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磊伊茲的的笑靨》 - 第七幕──影子之後，光芒緊隨(2)

水療術的治療過程出乎意料的困難。縱使哈爾瓊斯加入魔力供給的行列，也僅僅治癒淺層的外傷，涉及筋骨、臟器的內傷還得靠深入體內的水療術──生命循環才能有效的治療。

「謝謝你們，剩下的我自己來吧。」

妮可菈收起方才的冷漠、老實的表達感謝，同時掙脫水球、要求兩人收回魔力，以免不必要的浪費。

「咦？可是……」

蓓絲話到嘴邊，深怕自己又說錯話，一時間難以啟齒。一旁的哈爾瓊斯知曉前者的困窘，也想幫忙說上幾句話。無奈方才的治療過程中，因為控制不佳、消耗太多不必要的魔力，哈爾瓊斯連喘氣都來不及，又如何開口呢？

兩人的反應，妮可菈全在看眼裡。再回想自己方才的態度，歉疚感隨之浮現。話到從頭，他們根本不清楚愛莉莎的現況，自己遷怒他們根本無濟於事。

所以妮可菈決定正面回應，打破自己造成的僵局。

「沒事的。所以，不要太在意，蓓絲小妹。」

對上蓓絲驚訝中帶有疑惑的目光，妮可菈調勻氣息，平靜的說道：

「再說，我這一身內傷，就算榨乾你們的魔力，恐怕也無濟於事。」

妮可菈緩緩起身，雖然腳步沒有方才那般虛弱，卻也不見一開始的穩健。

究竟是遇上什麼樣的敵人，導致妮可菈身受如此重傷？本應待在妮可菈身邊的愛莉莎也不見蹤影？再加上妮可菈方才的異常，種種疑問接連浮現、深深困擾著蓓絲，同時也驅使她再次鼓足勇氣，再次問起愛莉莎的下落。

「妳放心，愛莉莎只是出趟遠門，過幾天就會回來。」妮可菈攤手，眉宇間流露出無奈。「那孩子，說什麼都要去找專治內傷的草藥。我拗不過、也擋不住她，只能放她一個人去。」

從妮可菈先前表現出、對愛莉莎的百般呵護來看，愛莉莎執意尋找草藥的行為，確實觸碰到妮可菈的底線。也難怪妮可菈方才會氣急攻心、氣息大亂。如果照著妮可菈的說詞思考，確實會得出以上結論。然而，一想到妮可菈方才的眼神，即使年輕如蓓絲，多少也感受到些許違和。

那眼神，就像是充滿某種對事物的仇恨，卻又無從宣洩，蓓絲一時無法準確的表達。

「沒事的話，我先回去休息了。」

不等兩人回應，妮可菈頭也不回、迅速離開曬穀場，完全不像有傷在身的樣子。

「呼、呼──，看來傷得不輕呢。」

一通深呼吸過後，哈爾瓊斯總算是喘過氣，並針對妮可菈的舉止做出意有所指的評價。蓓絲深有同感，不自覺的點頭附和，同時下定決心，非要問個明白不可。

「喂，蓓絲，給我等一下。」

一聽到哈爾瓊斯想制止自己，蓓絲隨即退開，雙眼閃過罕見的敵意。哈爾瓊斯見狀，連忙舉雙手投降。

「蓓絲，妳聽我說，不會害妳的啦！」哈爾瓊斯的辯解中滿是無辜。

「唔嗯──。」蓓絲蓄勢待發，隨時都能發動魔法、給予哈爾瓊斯迎頭痛擊。

「所以我說啊，妳今晚想跟妮可菈小姐一起睡的話，只管安心去吧。」

終於，哈爾瓊斯搶在蓓絲沉聲詠唱的空檔，用另一種方式同意蓓絲的請求，儘管蓓絲尚未開口。

「哈爾瓊斯前輩，就讓我……咦？真的？」

本來已經做好詠唱準備、隨時都能發動冰雪鎖鏈進行牽制的蓓絲難以置信，再三向哈爾瓊斯確認，並得到他不惜立下魔法誓言的誠懇回應後，一股奇妙、難以言明的情緒渲染、散佈於心湖中，久久無法平復。

「哈爾瓊斯前輩，真的、可以嗎？」

哈爾瓊斯不是不能理解蓓絲的心情，但她真的問得太多次，自己的耐心幾乎快被磨光。只見哈爾瓊斯一手扶額，像是對蓓絲展現自己的煩惱。

「可以、可以！再說，妳一個女孩子，還是跟妮可菈小姐睡在一起比較妥當，不是嗎？」

哈爾瓊斯一邊揮手，一邊揣測蓓絲的反應。要是不喜歡直接講明的話，稍微繞上幾個彎子又如何呢？殊不知哈爾瓊斯這一舉動，恰巧命中蓓絲最在意的細節之一。

「那麼，哈爾瓊斯前輩，晚點吃晚飯的時候，我會親口跟大家說這件事的。所以，請你先不要跟大家說。」

「好，知道了。」

蓓絲這孩子，就是這點討我喜歡。哈爾瓊斯莞爾，為自己嬌小可愛、從不肆意妄為的後輩感到欣慰。不過，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有件事情非得講明不可。

「蓓絲啊，」離開曬穀場、漫步在通往柴房的小路上，哈爾瓊斯緊盯蓓絲碧藍的雙眸、煞有其事的給出建議：

「妳可別太積極，惹妮可菈小姐生氣喔。」

蓓絲聞言，先是鼓起臉頰、佯裝不悅，隨後鄭重的給出回應：

「前輩說的我都知道。又不是喜歡纏著大人的八歲小孩，對吧？」

這或許是蓓絲加入小隊以來，第一次覺得哈爾瓊斯做出賢明的決定。與之相對的，哈爾瓊斯也很慶幸自己當初沒看錯人。

「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也很想知道，妮可菈小姐究竟發生什麼事。蓓絲能這麼積極，真是幫大忙了。」

再怎麼說，妮可菈小姐可是我等冒險者的傳奇、王國的英雄，要是她跟她重視的人有所閃失的話……

身為合格的冒險者，升起營火、用營火做飯並非難事，但在別人家柴房旁邊用火實屬奇葩，使得蓓絲不禁擔心起柴房的安危。好在身為隊長的哈爾瓊斯肩負起責任，直到營火熄滅前都未曾放鬆警戒，預想中的悲劇總算沒有發生。

「時間差不多了。蓓絲，妳也早點休息吧。」

晚餐結束，目送隊員們各自散開、自由活動的當下，哈爾瓊斯再次提醒蓓絲，希望她能協助妮可菈療傷。蓓絲連聲答應，希望哈爾瓊斯別再耽誤時間。

「放心睡大頭覺吧，前輩。」

說完，蓓絲轉身就走，將哈爾瓊斯的呼喊拋在後頭。

「就算做出好決定，前輩還是前輩，老是把我當成小孩子。真氣人！」

關於治療一事，蓓絲自然是義不容辭，而且以蓓絲的水療術造詣，搭配妮可菈自身的生命能量，再重的內傷也能快速痊癒。相信妮可菈不會放棄這難得的機會才是。

「可是，要是我幫忙的話，小愛豈不就白做工、又要挨妮可菈小姐罵？」

當然，如果妮可菈所說為真，浮現於腦海一隅的想法確實有可能成真。只可惜妮可菈當時的說詞，蓓絲仍然無法接受。

在蓓絲的認知中，以愛莉莎的魔法造詣，要治療妮可菈身上的內傷簡直易如反掌，根本不需要藥草輔助。除非……

「果然，還是得問清楚才行。」

按照先前打聽的訊息，蓓絲來到村莊南邊、靠近村口的一間木屋前。木屋裡沒有透出半點燈光，是妮可菈已經就寢，還是妮可菈尚未進屋？蓓絲一邊思忖可能性，一邊伸手敲門。

「叩、叩、叩！」由檜木製成、外表呈現條紋造型的木門發出悶響。

「不在嗎？」

蓓絲尋思，一手搭上門把，反射性的嘗試開門。孰料大門根本沒鎖，一推就開。從門外窺探，裡頭除了床、桌子等家具的輪廓，基本上空無一人。

「什麼人？」

蓓絲聞聲回頭，卻不見人影，完全沒想到是妮可菈正在試探自己。憑藉迅捷的身法，妮可菈躍上屋頂，一臉警戒的觀察起蓓絲。

「這孩子，是想來幫我療傷嗎？」

如果只是單純的療傷，是應該讓她來幫忙。畢竟時間不多……妮可菈的內心十萬火急，卻始終無法下定決心、請求他人的協助。其中的原因，絕不止是不希望外人捲入糾紛那般簡單。

「就在這裡等著，看她什麼時候回去吧。」

妮可菈看準蓓絲對禮貌的要求，打算用時間消磨其耐性，卻沒料到自己的內傷遠比預想的還要嚴重。不過是稍微改變姿勢、舒緩雙腳的痠麻，卻引發腹部一陣劇烈絞痛。

「嗚咕……」

疼痛來得猝不及防，妮可菈身形一斜，差點從屋簷跌下。所幸妮可菈及時伸手、抓住屋簷邊上的排水溝，阻止意外發生。也因為這場意外，妮可菈的行蹤徹底暴露在蓓絲眼前。

「妮可菈、小姐？您還好嗎？」

蓓絲心中閃過無數念頭，最終決定無視妮可菈從屋頂跌落的事實，並在幫助她下來的同時，道出自己的來意。

「唉，也對。讓妳一個女孩子陪著他們，怎麼說都說不過去。」

妮可菈不可置否，立刻答應蓓絲的請求，隨後便帶著蓓絲進屋。

「如果睡不慣地板，就用那張床湊合著用吧。」

點燃屋內僅有的油燈，妮可菈指著牆邊的稻草棉布床，一邊攤開地上的獸皮毯子，儼然是決定打地舖的架式，完全忽略自己是傷者的事實。蓓絲難以忍受，恨不得立刻上前拉起妮可菈。

「妮可菈小姐，我沒關係的。倒是妳，身體還好嗎？」

從蓓絲的言語中，妮可菈不難聽出其中的關懷，再加上蓓絲奮力拖起自己，說什麼都要把自己帶到床上的行動力，妮可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立場並不適合讓出床位。

「別擔心，我沒那麼脆弱，死不了的。」

坐上稻草棉布床時、稻草受壓的聲響格外吵雜，觸感卻輕柔得令人安心。若不是周身程度不一的內傷，妮可菈確實很想躺下、享受久違的放鬆。

「唔、嗯，那個，妮可菈小姐，要是不介意的話，讓我用水療術減輕內臟的疼痛，好嗎？」

「這樣啊……」妮可菈輕撫腹部，笑容變得尷尬。「那就拜託妳了。要不是有妳在，我還得多花時間運氣療傷呢。」

妮可菈的言外之意，蓓絲哪可能聽不出來？一想到不久前、打擾妮可菈運氣療傷的瞬間，蓓絲不斷道歉，灌注在水療術中的魔力迅速增加，反而使妮可菈感受到魔力在體內衝撞的不適。

「蓓絲，沒關係的。所以，慢慢來吧。」妮可菈自知理虧，只能換個方式、委婉的要求蓓絲放慢魔力流動。

這一次的治療過程意外順利，成功消除妮可菈各處內傷的疼痛。據妮可菈所說，不久前的治療之所以困難，是因為當時體內還留有不少生命能量，生命能量對外來的魔力產生反應，從而抵銷魔力、降低水療術的元素治療效果。筋骨、臟器受傷過重的假設從一開始便不存在。

「謝謝妳，蓓絲。照這節奏下去，後天應該就能痊癒八成。再搭配愛莉莎帶回來的藥草，就不用擔心後遺症之類的，萬事大吉。」

與愛莉莎純真的笑容相比，妮可菈的笑容爽朗，彷彿看透世間百態，卻依舊堅信自身理念，甚至樂此不疲。然而，隱藏在笑容背後的情緒，通過蓓絲事先施展在眼睛上的觀心術，悄悄的傳進蓓絲的腦海。17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A1nxjrqf9

那並不是等待親人歸來的擔憂，而是親愛之人被奪去、憤恨又無奈的哀愁！一通解讀過後，蓓絲總算得出結論。至於該如何突破妮可菈的心防、使她如實交代內情，蓓絲心中是有想法，但一想到妮可菈的哀愁可能與愛莉莎有關，蓓絲按捺不住，直接向妮可菈問起此事：

「妮可菈小姐，妳跟小愛、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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