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大概明白了……」薇薇點一點頭，在屏幕裏打開系統的筆記本，一瞬間就把蒂婭說的要點整理完畢：「我也不知道為甚麼大家會在犯人身上看到朋友的樣子，但我們應該能查到犯人有沒有簒改數據，之後就能把可能性收窄至一個。」
「薇薇，我一句都沒有說過要幫忙吧……」
「主人！儘管這裏有足夠糧食過活，你也要間中出去呼吸新鮮空氣吧！反正又不是危險的工作，只是檢查一下數據而已！」
「那認為『不危險』的判斷才是最危險的，天真會置人於死地。」泰倫拉一拉肩上的被子，再看一次薇薇列出的要點，裏面的確隱藏着一些風險。第一，未知道犯人是否利用靈異犯案；第二，未知道犯人犯案的目的；第三，不知道犯人是否具攻擊性。
如果只是「一」，只要檢查一次閉路電視系統就會知道答案。但「二」和「三」很可能導致生命危險，可不知道犯人察覺到被人追查後會有甚麼反應，要是他主動前來滅口怎麼辦？而且犯人能偽裝成對方的朋友！泰倫手握拳頭，抬頭瞪蒂婭一眼，隨即給了蒂婭一個答覆：「我們不會幫忙。」
「主人！」
「薇薇，既然泰倫不想出手，我們也沒有辦法。」蒂婭交叉起雙手，要是無法解析電腦系統，就只能做退一步的事情。蒂婭立即取出安迪交給自己的幾張照片，遞到電腦的網絡鏡頭面前給薇薇看，讓薇薇用鏡頭掃描相片。既然泰倫不願冒風險，就只做最低限度的辨識相片好了：「薇薇，只靠相片看不看得到被改動過？」
「與其說有沒有被改動過，這些相片似乎有着更根本的問題——相片的人物都是全黑的，為甚麼妳能分辨出他們？」薇薇打開圖像檢視器，開啟剛剛掃描出的東西，畫面裏的人物卻如相片裏一模一樣，與薇薇的說話對不上！
「弗雷德，相片裏的人是怎樣的？」
「街上隨處可見的西裝男。」弗雷德一答過蒂婭，蒂婭的指尖就按皺了手上的相片，像拆穿了靈異真面目般咧嘴而笑！「難怪目擊證人都看到不同人物，原來是這回事！」
「蒂婭，可以先解釋一下發生了甚麼事嗎？」
「簡單來說，就是以訛傳訛。無論是電腦溝通，還是生物的溝通，所有訊息都會經過『輸入』、『處理』、『輸出』，然後由於每人的知識和經驗都會有出入，所以人腦在『處理』時很容易出現偏差，使溝通出現誤解。」
「到這裏為止都明白，可是為甚麼會職員會在相片和親眼目擊時看到兩個人……」
「這樣也不明白嗎？職員目擊犯人時是看到未經處理的原始數據，之後看的相片是經過鏡頭和電腦多番處理後的成果，這個就足以以訛傳訛了吧。最意想不到的就只是那幻覺竟然會對電腦奏效而已。」
弗雷德瞪大眼睛，相比起蒂婭的熱情，泰倫則是沉着冷靜地思考，薇薇也像剛剛明白了一切般回應二人一聲，畫面就像兩個偵探一起工作着！
「我可不是偵探，只是腦袋比你靈光一點。」
「好歹都說得圓滑一點吧。他只是新人而已。」蒂婭嘆一口氣，弗雷德現在有臨時用的臉確實是比較方便見人，但表情變化也比常人易懂。可能是因為長期都不會被人讀心，所以毫無掩飾表情的習慣吧：「泰倫，既然知道了靈異的原理，應該就能弄出對應的裝備和解碼程式？」
「薇薇，妳覺得怎樣？」
「對方不是用電腦加密，那麼電腦就不可能還原他的原貌。但如果只是區別出犯人，我倒是有個方案……」薇薇笑一笑，像打個響指一樣處理好相片，蒂婭和泰倫都立即笑了起來。只要畫面是由薇薇繪製，內容就不會受幻覺影響！疑犯的樣貌都變成黑色一片了！「的而且確，這樣就足夠找到犯人！」
「作為售後服務的一環，這件案件完結前我也會同行的。要是關鍵時刻程式出錯又無法即時修正，到時我可擔當不起呢。」薇薇向泰倫打個眼色，泰倫也沒她的辦法，有時候真弄不清楚他們究竟誰才是主人。
可是，這樣總算有辦法開始調查了。
看着蒂婭和弗雷德離開，泰倫隨即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薇薇，妳太好人了吧。」
「主人，你也太多慮了。對方能瞞過別人眼睛，但他不懂得入侵網絡的。況且我本人一直都在這裏，關鍵時截斷網絡連接就行。」
「的確可以這樣……」泰倫再看着薇薇數秒，腦袋裏便一片空白，立即躺回床上。
薇薇的編碼完全是出自自己雙手。在性能以外，性格也是自己編碼的，她彷彿體現着自己的夢中情人。只是她的「成長」已經超出了自己的想像，比當初定義的「活力女孩」多了幾分大膽，而那份大膽又使她的學習速度變得更驚人，與最初設計的人工智能助理完全無法比擬。最清楚薇薇有多可靠的人，必然就是自己。但儘管如此，還是無法不擔心她。誰叫薇薇除了是自己的人工智能助理，更是無法被取替的「女兒」。
「無論如何，今晚記得備份一次，有需要的時候記得叫我。我一直都會坐在電腦前守候妳。」
「甚麼時候都說主人是最可靠的！」
明明一看記錄就知道薇薇笑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真心話，她的說話聽起來卻像諷刺一樣。
泰倫稍早地對薇薇說聲晚安，提早入睡，薇薇隨即幫泰倫關上房間的燈光，關上電腦和電話的通知音，好讓泰倫能睡個好覺。另外估計蒂婭都不會在今個晚上呼叫客服，薇薇設定好所有自動功能便開始備份程序，進入睡眠。
只是萬沒想到，薇薇翌日「醒來」後早前掃描的相片人物竟然由黑影變成了弗雷德！
「怎麼可能！」薇薇大喊一聲，立即找出處理過的相片作配對，處理過的相片沒有半點變化，問題只是在於原圖！「主人！我也分辨不到犯人了！」
「先冷靜一下，說不定還有方法。」泰倫直盯着屏幕上的兩張相片，一張是經過薇薇改圖的黑影，另一張的人也是自己認識的人物，同時也是最討厭的一個。泰倫按幾下鍵盤，再看看其他相片，果然不出所料，自己見到的全都是同一個人，畢竟自己在這個城市裏只認識數人呢：「這樣的話似乎只要辛苦一點就能分辨犯人，妳繼續讓蒂婭去取閉路電視片段吧。到時候我也會幫忙的。」
大約上午十一時，薇薇便收到來自蒂婭的數十條閉路電視檔案，每段長度為一小時，全部都原封不動。據蒂婭和弗雷德所說，他們看不同鏡頭的畫面時完全找不到相同人物，只有三個鏡頭的檔案能辨別出犯人，其餘的像玩「找不同」一樣互相比對人物特徵也不是辦法。在這個層面上，換作現在的泰倫和薇薇也沒有不同。要找到犯人，就必須使用兩對眼睛和腦袋。
「主人，準備好了嗎？」薇薇低聲問一句泰倫，泰倫便對頭戴着的腦電波輸入裝置作最後調整。
泰倫深呼吸一口氣，直盯着屏幕，給薇薇一聲指示便開始觀看影片。多得薇薇手上有銀行平面圖，沿着地圖走就能減省不少觀看片段的時間。
要識破犯人，方法並沒有很複雜，只要知道兩個人看到了不同畫面就行。就如薇薇昨晚做的一樣，只要把畫面重新畫出來，新的畫面就不會再變動。當泰倫看到畫面，頭戴的裝置便會重新繪畫一次畫面，即時交給薇薇比對，只可惜即使用兩倍速度播放都必須用半小時才能辨認完一小時的影片，這樣要找出犯人走過的整條路線也須耗費不少時間。
「這樣效率很差，用三倍速播放吧。」
「好的，如果畫面太快就跟我說。」薇薇回應一聲，隨即用一秒時間漸進式地加速，泰倫的眼睛也較易適應，這樣效率一下子就提高了不少！
「主人！蒂婭寄來新的閉路電視了！今次是銀行附近店舖的！主人好像很累，果然這個方法不太可行……」
「既然那掩眼法連電腦都能瞞騙，自然就只能用肉眼找。再努力一下吧。」泰倫喝一杯水，清醒一下腦袋，馬上就打開新的片段「找不同」。當薇薇在其中一個鏡頭找到犯人的去向，她便立即打開網上地圖推測犯人接下來的路線和到達時間，叫蒂婭寄來新的閉路電視片段，由推測到的時間範圍開始看。今次不愧是有警察合作，行動起來也特別方便。
然而正當一切看似順利，只欠一個露出原貌的畫面，糟糕的畫面就出現了——犯人走進了地下鐵。
「追到這裏就是極限了，人群裏根本找不到他。」泰倫大嘆一口氣，叫薇薇向蒂婭報告結果。一般情況下可能會再找地下鐵的閉路電視作調查，但薇薇看到了犯人在走進人群後鏡頭失焦一下，他的髮型就變了，鏡頭把他認定成了第二個人，可能那就是他本來的樣貌，但最後的閉路電視亦沒有映到他的臉或服裝，單靠一個隨處可見的髮型根本認不出他來。
據蒂婭所說，警察已經查詢過各銀行，犯人果然沒有愚蠢得轉手把金錢放進戶口。要是沒有下一個線索，這單案件就不可能再調查下去，視情況蒂婭也可能會把這個案件擱置。
「要是犯人有用貨車之類運送金庫內的東西還好，可以追查車牌號碼，但他那奇怪的手袋一下子就截斷了這條線索。」泰倫疲累地躺下來，再想一想，腦袋終究是一片空白，接下來還是交給蒂婭處理好了。畢竟調查犯人本來就是她的工作。可是這樣收手的話不就像……
「不如我們出門走一趟？」泰倫彈起身來，盤坐在電腦前，凝視畫面上的薇薇，薇薇的回答是無需猜測的。
泰倫走到電子衣櫃前，薇薇已經配搭好一套衣服，自動推出衣櫃門外，泰倫只需毫不思考地穿起衣服，拿起手機就能離開工作室，薇薇也自動來到手機了。
犯人製造的幻覺堪稱無敵。只要他不解除幻覺，人們就永遠不會見到他的真面目；只要他不把賊贓寄存到實名銀行帳戶或倉庫，人們就永遠查不到賊贓的去向。
泰倫低着頭一邊走，一邊想，眼中卻只有屏幕上的薇薇。
「主人，你一直看着我，這樣走出街外有甚麼意義？」
「呼吸新鮮空氣和伸展筋骨。」
「那麼最少把電話舉到視線的高度吧。」
「那樣手臂會很累的。」
「要是主人再盯着我看，我就強制關上你的屏幕！」
「究竟哪裏的人工智能才會威脅主人……」泰倫乖乖舉起手機，薇薇隨即把電話鏡頭打開，一瞬間就建立起簡單的AR程式，薇薇也放鬆雙腳，模仿飛行在空中的動作，就像小妖精一樣。
「我猜妳只是想給我看這個程式？」
「當然。不高興嗎？」薇薇微笑一下，泰倫便不由自主地別過視線，薇薇今次更是掩着嘴巴偷笑了。在薇薇面前，這些遮羞動作是完全沒有意義的。
泰倫再看兩眼薇薇，試着把手機橫倒下來，她寫的程式果然也對應着橫向的畫面，這樣她能飛的空間就能變寬一點。
「以前這條街有那些店舖的嗎？」
「地圖上好像很久以前已經就換成那些店舖了，只有一兩間是我們搬進來時存在的。」
「妳指的是這間便利店和那家超市吧。我們每個月都有光顧。」泰倫在屏幕上點兩下店舖，薇薇卻搖頭了。
「我們的確每個月都有光顧那個位置的便利店和超市，但這兩間都分別在兩個月前和半年前替換了，只是門面和內部都很相似而已。」
「以前不是那個招牌的嗎？」
「不是。聽說人腦的記憶和電腦不同，本來就比較容易混淆相似的東西，所以主人不用介意的。」
泰倫隔着手機鏡頭，直盯着眼前的超市，出奇地明知道招牌改變了，卻想不起舊招牌的樣子，感覺就像看着金庫犯人的時候一樣。即使知道誰是犯人，也看不到他原來的面貌。完全無法理解人腦為甚麼如此愚蠢，彷彿到處都是充滿謎團的BUGs（漏洞）。
「要是單人也能識破犯人，也許可以嘗試借用地下鐵閉路電視來找他居所，現在看起來就像我們的完全敗北……」泰倫嘆一氣，再望向鏡頭後的超市招牌，視線忽然就無法離開薇薇了：「妳明明最初看到犯人的照片時只見到黑影，備份後卻變成了蒂婭的新助手？」
「對，很奇怪吧。明明我的記憶是電腦記錄，我的編碼也不可能出現記憶混淆的。」
「我好像有點頭緒，馬上回去試試。下次說不定能用一個程序就抓得到犯人。」
「明明剛剛才來到街上？又回去了嗎？」
「那麼先走一圈超市，補給一下糧食和日常用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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