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八幕──光芒之下，陰影無所遁形(1)

當看似漫長的北境之旅結束，妮可菈、蓓絲返回林間村莊後，兩人遵循白海豹祭司──哈琳忒給予的神諭，將身心調整至萬全狀態，方可前往愛莉莎受困之地。

如今，正是哈琳忒所說的良辰吉日。陽光尚未探出山頭，其光芒像是在祝福妮可菈、蓓絲二人，照亮天上的海豹狀白雲。

「蓓絲，準備好了嗎？」妮可菈看似無心的詢問，內裡充滿真切的關懷。

此刻的妮可菈，不再將蓓絲視為累贅。如今的蓓絲，既是愛莉莎生死與共的好友，更是妮可菈少數能信任、無比可靠的戰友。若不是因為蓓絲，妮可菈也無法掌握這近在咫尺的希望。

「再等一下，就快好了。」

蓓絲緊盯掌心中的魔力團塊，嘗試將其雕塑成想要的形狀。莫約三分鐘的時光過去，隨著「砰」地一聲響起，承載蓓絲口信的暫時性魔法生物──七彩八哥宣告完成。

「好，就這樣。要是前輩沒注意到，我也沒輒了。」

蓓絲滿意地看著七彩八哥，將其放置於木屋門口附近的圍欄上。再三確認它嚴守自己的命令、絲毫沒有移動的意思後，蓓絲總算說出最後的關鍵字：

「隱蔽、等待吧。」

如同給信封印上封蠟，在哈爾瓊斯抵達之前，七彩八哥的身影決不會被他人注意到。除了某些善於感知的魔導士。

「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蓓絲趕到妮可菈面前，低頭致歉。

「沒關係，時間還很充裕。」

為了不讓蓓絲感受到壓力，妮可菈毫不猶豫、逕直抱起蓓絲，不顧她因為心理準備不足而發出的驚叫，飛也似的離開村莊。

作為王國境內最古老、佔地最廣的歐奇樹海，除了由無數草木交織而成、翠綠無邊的林地生態圈，無數隱蔽其中、來自上一紀元的古老遺跡更使得歐奇樹海聲名遠播、成為眾多熱愛考古探索之流爭相前往的風水寶地。

「妮可菈小姐，能不能、慢一點……咿！」

蓓絲稍一抬頭，眼角餘光立刻注意到一根枝椏，嚇得她趕緊縮回妮可菈懷中，驚險避開相撞的命運。本想靠右迴避的妮可菈見狀，反射性的出言安撫：

「放心，就快到了。」

為了盡早救出愛莉莎，妮可菈耐著性子、終於等到今天。內心不斷翻湧的熱血早已沸騰，說什麼也不願意放慢速度。蓓絲注意到妮可菈欲言又止的神態，心念一轉、大致猜出妮可菈此刻的心情。

「好、好的。」蓓絲抓緊兜帽，顫顫巍巍地說道：「還請、妮可菈小姐，全速前進，不用、管我。」

說起對愛莉莎的擔憂，蓓絲也是無比焦急。但也因為這份憂心，使得蓓絲在這段旅途中，對妮可菈遠勝飛鳥的疾速感到格外恐懼，深怕一個不小心，自己在本應安全的行進過程中，受到意料之外的傷害。

這不僅是對自己的擔心，更是對愛莉莎擔憂的延伸──若自己因傷在身、無法在關鍵時刻提供幫助，那自己又是為何而來？

「抓緊囉。」

不論蓓絲怎麼掩飾，也瞞不過妮可菈的雙眼。為了回應蓓絲的決心，妮可菈吞回多餘的安慰，聚氣於雙足、在落地的瞬間盡數釋放！

「嘎吱、嘎嚓、窸窣！」

在妮可菈強硬的氣場衝撞下，無數枝椏四散飛舞，有的甚至跟著妮可菈飛躍的軌跡，一路突破樹海的頂端。放眼望去，一片綠油油的海洋盡收眼底，若非遠在地平線的平原與山脈襯托，一股無邊無際的錯覺幾乎占據心頭。

「妮可菈小姐，那邊！」

不顧拍打在身上的呼嘯風聲，蓓絲勉力伸出手，緊握掌中的紅寶石項鍊不斷閃爍、磁石般地指向西南邊一處空地。妮可菈不疑有它，伸腳猛踏樹頂、當即轉向。

「這是？」

隨著兩人靠近空地，空地上方的雲層逐漸消散，一道熟悉、飽含溫暖的白光照耀空地，覆蓋其上的結界經不起光芒照耀，如春雪般融化、消散於空氣中。一處破敗、但絕非上古遺跡的廢棄建築群赫然出現在眼前。

這就是牠們說的『哈波的指引』嗎？還真是貼切。仰望天上、由白雲圍繞成的海豹輪廓，妮可菈心懷感激之餘，腳下步伐不停、一舉衝進建築群中。

「妮可菈小姐，妳看那邊。」

蓓絲視線所到之處，是陽光下一閃而逝的蒼藍鬼火。妮可菈點頭示意，平淡的補充自己的發現。

「看來，還有一些躲在暗處。蓓絲，別離我太遠。」

妮可菈邁開步伐，同時發出生命能量，試圖引誘躲藏於建築中的史雷奴現身。但見這群貪戀生命能量的魔物各個畏首畏尾、遲遲不敢走出藏身之處，妮可菈恍然大悟：

「也對。再強大的地獄生物，也經不起陽光的炙烤。何況這是海豹之神的光輝？」

想通此一關節，妮可菈環顧四周、向蓓絲發出詢問：

「能確定愛莉莎的確切位置嗎？」

「嗯，照理說是可以。」蓓絲吞了口唾沫，無比鄭重的請求：「還請妮可菈小姐幫我爭取時間。」

蓓絲伸手探進長袍，取出一張羊皮紙、就地攤開。始終不離手的紅寶石項鍊高舉在羊皮紙正上方，為後續施展的術式完成所有必要準備。

「影像投射，完成。相對位置，定位中。追魂術術式構築，對象不變，範圍縮小，莫約方圓十哩。」

比起與空氣中的元素精靈溝通，只需魔力啟動的追魂術所需的資訊相對較少，也更精確。也因為這項特點，在眾多魔導士的心目中，純魔力驅動術式的難度不亞於元素魔法，卻遠不及元素魔法帶來的直接效益。

當然，上述說法，僅限於短視近利之徒心目中的模樣。對樂於研究的蓓絲來說，兩者原理相同、作法稍有不同，都是能幫助自己解決困難的工具。

「有了！妮可菈小姐，在那邊！」

一連經過數間破敗廢墟、在一座古井前左轉，一間規模宏偉、氣勢不減當年的石造建築映入眼簾！

此時此刻，在來自天上、乘載海豹之神祝福的聖光保護，以及蓓絲精準、不受一絲干擾的追魂術定位下，一間年代久遠的神廟出現在妮可菈、蓓絲二人面前，展現它亙古不變的莊嚴。

然而，令人感到諷刺的是，這間神廟中竟隱藏著神、人都不願見到的罪過。更何況，這項罪過竟是發生在磊伊茲家──當今世間公認、繼承神明血脈的古老家族。

「妮可菈小姐，您之前說的那個人，真的是小愛的親生大哥？」

自從介入此事以來，這是蓓絲第三次向妮可菈問及綁架犯的身份。並非蓓絲不願相信妮可菈的說詞，刻在傷口上的記憶更是絕對可靠、無法偽造的。真正令蓓絲無法理解的，是庫勞倫斯‧磊伊茲所說的偉業。

「究竟是什麼樣的功名成就，值得他們奉獻出家人的性命？」

趁著解密術式編織的空檔，蓓絲一通深呼吸，終於向妮可菈提出心中埋藏的真正疑問。

「蓓絲，妳是認真的嗎？」

妮可菈頭也不回、一邊保持警戒，一邊向蓓絲提出反問。在妮可菈眼裡，就算蓓絲參與這回的救援行動，以庫勞倫斯‧磊伊茲高傲的性格，肯定不會將蓓絲放在心上。相反的，一旦自己將磊伊茲家醞釀許久的計畫透露給蓓絲，哪怕只有隻字片語，蓓絲本應平靜的人生將會化為泡影。

「若沒有關鍵資訊，再厲害的魔導士也無法施展全力。」蓓絲毅然決然，連同堅守多年的信念一併吐露：

「妮可菈小姐，不知您是否有聽過『魔法的深淵，無邊無際』？」

「啊，好久沒聽到這句話了。」妮可菈點頭，順口接上後半句：

「『唯有秉持心中天秤、不斷探索，方可成行』。沒錯吧？這也是你們魔導士的職業準則。」

「我覺得，這句話不只是職業準則這麼簡單。」蓓絲一邊調整魔力走向，一邊向妮可菈訴說其信念的核心：

「從我學成至今，就算是再糟糕的事情，在大家的幫助下，我依舊平安無事、一一將其記錄下來。對我來說，這都是難得的緣份。而如今，我因為小愛的受難、間接來到此地，這意味著什麼？是不是有什麼事情，是我必須去知道、解決的？」

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麼，蓓絲再次深呼吸、慌張地向妮可菈補充道：

「這、這是我的一些見解，如果有冒犯到妮可菈小姐，還請您見諒！」

先不論蓓絲是否在禮數上做足功夫，這段發自內心的自白，著實令妮可菈暗自心驚：

「這孩子，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嗎？」

相同的話語，妮可菈年輕時也聽過。當時那位向自己闡述理念的人，她也是位魔導士、與蓓絲同樣稚嫩，同樣在探究魔法的路途中，找到人生的重心所在。

「你們這些魔導士，怎麼老是喜歡用緣份當藉口、說什麼都要幫助別人？雪莉，看來魔導士裡，不只妳一個傻子啊。」想到這裡，妮可菈忍不住放聲大笑，嚇得蓓絲差點掐碎掌心上的魔力團塊。

「妮可菈小姐？我，說錯了什麼嗎？」

「沒什麼，只是覺得，我們明明身在敵營，卻還有心情討論這些事。這警戒心實在不及格。」

話因剛落，妮可菈一個踏步，衝向神廟內空蕩的一角，與隱藏在陰影中的未知身影相撞、激盪出滾滾煙霧。

「我就說嘛。庫勞倫斯這傢伙，怎會放任我們在這裡撒野？」

透過蓓絲驚魂未定的目光，妮可菈自煙霧中退出，從未離手的金屬手甲在落地的瞬間重摔在地。仔細一看，本應閃亮的金屬表面鏽跡斑斑，不時流淌出黏稠的綠色液體。

「蓓絲，退到外面去。」

當妮可菈再次舉起雙拳、強大的氣場護住身後的蓓絲，深沉異常的怒吼吹散煙霧，與翠綠色的生命能量相互碰撞，交織出惡鬥的火花。

「嘎吼──！」

一隻眼凸嘴斜、體型如同神廟內三人環抱的石柱般粗壯，渾身草綠色的巨大蜥蜴悍然現身，邁開足以拔山倒樹的步伐，直往二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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