腦中的思考,眼看追兵漸漸逼近,他喘噓噓地繼續逃入竹林深處。在那裡,他會找到「回家」的路,一個他只從書本中記載看過的地方。
多荒唐的事情。
「還不夠啊!只是這樣的話是抓不住我的啊!哈哈哈!」在青玉竹林中一把女性的聲音在迴盪着,狂野快意的嬌笑聲﹑劃破了竹葉及狂風的聲音﹑狂亂的腳步聲都成了這嬌媚女音的陪襯。
這嬌音﹑「癲狂」味道十足的笑聲﹒﹒﹒﹒﹒﹒就是這瘋子,她來了!他押對了注是吧?
在青玉竹林的另一端同樣是一場「追逐戰」。
手拿着新鮮到手的「贓物」,一名御劍的女子宛如騎着掃把的魔女般,御劍在竹林中飛馳,然而她的一身裝束卻和身入追趕她的人,或是這古雅清幽的青玉翠竹格格不入。這名女子一頭白色長髮用赤色琉璃牡丹花瓣編成的髮帶束成高高長辮﹑同是赤紅的短袖恤衫,下襯黑色紗暗薔薇花紋短裙和馬甲,腳蹬一雙同色過膝靴,外罩一襲日照織白斗蓬。
而最惹人注目的,除了她一頭白色長髮之外,便是她右眼角下那黑色的仍未開花的薔薇花苞印記。這些教她在人群中份外醒目,再加上她身上大部份都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衣履想逃﹑想藏都做不到。
她壓根不是這世界的人啊!她呢,因某些荒唐的理由而來訪這個她不曾亦不應存在的「時空」之中。直接點說她是他媽的穿越了,老套得令她吐糟了無限次的爛劇本居然發生在她身上?除了「What the fuck!」之外,她真的沒甚麼感想可言。
暫時將時間線拉回眼前吧,她好端端一個人為什麼會變成人人喊打的「叛徒」?如果她是個正常又奉公守法的好人的話,在這地方也應該可以活得好好的。問題是,她是個愛游走法律邊緣﹑又喜歡賭博的不正常人類。甚麼都可以賭的,包括人的命運﹑生死,換個角度來看,亦不過是掀開了用和平粉飾了真面目的賭博罷了。
現在,她就在那個被追捕的男人身上押了一注。那男人曾在這片土地挑起了一場戰爭殺戮,然後又以愛好和平的被害人身份自居,聲討好戰的國主一族——「原照一族」。一切理應在他掌握算計之中,如果她沒有出現的話﹒﹒﹒
或者,她就是他眼中的「災星」。
御劍穿梭在這教她眼花繚亂的竹海之中,她加快了速度。這不單是為了擺脫身後追捕她的一群人。她還要在這裡「會合」另一個人,一個比更多人追捕的人。所以她從析一族中偷了一件「祕寶」。一件令這國土上所有族群和團結一心來「討伐」她的「祕寶」。
這「祕寶」是她的最大「籌碼」,這是一場關係這個世界的「惡夢」會否再現和她能否通過測試贖回一命安然回家的一場豪賭!真是令人興奮啊!
在竹林深處的中心點,是一座清澈卻不見底的湖泊。由析一族守護着的「祕境」,不讓陌生人靠近,尤其是身懷「異族」血統的他們。然而,此時此刻,他和她在這裡「重逢」了。
在陰鬱的天空之下,雨水打落在本是平靜無波的湖面上,一圈又一圈漣漪下,是未浮現的波譎雲詭?還是不過一場即將天青的「過雲雨」?兩個同樣是被追趕的人,在這剔透清澈的<應析湖>,這一男一女終於停下了逃命的腳步。
「嘻嘻~真是狼狽。身邊那兩個美男跟班都不在了呢!」她俏皮地從劍上跳下來,劍變回了卡牌回到其手中。歪斜着眼嬌笑的她表情盡是濃濃的諷刺,非但不惹人討厭,更獨有一種莫名的魅惑。
「我依約來了,妳真的有打開通往<夜蝕之國>的通道的方法?」他還是問了。對於她,他始終都是不相信。儘管他在她身上押了一注,其實也非關信任,一切只是情勢所致。他沒有其他選擇,明知道他現在的困境,部份是和她有關,他亦只剩下和她合作一途。
是他看走了眼。他這輩子唯一就是看漏了這女子的「能力」,以為她不過是個有小聰明的嬌縱女子。結果這片土地因為她出現了極大的轉變,一個理應四分五裂,瀕臨崩潰的局面,因為她的四處奔走而出現轉機。行動力和手腕太驚人了,難以想像。簡直是到了令人心寒卻步的等級,她的最終目的是甚麼?這是她身上最大的謎團,亦是最教他人為之卻步的地方。
他抓不到她的思路。
「就不過是開個玩笑而已,犯不著這樣。幽默感很重要,尤其是在逆境中。」她笑意更濃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很凝重呢,一雙狹小的瞇瞇眼再也藏不住他的憂心也難怪他,看他如此狼狽,還受傷了。這一路恐怕追捕他的人對他也是步步進逼的吧,也不能怪別人待他這麼狠。
別看他一張儒秀無害的臉上掛着一雙小眼睛,他可比常人更會「看」,更懂害人!就連她也有兩次以上險死在他手上的經歷,她自問也算精明的,這男人心機之深沉,嘖嘖嘖,恐怖恐怖。
她上前,伸手意圖摸上他臉頰的血痕。他退後了半步,她臉上的笑容雖未消失,然而僵在半空的手赤裸地說明了尷尬在二人之間擴散。更甚是他對她不只有戒心這麼簡單,也許信任在他們二人當中不曾存在過。
她知道,他是因走投無路才逼於無奈相信她這「魔女」。但,她不認為憑他的智慧和沉著解不了眼前的小小困局。
他知道,她出手相助,甚至不惜與所有人為敵來幫助他逃走,為的不是他或是他身邊任何的人事物。
他/她的真正目的究竟是甚麼?
「嘛~為了打開你的『家門』,這點兒血不是不願給我吧?人家不認識其他<夜蝕之國>的人,借不到血來施法的。」她無奈地攤手,劍眉輕揚,似怒?然軟語嬌音,似嗔?
她的表情﹑她的言語都信不過。他還是信了,無聲嘆了一口氣。他正欲從傷口取血之際,她一個跳步上前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腹在他臉頰上的傷口滑過,隨她微涼的手指擦過,一陣微微的刺痛傳來。
得到施術的最後必需品後,她立即來到湖旁不理會被雨水打濕的泥地弄髒了她一雙軍靴,跪坐在湖前,左手拿出她「唯一的武器」,背面是灰白底色,上頭有着帶刺花藤和一朵含苞待放的的黑色薔薇花圖案的長方形卡牌,她輕巧的將一張卡牌背面朝上地放在湖面。再將沾上他血液的食指和中指在卡牌的外圍畫了一個血紅的圓。
由血畫的圓沒有在湖面消失或沖淡,化成了一道極其鮮艷的漣漪,在湖面擴散。彷彿是魔法陣的外圍,卡牌背上的花藤延伸至血液圓線,緊緊攀纏着血線上,不讓其過份擴散。
「來~讓我看看。」她笑容半帶狂氣,伸手企圖翻開卡牌之際﹒﹒﹒﹒﹒﹒
突然幽闇的天空飄下一瓣一瓣閃耀著櫻色光輝的花瓣,翠綠的映襯下更是絢麗顯眼。她抬頭看這櫻花如雨的華麗美景,笑容卻消失了﹒﹒﹒﹒﹒﹒
「似乎是逃不掉了呢~只是,我不會讓人阻礙人家『開門』的!」她站了起來,搖搖頭,語帶嘆息之感般。一揚眉,腳下十多條帶刺的深綠色花藤破土而出,快速地在湖面上織成密不透風的網子,全數擋下企圖破壞陣法細碎如花瓣的花箭。
她只顧全陣法,忘了自身的安全。眼看花箭就快要刺穿她的身體,來不及躲開或擋下之際,一張靛藍色布為她擋下了頭頂的櫻色奪命箭。原來是身後的他勾起了斗篷防禦了這些密集且細碎的花箭。她有些許驚愕地回頭看他,還以為他會不顧她的死活呢。
「究竟妳做了什麼事?」變回了花瓣零落滿地的凶器,他認得出是誰的「手筆」。難以置信那位雙手絕不沾半滴血的國主會對她出手,這國土中唯有那位「純潔」的國主才擁有的櫻花。逃離了國主和她家臣們的圍捕,他還以為不會這麼快再見到這種櫻花如雪的「美景」,想不到離開前會有這風雅的「餞別禮」,如果有酒的話會更「完美」。
「犯了什麼事嗎?姑且當我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就好。」她再次彎起笑容,真相在此時此刻已不重要。置身於斗篷保護下,她彎下腰,伸手準備掀開卡牌。之後所有事都會再一次改變﹒﹒﹒﹒﹒﹒
想想,多久沒有像現在如此落魄了?雖說她的人生從不平坦,光怪陸離的事,她也見識不少。本身更有非人類物種的朋友,但這麼貼身發生在自己身上,又這般奇幻詭異的,可以說是第一次!
為什麼,她會捲入這和她完全無關的紛爭?
說起來,算是自願的。不過有一點她要強調,她來到這個異世界本身就並非出於自己所願!那她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本來她都不知道的,要從何說起才好?她都不知道,不如,現在,趁她仍在這片土地上,就讓她重新說起﹒﹒﹒﹒﹒﹒
說起來,算是自願的。不過有一點她要強調,她來到這個異世界就並非出於自願了!那她又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本來她都不知道的,要從何說起才好?她都不知道,不如,現在,趁她仍在這片土地上,就讓她重新說起﹒﹒﹒﹒﹒﹒
說盡她和他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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