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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6黛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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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青離開了身邊,黛螺每天都在宮室中過著平淡的生活,每日三餐的飯菜一應俱全,但是侍女都是放下了就離開,並不多與她攀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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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座宮室就像是監獄一般,沒人告訴她外面發生什麼事情,她只能每天祈求著青的平安順遂,也等待著哪天誰進來宣讀她最後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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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一個陌生的侍女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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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莓。」她有印象,她是嫣螭身邊的侍女,好像也是北國人,表情冷淡而高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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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您。請問有什麼事?」黛螺有些戒慎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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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話想要詢問您。」莓面無表情地開口。「為什麼您要勉強自己活到現在,沒有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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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螺嚇了一跳,還以為自己聽錯。「……這是陛下的意思嗎?要妳來勸我去死?還是想要安排妳來了結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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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王忙著與南國戰後的紛爭,又顧忌著青小王子的感受,根本無暇顧及也下不了手。」莓好整以暇地解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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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婢之所以會這樣問您,是因為您也知道自己逃不了一死,且無論如何對待戰犯的死法絕不會比懸樑自盡來得痛快,為什麼不自我了斷?您看起來並不是貪生怕死之人,難道有什麼還未了結的願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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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螺怔怔的聽了半晌,終於明白這個侍女的意思。「……這不關妳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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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書信,妳真的認為能夠送到小王子的手上嗎?」見她不願意說,莓將懷中的信件丟在桌上。「妳想要在小王子和陛下之間挑撥離間,也不想想這整座城每個宮殿都是屬於她的,如此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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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黛螺想要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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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對她而言青也不過是個陌生的姪子,到底是哪來的野種也說不一定,就連囚王子也說過不確定青的身世呢。」莓語帶威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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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得這句話,黛螺急急咚的一聲跪下,緊張的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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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樣的!我並沒有要陷害任何人的意思!我只是……怕陛下或是囚即使收留了青,也不見得信任他,擔心往後可能會對他不利,所以詢問他是否安好……只是希望他能夠過得幸福罷了,請您不要將此事告訴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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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該知道妳跟他保持距離,才是對小王子最好的。慶幸的是信件被我收走了,而不是被其他人發現,否則妳以為陛下會饒過妳和小王子嗎?」莓嘆了口氣,語重心長的說。「我不是不能明白妳的感受,但是這樣做實在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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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螺頻頻拭淚,深怕此事拖累了青,眼前的侍女雖然表情冷淡,但語句間卻有些動搖與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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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久,莓這才開口:「妳要的話,我可以偷偷把小王子帶來跟妳見最後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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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黛螺大為驚訝。「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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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莓皺著眉頭說,「平時都是我和另一個侍女輪流照顧他的,這不是什麼難事。但是妳要幫我做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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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螺連忙點頭。「什麼我都願意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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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後來經由莓的幫忙,與青安排了長達兩個時辰的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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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螺替青做了個漂亮的結墜,在他常吹的笛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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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像父親,從小對於音律有很棒的天份,這支南方來的曲笛還是咸替她買的,雖然快比他的身高要長了,青要按孔吹奏起來很不容易,但是他仍舊每天不離身,非常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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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告訴黛螺,王雖然表情嚴肅,看起來很兇,但其實對他無微不至,視如己出。他在宮裡頭吃了好多從來沒有看過的點心與吃食,並且在昨天晚上偷偷地拿了一小塊芙蓉糕塞在懷裡,想要帶來分享給黛螺一起享用,她感動的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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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他還搖著她的手說,「堂姑母,下次青兒給您帶艾窩窩,您一定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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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告訴他這次分別之後可能就不能再見了,於是猶豫半晌之後只能點點頭。她換個表情,憐愛的撫摸著青小巧的下頷,取笑道:「青這麼貪吃怎麼好?當心變成一個小胖娃兒,堂姑母就抱不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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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輕笑了起來,不懂為什麼黛螺笑完之後反而眼中蓄滿了淚水,擔心的詢問。「堂姑母?您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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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堂姑母只是覺得青真的長大了,懂事多了。堂姑母很開心。」黛螺笑著輕撫他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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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本來還在襁褓中的小嬰孩,已經長得這麼大了,會擔心她落淚,也會想要與她分享點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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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得真的很快呢。黛螺真的很想永遠留在他的身邊,看著他慢慢長大,登上王位,結婚娶妻,擁有自己的家庭。只可惜這一切都是不可能的癡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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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青的情緒被因此感染,小小的眼眶中也隱隱約約盈滿了淚。這樣好的年紀,怎麼能讓憂愁染上他的臉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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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螺趕緊逗他笑,這兩個時辰的會面,青沒有問她,什麼時候她能夠重獲自由?或是什麼時候他們能夠再見面?或許年幼的青也有些感應,這次見面應該是最後一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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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後還是笑著送他離開的。如果能夠,黛螺想要在青的心目中留下永遠微笑的樣子,希望他能夠堅強的活下去,面對各種困難與挑戰。青一定可以的,因為他會是將來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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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過了幾天之後的夜裡,她將一條三尺白綾扔過房樑,輕鬆地離開了,她不忘將莓遞給她的信物─囚王子的袖口釦珠留在腳邊,等到有人發現了,會告訴青,是囚王子逼死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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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想陷害身為青父親的囚,造成兩人對立與仇視,但是她沒有辦法。唯有如此,嫣螭才不會對青動手,她很清楚莓與嫣螭的詭計就是要將她的死亡發揮最大功用,但是她卻不得不上鉤,這雲頂高城之中青的敵人太多了,她只能選擇目前最有力的後盾作為倚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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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不該回宮的。如果當時能夠好好的在梧州生活,青與咸、黛螺三人,不要想繼承王位認祖歸宗,可能還比較容易,也幸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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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黛螺一直堅信青一定能夠成為下一任的王。所以她一定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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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螺的雙手緩緩觸碰白色的緞子,細緻薄透的絲光在她的眼中看來是那麼璀璨而美麗,離宮之後好久都沒能用上這樣好的料子,即使回來之後,她因為覺得自己不配,所以也不敢觸碰那些華貴的裝飾與布料。到底有多少個年頭了?這使得她有些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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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還有著寒蟬淒涼悲切的哭聲,但是她沒有落淚。最後的時刻,她只有坦然的從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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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多給她的這幾年餘生,讓她感到前所未有的滿足與喜悅,雖然最後還是免不了一死,但是能夠按照自己的意識而活,不再受制於父親與王兄的壓迫,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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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就要去見你了。蒲。」黛螺輕聲地說,保含了思念的語句輕易的濕潤了她的眼眶。然後奮力將腳下的凳子一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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