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十幕──偉業將至，天地變色(3)

『女神在上，那至高之神的使徒，已然犯下滔天大罪！必須予以制裁！』

正當蓓絲不知該如何是好時，牛頭戰士兄弟的一席話，竟意外引發所有豐饒女神信徒、祭司們的共鳴。

「果然有陰謀！」

「就說馬車上的女孩，看起來不單純啊！」

「什麼磊伊茲家的女兒？原來是從外面拐來的活祭品啊！」

「自以為力量強大，就可以打壓其他人嗎！」

「早就看那群人不爽啦！也不知道是在囂張什麼！」

「要戰便戰！誰怕誰？」

「嗚喔喔喔喔喔喔──！」

「……」

信徒們接連不斷的抱怨聲中，不乏對至高神教的氣惱與不滿，絕非一時半刻所能造就。而這份直朝至高神教，同時也朝磊伊茲家撲去的熊熊怒火，恰巧為蓓絲的希望之火增添不少亮度。

「妳放心，咱們一定會救出愛莉莎小妹、為大姐頭報仇！」

見古連摩拳擦掌、聖光四射的威武姿態，蓓絲心裡很是欣慰，卻不得不為後續的重要環節感到擔憂。

「能得到豐饒女神信徒的幫忙，正面戰鬥的部分的確不成問題。可是，就算是這樣，又該怎麼救出小愛才好？」

要想在一場即將引爆的宗教戰爭中、將愛莉莎平安救出並非不可能，只是在情報方面，蓓絲對至高神教、磊伊茲家的了解十分有限，就連至高聖儀一詞也是在今日、透過普金斯頓‧磊伊茲口中得知。

「小愛曾說過，自己是父親眼中的祭品。那儀式很可能是獻祭儀式……」

除了顯而易見的聯想，再無其他情報。儀式會在哪裡舉行、至高神教及磊伊茲家會如何佈置現場、現場又會有什麼層級的防守……

「該怎麼辦啦！」

想著想著，蓓絲感到頭痛、胸悶，說什麼都想到外頭走走，緩解這股無處宣洩的鬱悶。所幸以牛頭戰士兄弟為首、不斷高吼開戰的信徒們並未注意到蓓絲一聲不響的離席。

「呼──。」

剛踏出治療室、下意識的往左手邊邁開步伐，蓓絲的身影隨即被來自隔壁治療室內、銳利無比的目光鎖定！

真要說起來，豐饒女神信徒之所以對蓓絲的隻言片語深信不疑，全因為隱藏在檯面下、由明刀與暗箭串聯起來，剪不斷、理還亂的互相傷害。至於此刻的蓓絲是否知悉箇中細節，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換言之，蓓絲唯一需要擔心的，是該如何引導豐饒女神信徒、以最大程度的影響力，打亂普金斯頓‧磊伊茲的如意算盤、並趁隙救出愛莉莎。

至於凝聚、帶領信徒前往主戰場一事，就算蓓絲不說，牛頭戰士兄弟早已著手準備，誓要為愛莉莎，以及長期受到打壓的信徒們討回公道。

「可是，具體該怎麼做？」

既然要確保愛莉莎能獲救，進一步的情報，諸如儀式的舉辦地點、附近的警備配置，乃至最重要的場地樣貌等等，縱使排兵布陣並非自身的專長，蓓絲依舊透過一步接一步的思考，認識到這些情報的重要性。

「就算知道這些，也無從找起。」

寬闊而嫻靜、猶如林間小路的神殿走道上，除了蓓絲嬌小的身影，還有一道詭異身影匍匐、緩緩朝蓓絲靠近。

「難道真的只能先殺進去再說嗎？」

詭異的是，那身影移動時，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彷彿不存在於世上的幽魂。

「還是……──！？」

當蓓絲意識到不對勁、猛地回頭的瞬間，伏於地面已久的身影驟然發難！一把將蓓絲撲倒在地。

一時間，尖叫聲響徹走道，與剛步出治療室、準備前往大廳的信徒們撞個正著。走在隊伍最後面的古連意識到不對勁，當即鑽出治療室、火速趕到蓓絲身邊。

「什麼？大姐頭！」

古連沒有料想到的，是緊抓蓓絲雙腿不放、披頭散髮的傷患，竟是下落不明的妮可菈！從妮可菈纏滿周身的繃帶、不時滲出的鮮血來看，實在難以想像她究竟經歷過些什麼。

「……」

妮可菈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因為一陣咳嗽戛然而止。更要命的是，當祭司趕忙上前、打算扶起妮可菈時，乾咳愈發嚴重，甚至咳出暗紅色的血液。

「妮可菈小姐！」

沒有半點猶豫，蓓絲出手扶住妮可菈、盡可能平穩的將她放至地面。與此同時，關鍵的咒語詠唱在紅寶石項鍊中、專門應對緊急狀況的縮時術式幫助下瞬間完成。從凝聚水元素到施展水療術，其速度不僅快得令人稱奇，更刷新魔導士協會的最快紀錄。

「好了好了，別看了。巴魯魯，帶大家去大廳。」

面對蓓絲神乎其技的魔法造詣，豐饒女神信徒的驚嘆溢於言表，甚至有些分不清魔法、神蹟的信徒紛紛起鬨，說是豐饒女神的奇蹟。古連正是注意到這點，這才夥同兄弟巴魯魯、硬是將在場的所有信徒帶離現場，一來遏止混亂加劇，二是考量到妮可菈需要妥善治療、絕不允許有人在一旁看戲。

蓓絲的水療術固然在急救時發揮關鍵功效，但後續的安置及治療仍是由神殿中的祭司主導。畢竟是在別人家裡作客，擅作主張的行動並不為人所樂見。再說，單以治療魔法而論，豐饒女神神殿的祭司的水準，可是受到王立魔導學院的認可、甚至還有專門的課堂，專門聘請豐饒女神神殿的祭司擔任講師。

「想不到翁小姐年紀輕輕、竟有如此造詣，在下著實佩服。」

沒有任何原因，僅僅透過直覺、蓓絲便聽出眼前這位青年祭司不善言詞，卻因為自己在場、不得不說些場面話。為了不讓對方難為，蓓絲準備起身離開，卻被妮可菈一把抓住、說什麼也不讓她離開。

「蓓絲。」與過往相比，妮可菈此刻的聲音格外虛弱，卻仍能從中感受到她強烈的意志。「不好意思，祭司先生，可不可以、讓我跟她單獨說話？」

對青年祭司來說，能陪伴在上圍豐滿的美人身旁固然美好，但比起前者，青年祭司更傾向獨自一人、一邊祈禱，一邊感受豐饒女神的耳語。因此，當妮可菈艱難開口、提出獨處的要求時，青年祭司毫不猶豫、笑著答應的同時，踏著安靜的步伐離開治療室。

「妮可菈小姐，還請您……」

蓓絲本想要妮可菈安心靜養，卻始終說不出口。還是妮可菈看出蓓絲的猶豫，率先開口說道：

「放心，這點傷，死不了人的。」

說著說著，妮可菈虛弱而平靜的聲音逐漸哽咽、不斷咒罵道：

「要不是、要不是我太沒用，愛莉莎就不會、被那混蛋抓住……」

「啪嘰！」

就像是要駁斥妮可菈的自責，位於妮可菈頭上、距離不到三十公分的半空中，一道由白光構成、刻有無數神言的術式乍現，煙火般炸裂開來。

「那是？」

乍看之下，術式的魔力來自豐饒女神的聖光，然而，從一閃而過的術式痕跡研判，蓓絲意外的發現，那竟然是愛莉莎親手構築而成的術式。

「不會錯的。」眼前的術式彷彿在強調自己的身份，不斷閃現屬於磊伊茲、同時也是愛莉莎獨有的術式痕跡。

縱然眼前的現象令人難以置信，但那術式極有可能是用來保護妮可菈，不受磊伊茲家追蹤、侵擾的防護術式。其中一個有力證據，來自於妮可菈驚愕不已的神情。

「怎麼可能？竟然、還在？」

妮可菈眼眶泛淚，嘗試伸手接住碎片，卻撲了個空。所幸蓓絲在目睹的當下、反射性的築起魔力屏障，這才接住部分術式碎片、使其能暫留於現世，不至於立刻消融於大氣。

或許，這是蓓絲第一次、將魔力屏障當作盤子使用。但蓓絲根本不在意，真正讓她在意的，是術式碎片中蘊含的溫暖。

「妮可菈小姐，請不要那麼說，」蓓絲伸出玉蔥般的手指，夾起一片碎片、滿懷深情的說道：「要是連妳都這麼說，那小愛她，又是為了什麼、做出這個術式？」

本來，蓓絲還想說些什麼，好鼓勵情緒低落的妮可菈。但在接觸術式碎片的瞬間，蓓絲確切的感受到，整件事情的轉機已然降臨。

「妮可菈小姐，請您助我一臂之力！」

此時此刻，傳進妮可菈耳裡的，並非單純的、來自晚輩的請求，而是鼓勵她走出失敗的陰霾，並再次為誓言奮力戰鬥、至死方休的火熱邀請！

從第一批自告奮勇、出外打探消息的豐饒女神信徒返回神殿起，留給蓓絲等人的時間已經不多。本已足夠高漲、針對至高神教的敵意一發不可收拾。

「月圓之夜？不就是明天嗎？」

也不知是誰先發出的驚呼，信徒們的情緒瞬間爆散、充斥神殿大廳。

「那可是布緹絲女神的神聖之夜啊！」

頭戴頭巾、上身赤裸的壯漢又驚又怒。

「磊伊茲的那些傢伙，竟然想玷汙女神大人的神聖時光！」

祭司們無不握緊拳頭，原有的和藹形象全被憤怒所掩蓋。

「嚴禁活人獻祭！」

弱不禁風、隨身攜帶紙筆的記錄員大動肝火，差點沒把手中的木板拍爛。

「該死的磊伊茲，真以為自己是神嗎！」

「不能讓他們為所欲為！」

「把他們抓出來！躲在家裡也一樣！」

「……」

眼看在場的信徒們處在失控的邊緣，即使是平時做事一往無前、總想著開打就完事的牛頭戰士兄弟也意識到不妙，分別趕到大廳前後的出入口，毫無保留的爆發聖光、阻止一部分衝動行事的信徒離開大廳。

「嘿！你們是傻了嗎？」巴魯魯起頭。

「咱們需要計畫，不是猛衝！」古連附和。

而後是兄弟倆齊心協力、一加一遠大於二的精神喊話：

『作為布緹絲女神的信徒，定當有勇有謀，絕非莽漢！』

經過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說，兄弟倆不僅壓下信徒們失控的怒火，更令在場的所有信徒不約而同、向兄弟倆身上的聖光發出震天喝采，感激女神為他們帶來智勇雙全的戰將！

「這些人，腦袋還好嗎？」

打算前往大廳、與牛頭戰士兄弟商討對策的蓓絲躲在門後，難以置信的看著大廳內發生的一切。

就結果來說，牛頭戰士兄弟確實將場面牢牢控制住，但從細節來看，蓓絲算是頭一次見到兄弟倆看似毫無章法、實則掌握人心的領導風範。原本深植於蓓絲內心、橫衝直撞的武夫形象轉瞬升級，成為王國境內罕有的將才。

「兩位辛苦了。」

親眼見證牛頭戰士兄弟有條不紊地部屬、分配工作的全部過程後，總算找到機會上前的蓓絲沒有猶豫，率直的致上感謝。

「沒事、沒事。蓓絲小妹，大姐頭呢？」

如同先前的對話，不善言辭的巴魯魯保持沉默、由古連道出內心的關切。面對這看似奇妙、卻又無比自然的應對方式，蓓絲暫且拋開好奇心，照實回答兄弟倆：

「不礙事，明天下午就能痊癒。」

同時，蓓絲領著牛頭戰士兄弟返回治療室，向兩人陳述自己的營救計畫：

「明天晚上，妮可菈小姐將會與我們同行……」

整個計畫的關鍵，在於豐饒女神信徒進場、干擾至高聖儀進行的同時，由熟知磊伊茲莊園地形的妮可菈帶路、並搶在至高神教教徒們反應過來前，將愛莉莎帶離磊伊茲莊園。說來簡單，其中的困難與艱險，只有曾在磊伊茲家工作過的妮可菈知曉。

「還請二位出手相助。」

妮可菈之所以不惜強行運氣、加速身體恢復，甚至低聲下氣的向兄弟倆提出請求，除了清楚兄弟倆的實力、堅信他們倆能夠勝任外，更重要的是──妮可菈再也不想失敗，尤其是眼睜睜的看著所愛之人，因為某些失誤而承受失敗的全部後果！

「連大姐頭都這麼說，那就這麼辦吧。」

古連隱藏在牛角面甲下的雙眼閃過一絲光輝，其決定更是豪氣萬丈：

「就讓咱們陪大姐頭跑一趟吧！」

關於可能的意外狀況，古連不是沒有想過。好在今日聚集於豐饒女神神殿的信徒當中，不乏與古連交情匪淺、其強悍不在話下的老練戰士。由他們協助指揮信徒，相信這場營救行動、捍衛名譽的宗教戰爭，都能迎來美好的結果！

「那麼，請大姐頭專心休養。剩下的就讓咱們安排吧！」

顧及妮可菈的恢復進度，古連立刻拉著巴魯魯、全速離開治療室。盔甲相互摩擦、碰撞的鏗鏘聲連綿不絕，直至遠遠得聽不見為止。

「呵呵，真是靠得住呢。那兩個小夥子。」

「咦？靠得住？他們嗎？」

蓓絲並不是不能理解妮可菈此話的用意，只是覺得稀奇。就連自己也是費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獲得妮可菈的認同。身著重甲、未曾顯露真面目的牛頭戰士兄弟究竟何德何能、引得妮可菈發出如此稱讚？

「他們作為戰士，歷練或許還不夠。不過，那份意志倒是很少見。真希望磊伊茲家的男人多少也學上一點。」

要是有什麼疑問，儘管問吧。妮可菈為蓓絲解惑的同時，難得顯露的柔和眼神像是在提醒蓓絲無須見外、有話直說。至於被點破心事的蓓絲，除了被看透的些微羞恥，更多的是被妮可菈認同的喜悅。

「那麼，還請妮可菈小姐告訴我……」

當然，蓓絲從未遺忘這件最重要的事。再怎麼說，時間幾乎是站在磊伊茲家、自己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浪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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