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四幕──前有敵軍，後有魔物(4)

翌日清晨，當旅店內的多數人還沉浸在睡夢中，唯獨蓓絲茫然地坐起身，雙眼周邊隱隱浮現黑眼圈。

「是哪個魔導士在半夜修練？就不能安靜點弄嗎？」

蓓絲抱怨的，並非物理上的吵雜，而是魔力流動時造成的動靜。尤其是向蓓絲這般、善於控制魔力流動的魔導士，當一波接一波的魔力從四面八方流過，對蓓絲來說，簡直就像置身在浪潮中、一刻都不得清靜。

「啊、如果是哈爾瓊斯前輩的話，應該是沒什麼感覺才對。」

在眾多魔導士中，若把蓓絲比喻為樂隊的指揮家，那麼，哈爾瓊斯就是只會聽從指揮家指揮、努力提供節拍的鼓手。

那麼，既然已經被吵上整晚，也該是去打聲招呼的時候了。抱持著探明真相、順道一吐悶氣的情緒，蓓絲火速換好衣裝，順著殘餘魔力的印記，朝向凝聚的終點邁進。

在那裡的不是別人，正是沉沉睡去的愛莉莎、以及狼狽不堪的妮可菈。真相大白之餘，蓓絲趁著妮可菈尚未發出逐客令，搶先一步發問：

「那些魔法，全是小愛一個人做的嗎？」

要真是這樣，那可是件不得了的大事！練習並不是件壞事，只是昨晚的術式生成頻率，遠超出蓓絲的認知。就算此舉惹來妮可菈警戒的目光，蓓絲依舊渴望尋求解答。

「就算是，那又如何？」不等蓓絲詠唱，妮可菈伸手制止，同時拿出六角菱形、盛裝血紅液體的玻璃小瓶。「這點小傷，用這個就好。」

治癒藥水的效果確實不及水元素治癒魔法，但對妮可菈來說並沒有差異，只要稍加控制呼吸、加速生命能量的循環，其效果並不亞於治癒魔法。

「好了，沒事的話，妳就先回去吧。妳的問題，我會轉告愛莉莎的。」

到頭來，還是沒有問出任何事情，這讓蓓絲心裡感到疙瘩，但出於禮貌，蓓絲還是給出相應的回應：

「那就麻煩您了。要是、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告訴我，我會盡力協助小愛的。」

蓓絲萬萬沒有想到，這一發自內心的善意，竟獲得前所未有的回應：

「那到時候，就拜託妳了。」

比起上次探望愛莉莎時、近乎命令的請求，這回的態度可說是破天荒的進步。儘管如此，蓓絲強忍著驚訝，帶著進房時的微笑離開房間。

房間裡，妮可菈躺在床上，銳利依舊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疲憊。

「是啊，我竟然沒注意到，愛莉莎也到了這年紀了。」

一邊感嘆自己的遲鈍，妮可菈的思緒停滯，而後倒帶、回到昨天深夜。

來自大自然的魔力，以及生命能量催生的氣場，兩種力量在午夜的雙人房中，展開一段不為人知的攻防戰！

半睡半醒、精神極度混亂的愛莉莎，她任由本能驅使魔力，盲目地對周遭發動各種術式。不論是哪一種，都足以瞬間炸飛整個房間。

相對的，早在一旁恭候多時的妮可菈，她抓準每個魔力結晶生成的瞬間，驅使最小量的氣勁，一舉擊穿結晶的核心、瓦解術式的發動。

「呿，真是越來越厲害了。要是我再老個五歲，恐怕就……唉，我幹嘛說這些喪氣話？」

眼看又有三團帶有紅、藍、綠，三種顏色的魔力結晶生成，妮可菈緩緩吐氣，朝空氣猛力揮拳，氣勁飛針般一分為三，準確刺穿核心。

「要是雪莉早點跟我說的話，沒準我那時一早就能拿下那傢伙，事情也不用發展到這步田地。」

這已經不是妮可菈第一次臆測、甚至對摯友感到氣惱，儘管她心裡明白，就算當時提前了解狀況，妮可菈依舊無法改變任何事。不論是雪莉的囑託，還是那個家族的追殺。

所以，就把現在發生的一切，當作是自我修練吧。當汗珠順著臉頰滑落，妮可菈再次擺好架式，隨著空氣中的光芒再次閃爍，妮可菈的拳頭再次劃破空氣，誓將愛莉莎所有的創傷一一擊破！

至少，這時候的妮可菈是這麼想的……

小愛她啊，是個很敏感的孩子呢。所以啊，妳在這裡跑跑跳跳，會嚇到她的唷……

「敏感嗎？的確是這樣呢，雪莉。」

如同摯友過去所說，就算只是一點風吹草動，也足以引起愛莉莎的心思波動。以此類推，在那晚的慘劇過後，愛莉莎心中又會留下多大的傷痕？哪怕已經過去十二年，恐怕仍繼續流淌鮮血。

至少，妮可菈如此相信著，否則她也無法解釋，昨晚發生在愛莉莎身上、近乎癲狂的行為又是什麼？

「真的沒辦法了嗎？哼哼，我真是沒用。」

縱使緊握的拳頭嘎吱作響、鮮血隱隱滲出，妮可菈心中的無力感依舊，甚至擴散至全身，令她難以喘息。

然而，比起讓愛莉莎繼續在午夜夢迴中歷經恐懼，尋求可以信任的幫助或許才是治本之道。一向習慣獨行的妮可菈，頭一次認真地思考，該如何向外求助，同時顧及安全。

「看來，只能在她身上賭一把了。」

一旦下定決心，妮可菈一往無前、放下過往的種種束縛，推開房門，疾走於人來人往的走廊上，流水般下樓、來到正拿著黑麥麵包、一臉驚愕的蓓絲面前。

「可以的話，我想到妳房間裡說。」

蓓絲愣愣地點頭答應，不難看出其心中的恐慌，就算妮可菈再三提醒，可以慢慢享用早餐，蓓絲仍像是被施加時間魔法般、囫圇吞下眼前的餐點。

「我、我準備好了！」一口喝乾杯中果汁，蓓絲立刻起身，搶在妮可菈前面離開大廳。

蓓絲的配合程度，妮可菈很是感謝，但其動作之大，引起許多不必要的關注。妮可菈無奈，只能向吧檯邊上的哈爾瓊斯點頭致意，隨後步出大廳。

「事情的經過，大概就是這樣。」

妮可菈費盡心思，盡可能地將愛莉莎的失常行為，描述成在外冒險期間、逐步累積而成的心理障礙。蓓絲自然無法在第一時間察覺，只覺得妮可菈確實是發自內心，希望能得到協助。

可是，自己又該如何幫助愛莉莎？要知道，撫慰一個人的心靈，遠比修改一個魔法術式要難上許多，何況蓓絲只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年輕人？蓓絲不禁對妮可菈的思路感到納悶。

只是談點心事的話，蓓絲或許能幫上忙，但一切的關鍵，依舊掌握在愛莉莎身上。

「要是，小愛不願意提的話……」

「比起我，妳更有機會聽到愛莉莎的心聲。」

妮可菈不知從何生出的自信，再三向蓓絲保證、希望蓓絲能夠答應自己的請求。

「眼下無法離開盧布里索，能拜託的人，就只有妳了。」妮可菈凝視著蓓絲、略加思索過後，整個人雙膝跪地、幾乎就要五體投地。

「妮可菈小姐，請您別這樣。」蓓絲試圖拉住妮可菈，無奈自身力氣不大，整個人跟著半跪下去。

不是蓓絲不肯答應，要不是愛莉莎的秘密被自己撞見、自己餘悸尚存，基於對朋友的道義，蓓絲自然是義不容辭。

「這種事情，我不確定能幫上多少，所以！」蓓絲的神態無比戒慎，對愛莉莎的擔憂與恐懼湧上、在內心上演拉鋸戰。

妮可菈對於蓓絲的際遇並不知情，只當蓓絲是畏懼自己。為了顯示誠意，妮可菈提出讓步。然而，這一讓步，無疑是替蓓絲增添壓力。在愛莉莎的隱瞞、妮可菈的人情攻勢夾擊下，蓓絲又會做出什麼決定？

「我、我……」

嚥了口唾沫、緩和內心的動搖，蓓絲無奈地說道：

「如果，小愛不主動提起的話，我也不會勉強她。這樣，應該不過分吧，妮可菈小姐？」

一聽到蓓絲的回應，妮可菈抑鬱的雙眼透出一線曙光，儘管短暫，但也足以讓妮可菈站穩腳步、心神安定。

「那麼，就拜託您了。」

罕見的，妮可菈對蓓絲使用敬語，驚得蓓絲高聲吶喊：

「妮可菈小姐！算我拜託您，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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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幕──前有敵軍，後有魔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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