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在弗雷德的認知裏一直都是很可怕的概念,彷彿被消失就會墮入虛空。然而現實中的「消失」卻原來是這麼奇妙的感覺。明明就站在原地,卻沒有人看得見自己;明明有對別人作出回應,卻沒有人聽到自己的聲音。既然沒有人能察覺到自己,自己自然就是「消失」了。
「使他消失的該不會又是我?我甚麼願望都沒有許過!」
「妳仍然不明白嗎?怪物又幫妳實現了願望,是妳叫弗雷德不要接近妳的。要是弗雷德無法回來,一切都是妳的責任。妳打算怎樣還弗雷德給我?」蒂婭打一下舌頭,「不要再接近我」的實現方式是使目標消失,確實貼切,只有這個方法才能使弗雷德永遠無法接近她:「現在妳的所有思想和說話都可能會被怪物當作願望,只要情緒稍為強烈一點就是許願,請認清自己的思想和說話有多大影響力。」
「我也只是叫他不要再接近,誰知道他會那樣消失的!」
弗雷德一直旁觀着每個人的小動作,只是房間裏的氣氛都已經沉重得叫人喘不過氣來。蒂婭交叉起雙手,左手抓緊右手的手臂,咬着嘴唇,壓抑着自己的說話,生怕對凱絲說錯了一句說話,又刺激到凱絲的情緒;愛琳似是明白了現時的狀況,一直雙手拿着弗雷德的手機,慌亂地用文字向薇薇報告狀況,焦急得幾乎每句都打錯字,真虧薇薇能看得懂。可是如今的狀況在網絡上也未有看過,薇薇也無法提供大量情報,只能答應盡量收集相關資料;凱絲看了看蒂婭和愛琳的樣子,又在山姆身後退了一步,抱起顫抖着的手臂,看來她也並非完全不覺得自己有錯,只是嘴上不想肯認而已。當然,凱絲說的說話也是真心的,她可無法說謊。
按照大家的樣子,大概好一段時間都會維持現在的僵持狀態,只要在凱絲面前大家都沒有打破現狀的方法,否則一個不小心就會變成自己現在的樣子。弗雷德想了想,再看看面前的怪物,事實上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使牠消失,薇薇亦找不到相關資料。
如果把怪物一刀兩斷,是否就能解決問題?弗雷德走到怪物面前兩步的位置,直盯着怪物的臉,再看看牠的身驅,牠雖是體型龐大,卻不見得有多攻擊性。弗雷德隨手用暗物質弄出一把大鎌刀,把刀刃停在怪物的腰後,只要一拉刀柄,怪物就會分成上下兩段。然而,怪物卻沒有半點抵抗,甚至像沒有感到危險一樣。是即使被割成兩半都沒所謂的意思嗎?弗雷德馬上收起鎌刀,裝作不打算攻擊,下一瞬間就棒打在怪物的另一邊腰,按照力度牠應該斷了一兩根骨也不足為奇,牠卻沒有半點反應……
「好痛……究竟發生了甚麼事?我的腰突然痛得要命!」凱絲按着自己的腰,好不容易才靠到床架上,她痛得連眼淚都不停流出來!更重要的是,她按住的位置就是剛才自己打在怪物身上的位置!弗雷德急忙退開數步,要是自己一開始就真的把怪物一刀兩斷,被斬開的說不定就是凱絲!
弗雷德再看看蒂婭和愛琳,二人似乎都想去扶凱絲一下,卻二人都無法踏出一步,凱絲看到二人的樣子也立即明白到她們的意思,只好咬緊牙關獨自撐過去。就在這個時候,弗雷德和蒂婭都察覺到另一個奇怪的地方了——為甚麼山姆也按着腰上同一個位置,站立不穩?
「這是許願的代價嗎?可是我剛剛沒有許過願……我也努力過放空腦袋的……」凱絲雙手扶着床架,蒂婭立即檢查四周的變化,答案理所當然地是「沒有」,凱絲今次真的沒有許願,大概她也真的努力放空過腦袋,免得思考時不小心許下願望,畢竟她「無法說謊」的代價是健在的。
可是蒂婭再仔細想一想,凱絲帶着那萬能許願怪物卻居然不消除自己許願的代價?按照凱絲的性格實在難以置信。凱絲可不是會計算過後果才行動的人,她見到無需代價後不會因覺得「無法說謊」是小事就不許願。那麼……她是消除不到許願的代價?如果是這樣,山姆無法被辨認出來的原因就不是「代價」,而是凱絲對怪物許的願望……那麼,山姆分擔到的代價又是甚麼?可能性只有一個。既然人偶和凱絲許願時是合二為一再付出一個代價,山姆和凱絲需要承擔的代價必然也是同一個。那怪物不是「凱絲的代價」,而是「凱絲和山姆的共同代價」。至於凱絲代替靈魂承受的另一個東西,大概也是代價——凱絲不吃不喝地「消失」了數年,那可不是一般身體能承受的,最少自己被「消失」的時候也感覺到口渴!
實際上,蒂婭看着山姆也一直有另一個疑問:「山姆,為甚麼你一直都不說話?明明是凱絲害你這數年無法好好過日子,你卻不責備她。但如果是因為喜歡凱絲,你卻又從來不出口維護她。你是否『無法說話』?」
蒂婭直盯着山姆,凱絲也不由自主地望了過去。山姆似是想張開口說話,卻又合上了嘴巴,直至與凱絲對上眼睛,山姆才急着別開視線。
「凱絲,記得妳說過他是習慣暗地裏付出的人呢。」蒂婭沒有再說更多,山姆已經低下頭來,凱絲也明白了蒂婭的意思——許願終究是要付出代價的。
「為甚麼不告訴我……明明要是你早一點告訴我,我就一定不會許願的……」
「就是因為他知道妳會不許願,他才不告訴妳吧。」蒂婭盯着凱絲好幾秒,腦袋就不由自主地思考了很多事情。
平日在處理案件時,很自然就會從尋找犯人入手,其後是找出犯人的動機、手法。如果涉及到靈異,那樣就順道把靈異事件拆解出來,嘗試解決靈異事件。可是看着眼前的凱絲和山姆,今次的犯人究竟是誰?受害者又是誰?凱絲和山姆都沒有惡意,他們只是想實現願望,甚至只是想回復原狀,所謂代價卻使受害範圍不斷擴大,現在就連弗雷德都消失了。那麼一切的元兇都是「實現願望的惡魔」?他甚至只是像交易一樣幫人實現願望吧。如此看來,山姆和凱絲都是自作自受的。
可是……他們不是已經受夠罪了嗎?他們或有所不知,如今警方早已放棄尋找山姆,凱絲的父母更忘記了她的存在!就是因為這樣,自己才一直以為凱絲被捲進更錯綜複雜的靈異事件,因而放棄原本想做的職業,到處調查可能相關的事情,順道磨練自己,怎麼可能事到如今才對她見死不救!
「弗雷德!如果你現在的狀態和剛才的我一樣,你試試抓住我的手臂一下!那麼我就會知道你仍然活着!」蒂婭對房間大喊完又重覆了一次,手臂隨即感覺到一陣寒意,不由自主地縮起了手臂,但也證明了弗雷德現時的狀態和剛才的自己和凱絲一樣,只是在明和在暗的人反轉了而已。然而能互相聯絡和無法聯絡卻是完全不同的狀況。蒂婭再叫弗雷德在自己手臂上寫兩個字,在感覺到弗雷德寫得準確無誤的瞬間,溝通方法就已經得以掌握了。
弗雷德把自己捧打怪物的事告訴給蒂婭,怪物和二人的關係也頓時變得明確。怪物同時是二人的代價,也是二人本身,就如最初被分割出來的「凱絲人偶」。既然「怪物」是融合自兩個靈魂,樣貌奇怪也不足為奇,而每當凱絲許願,被分割給怪物的靈魂便會增加一點,因而存在感漸漸變得強烈,由只有二人看得到變成連愛琳都能看到牠的輪廓。至於為甚麼怪物能為凱絲實現願望,原因倒是簡單的——吸血鬼的眷屬是吸血鬼,惡魔的眷屬也是惡魔。如此一來這裏就有着救回二人的可能性!
「老實說,你們是沒救了。要不就維持現在的樣子,要不就用新的代價作替換,可沒有完美解決的方案。可是,如果其中一方願意犧牲自己,我倒可以嘗試救你們兩人回來,但第二人得救的機會只是五十五十。怎麼辦?」蒂婭交叉起雙手,看看二人的反應,二人都立即皺起眉頭,苦惱起來。如無意外,他們都已經知道「犧牲一個人」的意思是甚麼,只欠結論而已:「我有時間的,你們可以好好聊一次再作決定。不過可以的話,我想你們先把我的員工還給我。」
蒂婭一說畢,凱絲就很不好意思地問山姆一次,再許願讓弗雷德回到外面。如此反覆地看着凱絲許願,畫面看起來也漸漸變得諷刺。明明二人當初都已經放棄了這段戀情,現在卻以這種糟糕的形式被惡魔結合起來,互通心意。
「蒂婭,難道就沒有較安全的方法?妳應該能想到不用犧牲的方法吧!凱絲是我們的朋友!」
「我沒有其它辦法,除非妳想他們時刻害怕許錯願望地生活。」蒂婭回應愛琳一句,再看看剛剛回來的弗雷德,既然無法直接從怪物着手,自然就是無計可施。即使蒂婭和弗雷德在等待山姆和凱絲下決定的期間都再三思考過解決辦法,終究都沒有其它辦法。再過一會兒,凱絲便牽着山姆的手過來了。
「蒂婭,就由我來承擔代價吧。」凱絲用力握緊山姆的手,幾乎全身都顫抖着。
「我還以為會是相反的結果。」
「我原本也以為會是相反的,大家最愛惜的都一定是自己吧。但『人偶』卻似乎不是這樣想。如此一來,一切就回歸起點了。」凱絲看着山姆微笑一下,馬上開始向怪物許願,把山姆承擔的代價一一消除,怪物也像了解凱絲的心意似的,所有許願的代價都回到了凱絲身上。幸運地新的代價裏沒有「無法說話」,下一步行動能比較順利地實行。
蒂婭看看愛琳和怪物,似乎愛琳現在已經見得到怪物,怪物的樣子也和預料的一樣變得女性化,膚色也和人類一樣,如此一來這場「賭博」的勝算就變大了:「凱絲,我不知道『代價』會有多大,妳作好心理準備了嗎?」
「凱絲,不如還是由我來吧!說到底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山姆,你就當讓我兌現『人偶』對你的承諾和贖罪,好嗎?」
「那種承諾不實現也罷……」
「兩位,如果這麼難作決定,不如我乾脆叫弗雷德把怪物一刀兩斷?我猜把未稱得上生命的傢伙斬成兩半也不算犯罪的。」蒂婭對二人笑一笑,二人都立即打了個寒顫,緊接着更是腰部的劇痛,使二人都不約而同地扶起對方,真招人微笑:「負責許願的是凱絲,對嗎?」
「對,由我負責許願。不過我想再確認一次,許願後山姆一定會得救,但我也得救的機會只有百分之五十,這個機率是怎樣計算的?」
「那是我對推測的自信。畢竟我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靈異事件,未試過不知道方法是否正確。」
「明明沒有經驗卻大膽開出那樣的條件,真像妳的作風。」
「要是必須有百分百掌握才能嘗試,人類的知識就不會再更新了吧。」
「說得真沒錯,我相信妳。許願內容是讓怪物裏山姆的靈魂回到山姆的體內,這樣就足夠了吧。」凱絲雙眼直盯着蒂婭,待蒂婭一個點頭,隨即深呼吸一下,閉上眼睛。當凱絲靜下心來,再張開眼睛,那熟悉的聲音又出現了。
「妳有想實現的願望嗎?」
弗雷德直瞪着憑空出現的「惡魔」,聽着凱絲的許願,雙手就不由自主地握起拳頭,卻又想不到握拳的原因。可以肯定的是,自己必定見過那漆黑的惡魔。就如蒂婭所說,暗物質是只有惡魔及其眷屬能操縱的東西,自己必然也許過願,代價恐怕是自己的臉孔和記憶。同時亦知道只要與他扯上關係,就絕對不會有好結果。
待凱絲許願完畢,回過神來惡魔已經從房間裏消失,儘管蒂婭一直屏息靜氣,沒有眨過眼睛,終究也看不到惡魔消失的瞬間,彷彿它從來沒有在此出現過,剛才看到的樣貌只是一個幻象。
「凱絲,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對勁?知道新的代價是甚麼嗎?」蒂婭急着握住凱絲的雙手,山姆、愛琳、弗雷德看着怪物的樣貌、身形、膚色都變得和凱絲一樣,雙腳站在地面,一絲不掛地站在凱絲旁邊,無一不驚訝得說不話來。另一方面蒂婭卻鎮定得像一開始就知道會變成這個畫面!
「凱絲,妳感覺得到我嗎?意識仍然在這裏嗎?」
「蒂婭,妳在哪裏?我甚麼都看不到……可以握住我的手嗎?現在一個人有點可怕……」
眼看不到,手也沒有感覺嗎……蒂婭輕輕放開凱絲的雙手,轉而擁抱住凱絲,在凱絲耳邊細語,凱絲卻依然在問蒂婭在哪裏!
「怎麼可能這樣……許願的代價不是算上代替靈魂的部份才最多兩個嗎?怎麼可能一次過失去視覺、觸覺和聽覺!」山姆急忙衝上前,把蒂婭一手拉開,抱起凱絲的臉,馬上就開始叫喊凱絲的名字,凱絲的眼神卻一直都是空洞的,山姆的聲音亦完全沒有走進她的耳朵!
「蒂婭!妳不會說這樣就結束吧!妳的朋友這樣就和死了沒有分別!」
「儘管凱絲無法變回原來的樣子,也用不着這樣吧!」
「弗雷德、愛琳,我剛才說過的,這是犧牲一個人來救另一個人的方法,可不是兩個都一定能得救!誰也沒料到她會抽到『失去五感』這種下下籤!」蒂婭的拳頭一鎚打在背後的牆上,深呼吸一口氣,直盯着長得和凱絲幾乎一樣的「怪物」,如無意外現在距離成功救回凱絲就只差一步!只是要再想辦法走最後一步而已!「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想再確認多一點事情。」
「見着這樣的凱絲我可忍不下去……我也許願讓惡魔把她的五感還回來!」
「山姆你才是不要衝動!你現在準備做的是用兩個代價撤回一個代價,這是個無底深潭!」
「現在想起來,就是聽到另一個人能『得救』才會產生幻想,冒這種無謂的險!原本的狀態說不定比現在還要理想!我寧願保持原狀,一起分擔代價!」
「你以為你們是比翼鳥嗎?兩個人一起飛很幸福?你終究不也只是想把凱絲綁在自己身邊,就像『人偶』的時候一樣。」蒂婭打一下舌頭,再盯着凱絲旁邊的「怪物」看,怪物也終於望向了自己,果然這個與凱絲幾乎一樣的「怪物」是有意識的,所以「怪物」才會跟從凱絲的心意把代價全部交給凱絲承擔,亦知道凱絲沒有說出口的願望。只要不混雜着其他人的靈魂,她和凱絲根本沒有分別,只是未聽過她說話而已!而最重要的原因,如無意外就是靈魂裏負責思考的部份完全被留在身體裏,而不是像「人偶」似的對半分割。按照原定計劃,接下來的步驟是叫凱絲持續向怪物許願,使整個靈魂都被轉移過去,但對現在的凱絲來說未免太困難……那麼如果粗暴一點地合併她們的靈魂又如何?蒂婭看看自己的手掌,深呼吸一口氣,隨即一個箭步來到凱絲旁邊,二話不說就一掌打在凱絲的後背。果然不出所料,凱絲的靈魂立即飛出體外,變成鬼魂,但靈體的樣貌卻是殘缺不堪!
「妳又對凱絲做了甚麼!」
「只是把小許自己的靈魂推進凱絲的身體,把她的靈魂趕出來而已。凱絲是我的朋友 我也不會害她的。」蒂婭呼一口氣,又把凱絲的靈魂推進旁邊的「怪物」體內,隨即叫弗雷德拉一張被子過來,圍在「怪物」身上,怪物終於說出第一句說話了:「看得到……聽得到……」
「先讓我確認一下,正在說話的妳是誰?」
「我是凱絲!剛剛許完願,突然甚麼都感覺不到的凱絲!」
「先試試身體的狀況如何,看看和人類的身體有沒有很大分別。」蒂婭微微一笑,退開兩步,給空間凱絲試試活動,但被凱絲問到該如何測試身體,大家都沒有半點頭緒,反而凱絲在發問完的瞬間腦袋就知道答案,真的要感謝來自「人偶」的記憶。說到能活動自如後最重要的問題,也許就是消化、分泌、生育系統和壽命了。
「這種解決方法雖然稱不上完美,甚至凱絲不再是人類,但比起『比翼鳥』應該略為舒適一點?另外現在應該會由許願的一方變成實現願望的一方,可以的話還是盡量不用那種能力較好。」
「的確要是看到別人因許願而受到代價,我想我也不會好受。」凱絲苦笑一下,看看一直站在自己身旁說不出說話的山姆,他還真的認真得不敢望向只披着一張被子的自己:「山姆,明明當年你幾乎每天脫光我的衣服,像飢渴的猛獸一樣抓住我,如今卻看到我穿少件衣服都覺得不好意思嗎?」
「現在和當時可不同吧!當時我一直被許願的代價沖昏頭腦……」
「即是沒有代價時你就和中學的時候一樣,連剛才寫在簿上的感情也說不出來?」凱絲像挑逗一樣微笑,在旁愛琳和弗雷德都立即明白了凱絲的意思,凱絲也努力以她的方式鼓勵着山姆!
「怎……怎麼可能說不出來……我現在的心意也是和當年一樣的,從來沒有變過……」山姆咬緊牙關,抬起頭來,直視凱絲的眼睛,當年與「人偶」一起的畫面就浮現在眼前。無論是多少次也好,自己喜歡的人都是一樣的。就是眼前那個隨意的、時而有點害羞的、不太直率的女孩子——:「凱絲,我喜歡妳,一直都喜歡着妳,妳是我的初戀!無論妳變成甚麼樣子,我的感情都不會改變!妳可以正式當我的女朋友嗎!」
「我等妳這句說話很久了!當然沒有問題!」
「這件工作總算告一段落?」弗雷德看着二人笑一笑,再看看蒂婭,她也終於鬆了一口氣,偷偷地露出微笑。如此看來,只要再關照一下凱絲,看看她身體還有沒有別的問題,凱絲和山姆的案件就到此結束。
「對了,蒂婭,愛琳的委託裏其實還有一項是未完成的。」
「愛琳的委託不只是『找回凱絲』嗎?」
「還有『證明蒂婭的清白』,否則妳會一直疏遠她,不敢和大家做朋友吧。就像當日急着用隱形雨衣逃走一樣。」弗雷德搖頭叫蒂婭看看愛琳,其實愛琳早已直盯着蒂婭,卻又不敢再踏前一步,生怕蒂婭又急着逃跑。她們似近亦遠的距離真叫人心癢……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吧……當年我的影片已經散佈在網絡上,假的都變成真了……」
「那種事怎樣都好吧!大家知道妳不是那種人,若要被嫌棄的話我更是半個魅魔!一直都像吃甜品一樣出入數之不盡的夢境,有次為了考試成績,連老師的夢境都進過!我不怕被人標籤的!」
「我們之中最膽小內向的人都在說甚麼……」凱絲掩着嘴巴偷笑一下,卻又暖在心頭。也許正因為凱絲比較膽小,她的說話才更有份量吧:「蒂婭,都過去數年了,大家都不會記得的。如果真的記得,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的,誰叫我們物以類聚。」
「所以說……為甚麼妳們都……」
「以數據來說,第一年之後妳們的影片確實沒有再增加點擊,證明大家都只是喜歡湊熱鬧而已。」薇薇在愛琳手持着的電話打開最大聲量,好讓愛琳即使不展示屏幕,大家都能聽清楚她的聲音。同一時間,薇薇強行打開電話屏幕,望向愛琳,屏幕上就寫着對愛琳的指示,只要見到愛琳對着手機點頭,反轉電話,電話屏幕就變成了薇薇準備好的內容——所有蒂婭和凱絲的影片的網絡儲存位置及存取權限。
「剛剛我見沒有事情自己可以幫得上忙,和主人商量過後便把它們全部搜羅了回來,只要妳們說一聲我就能取得權限,一次過把所有片段刪除。只要沒有人把檔案儲藏在自己的電腦並重新上載,以後就沒有人能看到這些片段,我試着努力一下才發現並非做不到的。怎麼辦?」薇薇一直在屏幕裏滑動清單,蒂婭和凱絲都立即呆住了。即使是超級駭客都未必能在如此短時間內找到所有片段,並拆破對方的保安,但薇薇自信的表情卻彷彿說着她沒有說謊!
「可是……刪掉影片也不代表人們會把事情忘記,我不像凱絲一樣許過願,大家不會突然集體失憶的。人們的記憶也許不一定長久,但也不會簡單忘記令人印象深刻的事情吧。」
「腦筋好的人都是這樣子的嗎?」弗雷德嘆一口氣,從愛琳手中接過手機,看看愛琳哀求似的樣子,大家都想得太複雜了吧:「薇薇,可以弄一顆按鈕給我嗎?」
「當然沒有所謂。」薇薇笑一笑,把畫面上的自己縮小,刪除影片的按鈕便準備好在屏幕的右上角。弗雷德試着長按其中一條影片的名字,選取後果然就出現了全選的按鈕,這樣就剛剛好。可是,可以的話還想要多一顆按鈕呢:「薇薇,既然妳能把它們收集回來,應該也能把它散播出去?」
「為甚麼……我明白了!馬上弄給你!可以一鍵散播到全世界的網站,有需要的話駭進所有電視台也行!」
「真不愧是超級AI。」弗雷德立即舉起手機,把屏幕展示給蒂婭看,她果然臉都發青了:「蒂婭,我給妳兩個選擇。要不我把片段全部散播出去,要不妳按下刪除鍵,然後與大家和好如初。我只等妳三十秒而已。」
「等等……我不是剛剛才說過嗎?即使刪除了影片,知道的人還是會記得的!」
「二十秒。那麼唯有把影片散播出去了。」薇薇對蒂婭笑一笑,拿半個屏幕出來做數字鐘,上面倒數的數字已經只剩下十秒!
「明白了!我知道了!總之不再逃跑就行了吧!」蒂婭急忙把手機搶過來,立即按下刪除按鈕,看到畫面上整個列表都被清空,蒂婭才鬆了一口氣,看清楚「散播」的按鈕。明明只要小心地看就一定會發現,自己剛才竟然焦急得沒有察覺——「散播」按鈕是無法點擊的:「你們本來就沒有打算按散播?」
「我是認真地打算按的,到時候薇薇自然會有辦法。」弗雷德一說完,薇薇就在屏幕上笑個不停了:「要是那麼誇張地散播,世界各地的人一定會把我和主人找出來的,我們可沒有那麼大膽呢!」
「無論如何,蒂婭,說過的事情要算數。」
「要和好如初吧!我記得的!」蒂婭深呼吸一口氣,面向愛琳,腦袋卻頓時一片空白了,甚麼都說不出來,究竟邀請對方交朋友是怎樣說的?直至自己的雙手被愛琳牽起,聽到愛琳的說話,自己的腦袋才清醒過來。
「蒂婭,難得今天三人都在,不如去那間餐廳聚一聚?」
說是清醒過來,也許只聽得進愛琳的說話,腦袋依然是空白一片的,根本想不到該回應甚麼。可是,答案也許是不用多想的。蒂婭微微點頭,回應愛琳一聲,愛琳也立即笑得燦爛。
看着蒂婭終於直率一點,薇薇也忍不住在電話屏幕上微笑,凱絲亦偷偷地給了弗雷德一個「讚」的手勢。如此一來,愛琳的委託就真的完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