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弗雷德比預料之中早醒來,起床時窗外仍然是漆黑一片的,才四時多而已。可是醒來了也沒有那麼容易再睡呢……弗雷德抓抓腦袋,去簡單地梳洗一下,更換好衣服便走出了僅有不足二百尺的單位,離開有點老舊的公屋大廈。
由今天起,自己就有工作了。
弗雷德抬頭看着未見晨光的天空,始終不太有找到工作的實感。即使蒂婭說工作內容主要是充當她的助手,間中可能要當保鏢和間諜,對具體工作的想像也只有昨天的驅鬼而已。
「冷靜一想,我該不會是準備跟很糟糕的人簽合約?」弗雷德仰天呼一口氣,一於趁這個早上冷靜思考一下……弗雷德看着對面街的小巷,忽然就見一隻「鬼魂」從中飄出來,似是飛往另一條街道,這一帶似乎比想像中多鬼魂呢……說不定他們很久之前就已經融入了這個社會,只是多數人都不知道他們的存在而已。
弗雷德雙手插在衣服的口袋,看着鬼魂遠去,見沒有車經過便橫過馬路,到對面街看看鬼魂剛剛走出來的小巷。弗雷德在小巷前探頭望去,裏面果然只是一條普通的小巷,如想像中一樣骯髒和濕漉漉,但最少沒有看到靈界通道在自己的家旁邊,只見大量垃圾袋放在牆邊。由於旁邊是一家餐廳,那麼垃圾袋內應該是餐廳的廚餘。要是垃圾袋裏裝着被分屍的屍體,之後應該就會在報紙上看到……也許不用等待上報紙了。
弗雷德走進兩步小巷,看清楚垃圾袋之間,該處果然有一隻腳放了出來。弗雷德沉着氣,再走前兩步,垃圾堆裏果然埋住了一個人……倒不如說希望裏面被埋住的是一個「人」而非只是一隻腳,畢竟垃圾袋多得看不到裏面的人,而且後者顯然比前者可怕得多。
弗雷德把垃圾袋挪開,裏面果然藏着一個人,被垃圾袋壓着的腳是連接着身體的,身型估計三十歲,而且穿着看似貴價的西裝……可是身體沒有頭部,頸上也沒有血跡,更見不到切口下的身體組織,整個切口都被黑色包住,就像自己的臉一樣。
「先生?你是不是無頭騎士?我可不想叫完警察才察覺是誤會。」弗雷德雙手不敢碰眼前的男性一下,以免他身上沾了自己的指紋,說不定他本來就沒有頭,只是喝醉了或他是個流浪漢。
「先生,你活着嗎?活着的話麻煩你動一動。」弗雷德看看男人的反應,他依然是一動也不動……聽說無頭騎士總是腋下夾著自己的頭,卻不見他的頭顱在附近呢……那麼他應該不是無頭騎士,而是被人以特別的方法切除了頭部?可是剛才走出去的鬼魂也沒有抱着頭顱……還是報警好了,這案件看似也不是一般人能查的。
弗雷德取出較老舊的手機,對男人拍一張照片,再準備撥打電話,男人就按着身邊的垃圾袋東張西望了,他果然不是屍體。
「幸好你來得及醒來,我差一點就報警了。」弗雷德收起手提電話,轉過身去,肩膀就忽然被人無言地搭上。弗雷德連忙把肩膀化成氣體脫身,走出幾步再轉過身來,剛剛站起來的無頭男就吃驚地活動着他的手指,再像盲人一樣胡亂地摸索前方。他看不到東西嗎?弗雷德深呼吸一口氣,盯着無頭男,橫移幾步,他的反應就像聽着腳步聲找尋自己,看來他是聽得到東西的。
「先生,你能說話嗎?不能的話麻煩踏地兩下。」弗雷德看着無頭男,他果然馬上就踏地兩下,這樣子似乎就能溝通了。
「請問你是無頭騎士嗎?對的話踏一下,否則踏兩下。」弗雷德再盯着無頭男的腳,他今次的答案卻是「否」!「你本來長着腦袋的嗎?」
今次他的答案更是「對」!情況一下子就變得充滿謎團!「你的頭是昨晚被奪走的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是「對」……問題變得更複雜了。他昨晚時仍然長着腦袋,可是現在腦袋被奪走,他卻沒有死去,那麼對方一定是用特殊力量或技術來把頭部取下來,這種案件還是交給警察處理吧。這個世界有太多不同種族,一般人沒有足夠的知識可幫不上忙︰「我還是幫你叫警察好了,我應該幫不到你。」
弗雷德再次掏出手提電話,隨即打個電話給警察,告訴警察這裏的位置,男人就對着弗雷德不停鞠躬。如此看着他,這個世界還真的甚麼事情都有機會發生。
「對了,你有沒有你的照片可以給我看看?那麼要是我之後找到你的頭,我就可以馬上通知警察。」弗雷德說畢,看着男人到處摸索他的口袋,他似乎在找甚麼東西,可是馬上就因找不到而垂頭喪氣了。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例如寫在手上之類的。」
男人聽着弗雷德的說話,頓時恍然大悟,立即張開手掌,用另一隻手在掌上寫出他的名字,弗雷德盡量記住名字的寫法,隨即把它讀出來︰「卡梅倫先生?」
弗雷德看着男人踏地一下,這個名字就應該沒有錯。
待警察到達,弗雷德便把卡梅倫的情況清楚說出來,讓警察知道他大概的情況,接下來就不是自己處理得到的事情。要是卡梅倫能早日找回他的頭就好了。
待看見警察把卡梅倫保護起來,弗雷德才繼續早上的晨運,在大約七時回到自己的家,小睡片刻,直至近中午便再次醒來,前往蒂婭的工作室。當弗雷德到達的時候,蒂婭已經向上一份工作的僱主匯報完畢,取得工作的報酬,亦準備好僱傭合約。只要簽好它,自己就是這裏的正式員工。
昨天答應蒂婭的最主要原因是覺得她叫人擔心,可是因此就衝動地決定簽合約真的好嗎?有些公司也為了讓自己請人時冷靜一點而留一個星期冷靜期,之後才給取錄通知,自己不也應該留一些時間給自己?
弗雷德手持着筆,裝作正在細閱條文,偷偷地瞄向蒂婭,她原來也是雙手抱拳,不停地顫抖,更擔心得輕咬着下唇。最少,她也沒有覺得她已經成功。
弗雷德真正地細看一次條文,裏面也沒有寫着令人難以解約的條款,只有七天通知期的限制。如此看來,她也真的只是在尋求協助而已。弗雷德偷笑一下,隨即在合約上簽署,蒂婭終於放鬆下來,並分發昨天的薪金。
「對了,為了讓你也習慣這裏的工作,我剛剛接了一件看似比較簡單的工作,今晚就要開始調查。偵探的工作是不分日夜的。」
入職的第一份工作是幫僱主找尋跟蹤者。事源僱主時常感覺到被人跟蹤,卻找不到跟蹤他的人,即使向警察尋求保護,最終也是捉拿不到跟蹤者,反被質疑虛報案件,跟蹤者也沒有消失,所以想請私家偵探解決……
「會不會只是僱主患有精神病,疑神疑鬼?」
「要是真的只是精神病,我也只好報告『甚麼都查不到』,然後不收他的調查費,畢竟這件工作確實有可疑的地方,那部分只要你見過他就會明白了。可是那個情況下我一樣會跟他收取你的保護費,所以你照樣能夠出糧,對你應該沒有壞處。」蒂婭攤開手,再想一想,為了弗雷德容易擔任別人的護衛,工作還是要做多一個步驟︰「為免你的臉嚇怕僱主,不如我隨便幫你弄一塊臉?」
「對於那個『弄一塊臉』,我一直都有一個疑惑。那是弄人皮面具的意思嗎?妳總無法幫漆黑一片的臉整容。我看妳也不像有牌照……」
「有點像人皮面具,又不太一樣。我的整容是無法脫下來的,只有我才能幫你變回原形。我的整容與傳統方法有點不同,應該沒有牌照也行吧。即使有牌照,應該兩者也是不同的東西。」
「那麼萬一妳有意外,我的臉不就……」
「也可能會有那樣的問題,所以我會讓客人先在電腦弄一次想要的樣子,確定了想要的樣子才開始手術。那個模擬軟件是我之前請朋友特別訂做的,十分易用,還可以用腦波控制的,你可以先過來試試。」蒂婭把弗雷德強行拉到旁邊的電腦前,打開軟件,再讓弗雷德帶上腦波感應頭盔,叫弗雷德想像一下自己想要的臉,只是沒想到屏幕上顯示的臉總是有點怪,不太是人類的臉。一般而言,這種情況都會先素描一次客人本來的臉,但弗雷德卻不存在「本來的臉」呢……︰「弗雷德,你等一等,不如我弄幾個模板給你,你再微調?」
「如果非必要,我真的不需要勉強弄塊臉……」
「工作上你無論如何都要面對客人,不弄塊像樣的臉會嚇壞人的。」蒂婭奪過腦波感應頭盔,隨意地想像幾個帥氣的臉和樸素的臉,把它們儲存作備份,隨即把頭盔交給弗雷德任選一個作微調,緊接着便把電腦的模型照樣地弄在弗雷德的臉上。多得所謂樸素的臉型也是女生口味的型男,弗雷德現在的樣子對蒂婭來說必然是賞心悅目的。
直至晚上來臨,弗雷德和蒂婭便到約定的地點——一家著名咖啡廳與僱主會面,僱主身穿整齊而且看似矜貴的西裝,估計三十歲,頂着時尚的油頭,似乎是個有點名氣的商家。由於蒂婭接工作時已經和僱主見面了解過一次,僱主的視線馬上就拋向了初次見面的弗雷德。
「你好,我叫布萊克,請問你就是擔任保鏢的弗雷德嗎?我還以為保鏢是較強壯的男士。」
「別看弗雷德外表有點瘦削,他還是很厲害的。」蒂婭對布萊克笑一笑,弗雷德也跟着點頭,一言不發,不動聲息地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要保護的對象。
根據蒂婭早上整理過的情報,布萊克被跟蹤是半年前開始的事情,當時他很快就報警求助,卻因長期沒有進展而終止調查,那麼他不是應該很苦惱,而且有點閃縮嗎?布萊克的樣子顯得十分自在,坦蕩蕩的。
另一方面,布萊克聲稱跟蹤者可能是商業上的競爭對手,由於沒有與女人有過瓜葛,所以不太可能是那方面的人。然而既然跟蹤者如此明確,又為何警方查不到任何人?
弗雷德看着布萊克再想一會兒,蒂婭便與原定計劃一樣出發分頭調查,由弗雷德護送布萊克回家,並守在他的家裏一整晚,翌日再護送他上班。整個晚上他都沒有提及跟蹤者,更別提感覺到視線。即使是弗雷德,他也沒有感覺到有視線監視着布萊克。
當看到布萊克走進他工作的商業大廈,弗雷德也躲到大廈附近用手機與蒂婭交換情報。蒂婭說昨晚她在屋外巡邏過,可是找不到「肉眼看不到的生物」,另外入夜後也調查過布萊克提及的競爭對手,對方似乎沒有把布萊克的公司放在眼內,沒有派間諜跟蹤布萊克的必要。若跟隨布萊克的想法來查,恐怕一直都不會找到跟蹤狂,甚至會得出「布萊克患有被害妄想症」的結論。
「最少,昨晚肯定沒有出現跟蹤者。」弗雷德回覆蒂婭一個訊息,打一個呵欠,意外地商業大廈門前就有一個「可疑人物」想衝入大堂,卻被大廈的兩個保安攔住了。如果他是跟蹤了布萊克半年的跟蹤狂,他也有夠魯莽的,沒有被捉住才奇怪。弗雷德嘆一口氣,走到大廈前,一手搭在「可疑人物」的肩膀,隨即把他拉後一點,這樣總算使他冷靜一點了。
「兩位保安,他是我認識的人,不如我跟他問問發生甚麼事?」弗雷德看着兩位保安的面面相覷,再看一眼身邊有點衝動又生氣的「無頭騎士」,估計今次也不是普通的事情︰「卡梅倫先生,你認得我的聲音嗎?我是昨天早上幫你報警的人。」
卡梅倫面向弗雷德,好像想了一想,終於冷靜地點了點頭,看來他也是焦急得慌了,他連自己的頭顱都未找回來呢。
「我們先出去外面了解一下事情,好嗎?在這裏會為別人添麻煩的。」弗雷德給兩位保安打個眼色,他們就退開了一點,減少卡梅倫感覺到的壓迫感,卡梅倫似乎也鬆了一口氣,願意跟隨自己離開。正如蒂婭所說,工作時有臉作表情真的方便得多。
只是萬沒猜到,卡梅倫第一句要說的說話是他的全名——「布萊克.卡梅倫」,而弗雷德好奇地向蒂婭確認一次今次僱主的名字,「布萊克.卡梅倫」果然就是自己的僱主——布萊克。
果然這份工作也不會簡單地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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