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鳥之歌 - 11-2

奧涅斯起身，跟著伊耶蘿來到神殿的大廳，伊耶蘿坐入大廳的圓桌前，奧涅斯則跟傑尼尤許一左一右站在伊耶蘿身後。三人等了一陣，神殿大門才被推開，率先走進的是奧涅斯昨天見過的利歐長老和另一名乾癟瘦小的老年男性，兩人各帶著兩名護衛。

乾癟老者一進神殿就沒命似的搶到椅子旁並坐了下來，喘著氣，而利歐還是帶著那個笑臉，緩緩地來到圓桌旁入座。

「你們遲到了。」開口的不是伊耶蘿，而是傑尼尤許。

伊耶蘿舉起手，示意傑尼尤許別多嘴。「坎德恩長老沒來過神殿，自然不會知道神殿前的階梯這麼陡峭。不過身為長老竟然沒來過神殿，不覺得匪夷所思嗎？傑尼尤許。」

「確實離譜。」

「國家大事要由沒來過愛匹特羅最崇高之處的人來決定，就像與兩國的關係要由從未和西諾迪人交談過的人決定一樣，很是奇怪。」

「您說的是。」

坎德恩長老還沒緩過來，就被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調侃著，一時間有些懵了，無話可反駁。

利歐哈哈大笑。「才剛開始而已，不用這麼咄咄逼人；不過伊耶蘿說的也對，確實有了一番見事後想法會變得更全面，或許有些長老是該多見見世面了。」

奧涅斯先是對於利歐出言攻擊坎德恩感到詫異，隨即想起這兩人多半一人代表著一派，彼此間也是對立的。

「該來談正事了。」利歐的笑容稍減，說：「您應該也知道這種用性命要脅，接近耍賴的方法不可能持續太久的，我想今天找我們來是要討論出個我們三方都能接受的方法，來決定這兩個聖物⋯⋯或著說您和另一個聖物該如何歸屬吧？」

「不是討論，是我只接受我的做法，但不會讓你們吃虧的。」伊耶蘿說。

「喔？說說看。」利歐饒有興致地說。

「依循古法，兩邊各派出三名戰士決鬥。」

伊耶蘿話音剛落，兩名長老馬上開口，一個說：「可以。」另一個卻說：「不行！」

反對的是坎德恩而贊成的則是利歐，避戰派和主戰派手下的實力可見一斑，兩邊打起來，主戰派的肯定會贏。

「我想你們誤會了，是我與十一名長老，兩邊，你們贏了再想要怎麼決定聖物的用途，看要表決還是怎樣，與我無關。」伊耶蘿說，一下子，兩邊的意見可能又要對調了，就算長老們靠主戰派的人贏下比賽，拿回聖物後照原本投票的方法，那人多的避戰派最後反而會贏。

「但這樣⋯⋯」

「坎德恩長老，之後的等回會議廳再討論吧。」利歐說。「伊耶蘿還有什麼要吩咐的嗎？」

「沒了，勞駕兩位跑一趟，請自便。」伊耶蘿起身，離開大廳，轉身上樓。

伊耶蘿回到了奧涅斯的房間，奧涅斯與傑尼尤許自然也跟著，等關上房門後，伊耶蘿才吁了口氣。「比想像中的⋯⋯還要順利。」她拍了拍臉頰，問：「我剛剛表現還好嗎？」

傑尼尤許眉頭微皺，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沒有開口。

「挺有氣勢的。」奧涅斯說。

「太好了。」伊耶蘿又吁了口氣。「傑尼尤許能幫我去找剩下的一名戰士嗎？雖然我覺得即便答應了，最後也會被長老們策反，但形式上還是要湊滿三人的。」

「如果您有想到這點，那您有沒有想過最有可能被策反的是這個賤種？」

「說得挺有道理的。」奧涅斯語中帶諷地說：「那你有什麼主意呢？」

「隨便再找一人代替你這賤種就好了。」傑尼尤許一臉鄙夷，眼睛也沒看著奧涅斯，似乎覺得連看著西諾迪人說話都會被冒犯。

「哈！」奧涅斯毫無笑意地嘲諷了聲。「動動腦，要是伊耶蘿沒恩於你，即便塞錢，你也不會願意幫助她，從這個角度去想，你說的方法可行？」

傑尼尤許臉色鐵青，卻無從反駁。奧涅斯說的是事實，不會有人幫伊耶蘿的。

「傑尼尤許，幫我去找人，一人就好。」伊耶蘿說，算是強制為兩人的爭執畫上了休止符。

傑尼尤許只好離開房間，留下奧涅斯與伊耶蘿兩人。

「不過他說的對，為什麼妳能相信我？」

伊耶蘿直直看著奧涅斯的眼睛，奧涅斯別過頭。「我想相信奧涅斯是個很好的人。」她說。

「憑什麼？」

「憑什麼嗎？」伊耶蘿眺望遠方的海洋。「因為奧涅斯說了愛匹特羅，不是尼安人保留區。」

「這也沒⋯⋯」

「不，這很重要。」伊耶蘿直直地看著奧涅斯的雙眼，說：「可能奧涅斯在某一個尼安人口中聽到這裡的名字，也聽說我們不喜歡有人那樣稱呼我們最後一塊土地，而奧涅斯記起來了。奧涅斯知道嗎？我跟很多西諾迪人交談過，他們並不是刻意要瞧不起我們，那是渾然天成的視我們為下等，甚至不帶惡意。在那種目光下，連顯露出來的尊敬和善意都只是施捨，而我也沒辦法責怪那些人。」

「奧涅斯不會，雖然很冷漠，但我能感覺得出來奧涅斯對待我們跟對待其他人一樣，不是把我們當別的人種，所以我想相信，相信奧涅斯是個好人。」伊耶蘿露出點笑容，說：「那奧涅斯呢？願意相信我嗎？」

她在騙我。奧涅斯不斷地跟自己說。她在騙我。

「相信什麼？」

「奧涅斯還認為我是因為印記的原因才救奧涅斯，對這個身份另有所圖的對吧？」

奧涅斯沒有回答。

「奧涅斯願意相信我不會利用印記和身份嗎？」

「不，我不相信，我會幫妳，但跟信任與否無關。」

「這樣啊⋯⋯」伊耶蘿先是露出些感慨，接著，她突然用力搖搖頭，說：「我會 想辦法讓奧涅斯相信我的，我是認真的！」

她的眼中有著頑固和堅毅，更像是面對兩名長老時的那個她。奧涅斯輕聲說：「我會期待的。」

伊耶蘿跳起身，跑出了奧涅斯的房間。

奧涅斯靠著椅背，聽到從隔壁房間傳來了黃鶯般的歌聲。

伊耶蘿忘了，忘記在奧涅斯剛醒來時，傑尼尤許走進船艙與她對話過。那時的奧涅斯還沒學尼安語，自然是聽不懂。但她教會了他。這讓他了解那時兩人說了些什麼，傑尼尤許質問伊耶蘿救下奧涅斯的意圖。伊耶蘿回答了。

伊耶蘿那時已經猜到兩國會到愛匹特蘿要聖物了，即便塔納托斯和海多米雅不派人，伊耶蘿也會主動邀請兩國。在交出兩枚聖物時除了告知每一枚聖物給到誰以外，再用僅剩的無主聖物——奧涅斯——來引發兩邊的糾紛和爭奪。而誤打誤撞的是奧涅斯確實適合用來引發糾紛，他是塔納托斯的國民，卻在海多米雅的疆域被找到，兩邊都有帶走奧涅斯的合理性。

『我要讓他相信我，再利用他。』

伊耶蘿也是主戰派的，奧涅斯不懂她現在在演哪齣戲，只是一旁看著，等待她跟他坦承的一刻，最後再自嘲一笑，說：「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他不知道伊耶蘿的目的，說不定還能短暫地從伊耶蘿身上得到踏實感，還能夠欺騙自己並沉浸其中；反正都是替伊耶蘿出戰，反正都是被利用，那什麼都不知道還快樂些，畢竟再怎麼樣也不會比特雷佛那一刀來得痛了。

他現在就像拾荒區的那些行屍走肉，只求最後一口烈酒和毒品，好讓自己在快樂中死去。

黃鶯般的歌聲，奧涅斯長嘆一口氣。

「為什麼要教我尼安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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