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秋蠕動著嘴唇，似乎想要說什麼，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時，紫蘇猛地意識到，亞秋與那些女子的冒險永遠都只發生在營火邊的表演結束之後：她想起過去那些沒有表演的夜晚，縱使亞秋在部族中有任何暫時的愛人，他也一定會在他們兩人共用的帳蓬之中過夜。紫蘇一直對此感到奇怪，卻始終沒有問起，畢竟愛怎麼來去是亞秋的自由。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GrmgZDJTy
現在，一切都合理了。謎底揭曉，最後一塊拼圖滑進了其他線索之中空下來的間隙。紫蘇閉上眼睛，輕聲嘆了口氣。「喔，亞秋。」她蹲下身來，用雙手捧住亞秋的臉龐。她望著他那張稚嫩、青澀，甚至稱得上英俊的臉，接著空出一隻手，從亞秋的手中抽出那條被他緊抓不放的濕布。
亞秋縮起肩膀、左腳向一旁伸去；他似乎想要起身離開，但是紫蘇用拿著濕布的手按住亞秋的肩膀，扶著他側臉的手則往下滑，微微使勁掐住他的下顎骨。亞秋眨眨眼睛，臉上閃過一絲細微的焦慮，紫蘇搖搖頭，說：「噓。閉上眼睛。」
亞秋再次眨眨眼睛。他眼中的焦慮沒有消失，然而他還是吞了口唾沫，照著她的指示合上雙眼。
「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喜歡晨光灑落在你頭髮上的樣子。」紫蘇說，將濕布輕柔的貼上亞秋的臉頰。亞秋微微一震，整個人像是觸了電般緊繃起來。「那時候的你看起來就像是古老詩句中提到的狼，狂野、自由，不受拘束。」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S0cUBlq9
紫蘇緩慢的抹去亞秋臉頰上的脂粉，假裝沒有聽見亞秋吐出一口顫抖的氣。
「我喜歡你在我們獨自旅行的時候故意找話題和我鬥嘴。在你之前，從來沒有人會像這樣跟我一句接著一句聊個不停。就算有時候會因為大笑吃到風沙，我也不願意換一個比較安靜的旅伴。」紫蘇擦淨亞秋另一側的臉頰。「我喜歡你得意的樣子。儘管那個態度有時候會在不對的場合出現，我也不想讓你改掉這樣可愛的個性。」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iI6ul1uO
「我喜歡你談論表演的時候，眼中閃爍的熱情。」紫蘇說，抹淨亞秋的額頭。「我喜歡你對於藝術的執著，也喜歡你對於詩詞與文句的獨特見解。」
「我喜歡你那顆年輕卻又老成的心。」紫蘇擦淨亞秋直挺的鼻梁。亞秋的喉結滾動，雙手從膝蓋上鬆開，慢慢的交握在一起。「你讓我看見創意的可能性，讓我知道我們可以一起創作出更美的歌謠，更動人的詩句。」
紫蘇仔細抹去亞秋右眼的眼影。「我喜歡你的正直。雖然你平時喜歡耍些小聰明，但總會在最後一刻選擇做對的事情。」她擦去左眼的眼影。「我喜歡你的溫柔。你總是細心照料我們的駝獸，不著痕跡的關心我的感受，在我需要的時候伸出援手。」
紫蘇將濕布貼上亞秋塗了豔紅胭脂的雙唇。「我也喜歡你的誠實。你從不對我說謊，就算你知道有時候事實最會刺傷人心。」
亞秋睜開眼睛，在紫蘇有機會擦淨最後一點妝彩前推開她的手。兩道淚水滑下亞秋的臉頰，他立刻抬手把眼淚擦掉。
「那些不是我。」他小聲說。
「對我來說，那就是你。」紫蘇說。她將濕布放到腳邊，用雙手捧住亞秋的臉。「沒有人是完美的，亞秋。你還是會惹我生氣，還是會為了得到一點甜頭撒謊，我也見過你為了活下來是如何不擇手段。這些我都親眼見識過，但這並不會影響我看見你身上的好。」
紫蘇撥開他額前的瀏海。「你不用假裝成別人，亞秋。這個真實的、沒有任何偽裝的你就和所有人一樣，同樣值得被愛，被關懷，有資格得到擁抱和溫暖。記住這點，然後好好的愛你自己，好嗎？」
亞秋的下唇顫抖起來，他眨著眼睛像是想要抑制淚水，擱在膝頭上的雙手則抽搐著握成拳頭，彷彿在壓抑自己朝紫蘇伸出手。紫蘇對他微笑，輕柔的用姆指抹去亞秋臉頰上的淚，並攬住他的後腦，輕輕將他拉進自己懷中。
亞秋遲疑的、小心的靠上紫蘇的肩膀，弓起的背部隨著他無聲的抽噎斷斷續續的顫抖著。紫蘇側過頭去將兩人的腦袋靠在一起，手指緩慢的梳過亞秋的短髮，同時耐心的等待。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5tSwlJekt
「噓。」紫蘇說。「沒事的。」
亞秋吸了口氣，接著他終於鬆開雙拳，像是年幼的孩童般揪住紫蘇的衣角，整個人縮進她的懷裡痛哭起來。
紫蘇環住亞秋顫抖的雙肩，靜靜聆聽他喉中發出的破碎嗚咽聲。她持續輕撫亞秋的後腦，任由他將她的肩膀哭濕、盡情的宣洩自己。在當下的片刻，時間的流動似乎在亞秋的哭泣聲之中變得緩慢、凝滯，只剩下綿長的情緒的線頭還在移動，而遠處的夜風呼呼聲似是特意為他們留出了空間，聽起來變得更加遙遠、微弱，壯大了這頂帳蓬以外濃厚的寂靜。
紫蘇不知道亞秋究竟哭了多長時間，但是等到他終於平覆下來時，她蹲坐在地上的雙腿早就變得痠麻、失去了知覺。
亞秋眨著紅腫的眼睛在凳子上重新坐直身體，低垂著視線揉了揉哭紅的臉頰。他吸了吸鼻子，有點不好意思的瞥了紫蘇一眼。
「抱歉。」亞秋小聲說。
「沒什麼好抱歉的。」紫蘇說，重新拾起那條被遺忘在地上的短巾。她在盆中搓洗掉上頭沾染的油彩，然後再次抬起亞秋的下巴。「來，你的口紅還沒有卸乾淨呢。」
亞秋吃驚的張了張嘴，他很快的看了紫蘇的肩頭一眼，一張臉瞬間脹得通紅。「我弄髒妳的衣服了。」他說，臉上登時寫滿了羞愧。
紫蘇翻了翻白眼。「我還有別件。」她說，舉起手上的短巾。「快點，讓我幫你把妝卸完。」206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sivBI7GAJ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