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將手電筒的前端伸進牆上微開的大口,以光線作為前鋒打量房內的景色。這間房間很小,而從光線照得到的區域來看,它似乎是儲物間──裡頭散落著一些材質光滑的奇怪衣物,幾個在正面處有透明面罩的圓形頭盔(她之所以知道它們是頭盔,純粹是因為它與其中一套衣物的頸部開口相連),還有五個嵌在牆上的囊形空間。那些囊形空間的正面各有一個橢圓形的透明開口,照它的尺度設計來看,紫蘇認為它是用來裝載人類的,或是某種跟人一樣大的東西。
紫蘇吞了口唾沫。雖然這間房不大,但為求謹慎小心,她還是走進房中探查了一會,好確保沒有人躲在天花板上或入口的視線死角。直到完全肯定這個小空間中別無他人後,紫蘇才回到走廊上與安琦會合,然後兩人一起進入正前方那個亞秋正在檢查的房間。
這個房間看起來並不像房間,反倒像是一座迴廊:一通過那道艙門,空間便往兩側極劇擴大,並向前延伸成一道曲線和緩的弧形,往左側不斷延伸過去,最終消失在黑暗裡。它的走道中央嵌著一根圓柱狀的透明管,直徑有將近兩個人張開手臂環抱那麼寬,並且高度直達天花板;紫蘇帶著安琦走近探看,這才發現管子的底部鋪了一層泥土,土上還有一些腐爛的枝幹和樹葉,很顯然它原本是作為園藝用途。
「亞秋?」紫蘇問,一邊從管邊走開,一邊用手電筒掃過周圍廣大的空間。「亞秋,你在哪裡?」
「這裡。」亞秋的聲音從右側傳來。紫蘇回過頭,正好瞧見亞秋朝她晃了晃手電筒。「紫蘇,妳看。」
亞秋指了指他面前的牆壁。紫蘇和安琦跟著來到牆面跟前,並遵照亞秋的指示抬頭仰望。在手電筒的光源照射之下,紫蘇開始看出牆面的玄機。原來在這片看似光滑無痕的金屬壁面上,竟然蝕刻了一整幅紫蘇這輩子所見過資訊最齊全的星像圖:它的雕工之精細、覆蓋的牆面面積之廣闊,簡直有如把整面金屬當作一塊畫布,而其上布滿的代表了星球的凹坑與象徵航道線路的細線,又彷彿地毯上繡縫的紋路一般細膩而具有規則;除了上頭所顯示的豐富資訊以外,它所具備的美學高度對紫蘇來說簡直前所未見,不禁和一旁的安琦一起看得目瞪口呆。
「我們在這裡。」亞秋說,伸手指了指牆面上一個不甚起眼的小點。圓點的旁邊寫著「地球」,也就是這顆行星在舊時代的稱呼。現在的人們普遍稱它為亡星,紫蘇從來不曉得背後的原因,但這個稱號確實很符合他們此時被迫生存的環境。
「這些都是星星嗎?」安琦問,滿臉的不可思議。她放開紫蘇的手,將兩隻小小的手掌貼到牆面上,宛如想要透過觸覺將眼前的景象全數收入腦海裡。
「這是我們。然後這是月球,這是太陽。」亞秋指著星牆上的其他小點。「我從來沒看過這麼完整的星像圖,但是沒錯,這些全都是星星。」
亞秋退後兩步,甩著手電筒照了照牆面上的其他角落。紫蘇忍不住回頭瞥向他,只見亞秋皺著眉頭、微張著嘴,像是隻發現了新奇獵物的掠食者般在星牆前徘徊,似乎無法決定是該多研究一下這項驚喜的不同之處,還是該把它直接吞下肚。
紫蘇摸索了一下自己的腰包,正想開口提議,等到他們找到道恆之後再回來這裡抄錄資訊,身後就傳來一道聲音:「它們很美吧?」
安琦驚叫一聲縮到紫蘇背後,紫蘇和亞秋則回過身去面向門口;亞秋立刻握住腰間的彎刀,紫蘇一手緊抓身後安琦的肩膀,另一隻手將手電筒的光束照向來者。
只見道恆好端端的站在門前,放鬆的將雙手插在腰間,額上配了一盞以皮帶固定的方形頭燈。
「就跟我想得一樣,你們果然受不了好奇心的誘惑。」道恆說,咧嘴露出大大的笑容。
「你。」亞秋咬牙切齒的說。「你知道你製造了多少混亂嗎?」
「我?」道恆指向自己,眨眨眼睛。「如果你是說坍塌,那可不是我造成的。我從頭到尾都待在這座飛艇裡,地面垮下去的時候我跟所有人都一樣驚訝。我還差點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了。」
亞秋輕哼一聲。「你先是在夜晚時分抵達部族營地,然後又湊巧發現遺海的所在位置,現在則是這場意外。你要跟我說這些全都是巧合嗎?」
道恆聳聳肩。「如果我說是的話你會相信嗎?」
「胡說八道。」
道恆噗嗤一笑,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後腦勺。亞秋瞪著他的眼神彷彿想要用目光將他大卸八塊,匠族人卻似乎全然不受影響。道恆在門前隨意的踱起步來,那雙好似因好奇與興奮而發著光的灰眼睛在亞秋、紫蘇、安琦,及他們身後的牆面上游移,像是亞秋剛說了一個耐人尋味的笑話一樣。1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k2B5ULSP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