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來到醫院,認真想了想,也許直接把自己的「記憶」告訴蒂婭和愛琳也沒有問題,多兩個腦袋思考總比獨自用不太聰明的腦筋猜測要好。若換作蒂婭,她說不定會聯想到其它相關的東西,由此找到無數的線索……
反正都已經來到醫院,罷了。只要直接找內森就會有答案。
只是萬想不到,當弗雷德登記探訪內森,得來的答案居然是「沒有這個人」!不但沒有這個名字的記錄,更沒有類似病徵的病人!「等等,今天應該有兩名女士來過探診?」
「沒有這樣的記錄。那個病房真的沒有病人,長期都沒有。我們沒有印象之餘,電腦裏也沒有記錄。」
「怎麼可能!她們確實今天來過探訪,而且一星期前我也來過,該病房不可能沒有病人!」
「會不會只是你記錯了?事實是,該房間如今確實沒有病人,這是只要前往病房就能對證答案的事實。」
既然護士不合作,就只好強行地前往病房。弗雷德走到不顯眼的地方,立刻化為氣態移動。的確……到達病房後,那乾淨企理的房間可不像只是內森走開了一下,彷彿那房間一直都是閒置的。那麼會不會是自己記錯了?例如記錯了樓層,記錯了房間,記錯了內森的病……自己的記性應該沒有這麼差。那麼,可以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聯絡蒂婭:「關於內森有點事情想問……」
弗雷德先與蒂婭核對房間樓層、編號,再確認蒂婭和愛琳探訪時的狀況,最少數小時前內森仍然在病房裏,護士亦記得他,電腦更有着記錄。然而,現在內森對醫院的人而言卻像沒有存在過,這件無疑就是一件靈異事件!「蒂婭,我想找回內森,我現在應該做甚麼?需要怎樣的情報?」
「先冷靜。假設讓你找到他,那又如何?我們無法完成他尋孫的委託,見到面也沒有意義。」
「為甚麼會這樣想事情?內森可能是靈異事件受害者!」
「由我說可能有點矛盾,這個世上已經不存在所謂靈異,反而一切種族、能力都可能存在,你應該也試過一眼望去,連一個人類都見不到吧!反之,在其它種族眼中都是差不多的狀況。如今繼續把未能理解的事情稱作靈異實在有點愚昧。」
「那麼妳又知道他消失的原因?」
「這樣大規模地出現影響的話最有可能的方法便是『許願』,再假設許願內容是尋孫,他要承擔的代價就只有一個。既然我們記得他,最少就不是被所有人忘記;如果是單純地消失,電腦會有我們的記錄。換句話說,電腦的記錄是被內森刻意去除。至於護士的記憶……總有些人是過份依賴電腦記錄。」
「內森是長期住院的病人,怎麼可能沒有印象!」
「沒有印象就是沒有印象。在沒有證據之下她們的說話就是事實。她們要是記得內森,同時又任由內森失蹤,就是她們嚴重失職。換作是我就不會自首。」蒂婭說畢,給旁邊的愛琳打眼色,弗雷德已經在電話對面支支吾吾,蒂婭也隨即掛線。按照剛才弗雷德的反應,看來是成功說服他了:「效果比預期好,一切順利。」
蒂婭蓋上電腦,鬆一口氣,緊張過後總是特別累的,今日都不想工作了。
在稍早時間,蒂婭和愛琳探訪內森時主要有兩件事情要報告:第一件是弗雷德被當作「實現願望的惡魔」並遇襲,第二件是弗雷德已經透過獨自調查察覺到自己是內森尋找的孫兒,只是未找到足夠證據。
在第一個問題上內森也表示震驚,聲稱他也不清楚,但當時他的表情有點猶豫,說不定他實際上有些頭緒。
至於第二個問題,內森決定和弗雷德保持距離,堅持不相認。可是根據弗雷德獨自調查的進度,他主動前來相認只是時間的問題,而且很可能是今個星期內,那麼若要幫助內森回避弗雷德,一切就刻不容緩。
「最簡單的方法是內森主動退院,理論上醫護人員不會向外人報告病人的去向,而我們的關係也到此為止。如何?」愛琳把視線拋向蒂婭,蒂婭卻沉默了。直至內森點頭,準備開口,蒂婭才打斷他的說話:「最近弗雷德開始懂得調查事件,簡單的逃避方法會被他找出來,必須使他徹底放棄。例如使他失去尋找你的理由,或要他付出代價才有可能找到你……內森有儲蓄嗎?」
「妳的意思是我付多一點錢給妳們,妳們就幫我想辦法解決?」
「這樣聽起來很吸引,我也想到一個方法能制造上述情境。只要依靠愛琳魅魔的能力,使這裏的工作人員在夢境裏照顧你,然後我們在大家醒來之前消去所有電腦資料,並把你藏起來,他們醒來後見沒有你的資料就會以為『內森』只是夢境裏的病人。但這個方法做起來太費力了,亦有一定風險,可能會有工作人員堅持說你真實存在,我不會做的。」
「那麼就是更直接地用錢解決問題?」
「對。只要先更改內森住的病房,再告訴接待處的護士,要求她們對所有詢問『內森』的人說謊,告訴對方『從來沒有這個病人』,一切就大功告成,亦說不定不必費多少錢。保護病人私隱從來都是醫護人員的職責。」
「聽起來好像很兒戲,但實際上整個環境一起騙自己的話……想像一下都可怕。」愛琳立即打了個寒顫,但再想一想,這個方案依然有個漏洞:「可是如果弗雷德死纏爛打,說不定很容易找到線索?」
「在他繼續調查之前一定會先聯絡我們,看看我們有沒有關於內森的記憶,到時候我會有辦法使他放棄。但如果弗雷德堅持繼續獨自尋找你,我勸你還是對他說出真相吧。」
雖說沒有比「一切順利」更理想,但如今想起來,內森不想相認的樣子實在有點異常。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可能快要去世,就會不想相認嗎?
……仔細一想,也許內森的想法是「毫不重要」,內森根本沒有額外支付金錢,那麼「協助內森逃避弗雷德」本來就不在工作範圍,亦因此內森沒有說過最終他搬進的病房位置,如今他的所在確實是個謎。那麼,自己是否協助弗雷德應該都沒有問題?「愛琳,我想知道妳的真心話。妳想內森和弗雷德相認嗎?」
「當然想!內森肯定也是因為無論如何都想見弗雷德數面才委託我們,甚至即使找不到話題,都想知道弗雷德生活過得如何!要不是收了錢工作,我才不想幫內森逃避!」
「這樣就好,我多擔心找不到共犯。」蒂婭未說畢,雙手已經再次打開電腦,叩打鍵盤的聲音也是前所未有地快!「……我們TF靈異偵探社的工作到此結束,麻煩明早把報酬存入以下戶口……」蒂婭一寄出電郵,左手已經拿着手機,正在打電話給弗雷德。以專業精神而言,收了金錢就要放下私人感情,盡力完成客人的委託,在委託完結後亦不應把客人私隱告訴給第三者。可是,接下來這樣做應該不會違反專業道德?「弗雷德,想放棄內森的話現在仍然為時尚早,他根本沒有許願的理由,他的消失與靈異沒有半點關係。」
「妳說甚麼?」
「中午見內森時他說他已經找到他的孫兒,只是未與他相認,所以今次委託已經完滿結束。至於孫兒的身份,你應該是最有頭緒的。如果你想見內森,我和愛琳會全力協助你。你會不會回來偵探社一次?我們從長計議。」
大約三十分鐘後,弗雷德先來到偵探社附近的餐廳與蒂婭和愛琳會合,吃個稍早的晚飯,隨即回去偵探社。
弗雷德和愛琳都坐在沙發,靜待蒂婭開口說明今次的計策,蒂婭卻是一言不發。
多得內森也是偵探社的客人,總不能直接把真相告訴弗雷德,愛琳也清楚知道這一點。要是從最短路線尋找內森,那樣也是對內森的背叛,有損專業。設定上,自己和愛琳對內森「消失」的原因一無所知,亦不知道他用了甚麼手法製造這個狀況。
「弗雷德,我必須先告訴你一件很可惜的事情——我和愛琳答應了內森不會找他,所以我們明天不能到現場調查,只可以在背後協助你。而你,亦需要以個人名義去尋找內森,這件已經不是TF靈異偵探社的工作,不會有任何報酬。」
「我照樣會找內森的,既然他未與孫兒相認,我就仍然有理由見他一面,我仍然有數之不盡的問題想問他。」
「那麼我先告訴你我心中的策略吧!其實內容也只是像靠蠻力一樣的東西。」蒂婭取來隱形雨衣,並且放下一副無線耳機,這樣就能維持聯絡……今次還是帶多一條傳輸線為妙,這樣就能確實地找到內森:「明天你要做的事情很簡單——穿上隱形雨衣,戴上耳機,趁接待處職員離開座位時用傳輸線接駁電腦和你的手機,之後讓薇薇入侵電腦系統,如無意外數秒就能找到內森所在的房間。有突發事故時就靠耳機聯絡我們,總比慢慢打訊息方便。」
「等等,為甚麼入侵電腦就能知道內森的所在?明明護士都說電腦也沒有記錄……」
「即是有人在說謊。畢竟說謊就是最容易製造假象的方法,只要不被拆穿就是『事實』。」
「那麼,為甚麼妳會覺得護士在說謊……」
「簡單的排除法而已。內森沒有許願的理由,但不許願的話難以大規模使人失憶,那麼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根本沒有人失憶。下一步,如果內森轉到了其它醫院,護士大可以直接告訴你,但他們沒有,即是內森很可能仍然在醫院裏,而護士則正在為保護病人私隱而說謊。」
「我倒不覺得內森會牽連這麼多人……」
「你明天去試一試就好了,找不到的話我再幫你想想。」蒂婭交叉着雙手,靠在沙發背,直盯着弗雷德,直至弗雷德低頭答應,蒂婭才在心裏鬆下一口氣。差一點就被察覺「真相」……罪惡感重得胸口都發痛。
蒂婭深呼吸一口氣,弗雷德仍然低頭配對着無線耳機,他明明對計劃充滿疑惑,但最終還是聽從,只因那是「蒂婭的計劃」……:「你不懷疑我嗎?」
「想必裏面存在着我理解不到的推理和考慮吧。妳想像力豐富,總能猜到看似不可能的事,那麼信妳總好過信我自己。」
「當心有一天會受騙。」
「妳會騙我嗎?」
「如果有人付錢叫我做,我倒不會與金主作對。」
「我猜也是。可是只要我察覺不到,妳就沒有騙我。」
弗雷德果然察覺到了……他也未至於那麼遲鈍,他只是不想生怨、不想爭執而已。如無意外,弗雷德想見內森的主要原因是完成委託的責任,同時是「身為孫兒應該與內森相認」的責任。
「不用擔心,我相信妳的。」
他究竟知不知道,對有罪惡感的人而言這種便宜的信任才是最要命的……唉。
翌日下午,一旦弗雷德開始行動,一切就如蒂婭所說。只要偷偷用傳輸線接駁手機和電腦,薇薇一瞬間就找到內森的新房間,身穿隱形雨衣後沿路更暢通無阻,輕易就來到內森的面前,他真的仍然在這所醫院裏。
「內森,你一直尋找的孫兒不是我嗎?」弗雷德在內森面前脫下隱形雨衣,放在旁邊的櫃上,內森亦沒有多大震驚,只是沉默了兩秒,反而拍拍床邊便叫弗雷德坐下。
「蒂婭沒有勸你放棄找我?」
「勸過,但不久後也告訴了我尋找你的方法。」
「也許我應該主動給她額外酬金來要她幫忙……還是罷了。想必無論如何,都會變成現在的結果。」
「果然蒂婭早就知道一切……」
「是我叫她們隱瞞的,她們只是發揮專業精神而已,不要怪她們。」
她們……即是愛琳也知道?不過如今想起來也隱約感覺得到,她們前來報告時總是叫自己待在偵探社的……:「從委託的一刻起,這個委託就已經完成了吧。」
「可以這樣解釋。我只是想知道孫兒最近過得如何,這樣我就已經滿足。照我估計,你也只是想起了一些零碎的片段,實際上不記得我吧。」內森對弗雷德微笑一下,一手伸向弗雷德漆黑的臉,臉上就充滿了可惜:「我腦袋裏冒出來的記憶之中,雖然我也看不清楚,但你小時候應該是擁有臉容的,如今卻變成了這樣子……」
「我沒有以前的記憶,記憶裏我都是沒有臉容,卻一直覺得以前應該不是這樣子。多得你這樣麼一句話,我的直覺總算得到了驗證,謝謝你。說不定在我失去的記憶裏,我也向『實現願望的惡魔』許過願,因而失去記憶和變成了這樣的臉。」弗雷德直盯着內森,說實話心裏對內森沒有半點感情,腦袋裏的記憶就像看着別人的回憶影像,一切都與自己無關。之所以想見內森一次,主要只是像「責任」一樣的感覺,以及想確認記憶的真偽。然而,在漆黑下偷窺到的內森卻是一臉可惜的……但比起自己的好奇心,現在更重要的卻是工作——自己提及『實現願望的惡魔』時,內森確實動容了:「內森你知道甚麼是『實現願望的惡魔』嗎?最近工作時遇見過一次,他整個都是謎團。」
「據聞你曾經被誤會是那『惡魔』,差一點就遇害。你不害怕他嗎?」
「那段時間我沒有意識,也是後來聽蒂婭說才知道有這件事,所以感覺到的『可怕』也只是聽故事時感覺到的那一種。老實說,我更害怕那突然失去意識,之後醒來又不知道身處何方的感覺。你對那『失去意識』有頭緒嗎?」弗雷德再拋一個問題給內森,今次內森卻馬上倒抽一口涼氣,他發青的臉上仿佛寫着「這樣可不妙」,再過數秒,內森總算平伏下來了:「我未必能解答你的所有問題,但其中一部份你確實有權知道。這裏是獨立病房,只有我一個病人,但可否幫我檢查一次走廊有沒有外人?為了保障大家,接下來的說話需要對外保密。」
「我的朋友可以知道嗎?」
「只要確保不會流入政府耳中就行,如果有需要的話錄音回去也不要緊,但給她們聽完後記得刪除檔案。」
「看來老早就穿幫了呢。」弗雷德走去看一次走廊,估計短期都不會有人來這裏,內森亦隨即一一解答弗雷德的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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