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啓鳥之歌 - 10-2

她接著向奧涅斯介紹了歌詞的內容：很久以前這世界上有很多不同的生物，卻只有一片荒蕪的大地，於是天啓鳥開始四處飛翔，拔下自己的羽毛化為不同的地貌來豐富這世界並滿足各種生物。直到最後，當祂想看看自己創造的世界時卻因為沒有羽毛，再也飛不起來了。

「最後祂後⋯⋯地拔下剩下的兩片羽毛，創造出鴿子和我們替祂看這個世界。」

奧涅斯垂下眼，輕聲說：「後悔，祂後悔。」

伊耶蘿點點頭。「其實歌詞平常用的曲子比較壯⋯⋯開心一些，只是工作上唱太多次，自己一人唱就喜歡看心情換曲子。」

奧涅斯瞟了伊耶蘿一眼，如果是真的，伊耶蘿恐怕也是心事重重。

「奧涅斯聽到後都會掉淚，發生了什麼難過的事嗎？」

奧涅斯雖對伊耶蘿的歌聲挺有感觸的，卻不知道自己在睡覺時還會流淚。他沉默一陣，說：「沒事。」

伊耶蘿沒勉強他，只是露出遺憾的神情。「好吧。對了，奧涅斯做決定了嗎？要不要去愛匹特羅？」

醒來後奧涅斯確實開始對特雷佛感到些憤怒與恨意，這些是隨著悲痛一齊而來的，但卻不夠讓他去報復特雷德；他也對神劍和寶藏沒興趣，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一切都無所謂，去哪也都無所謂。

他不認為伊耶蘿是出自好心救他的，只要看到這個印記，知情的人絕對有所圖謀。伊耶蘿肯定說謊了。

他點頭。

「太好了。」伊耶蘿露出笑容。「我們還要十多天才會到愛匹特羅，奧涅斯可以好好休息，讓傷好。」

奧涅斯傷得很重，只能待在房間內養傷，伊耶蘿也都在一旁照料著他的傷口。這段間兩人沒什麼事情可以做，於是伊耶蘿請奧涅斯多教她一些西諾迪語，也順便教起奧涅斯尼安語。

那名一開始與伊耶蘿爭吵的男子在每天的用餐時間都會帶著食物進來，並跟伊耶蘿報告些事情。每次進到房間內，男子就會用充滿敵意，甚至是憎恨的眼神看著奧涅斯。奧涅斯有種預感，要不是伊耶蘿在旁，那名男子肯定已經抽刀上來將他砍了。

「他叫做傑尼尤許。」伊耶蘿向奧涅斯介紹道。「尼安人有用職⋯⋯工作或綽號來當作本名的習慣，傑尼尤許就是第一戰士的意思。」

「第一戰士？」

伊耶蘿點點頭。「整個愛匹特羅內沒有人能贏過他，所以才請他當我的貼身護衛的。」

對於把伊耶蘿和他關在一間房內獨處，貼身護衛則被排除在外，他當然覺得可疑，特別是伊耶蘿不懂如何戰鬥，他甚至連刀都不用就能對伊耶蘿不利。但他不說破，就這樣跟著伊耶蘿朝愛匹特羅前行。

船隻在河上航行著，一天早晨，傑尼尤許又進來例行報告。奧涅斯一旁聽著，由於這二十多天來只有學習與教學語言這一事可做，尼安語的普通對話他聽得懂五、六成了。

「我們將在今天中午會抵達愛匹特羅，請您做好準備。」傑尼尤許說完瞪了奧涅斯一眼，關門離去。

「等等人會很多，可能會聽到一些⋯⋯不好的話，奧涅斯不要理會。」伊耶蘿說。「我得換個裝，請奧涅斯轉頭一下。」

奧涅斯轉過頭，一邊問道：「我的彎刀和錢袋能還我嗎？」

「等我一下。」伊耶蘿聲音悶悶的，也不知道是穿還脫衣到一半。奧涅斯等了一會，才聽伊耶蘿說：「好了。」

伊耶蘿換上了純白的連身裙，裙擺、袖口寬大，腰間用鑲著一排小顆紅寶石的衣帶束起，讓本來嬌小的體態顯得更為玲瓏。她肩上披著紅色小披風，頭帶帽兜，戴著手套，就像不願讓身體照到陽光似的。

「愛匹特羅的陽光太大，其實不太適合當我們的家。」她解釋道，把本來不知道藏在哪裡的彎刀和錢袋交給他。

奧涅斯收過錢袋，把刀掛回腰側並活動了一下身體，後腰的傷口仍然作痛著。伊耶蘿看到他眉頭抽動了一下，面露擔憂道：「傷還沒好嗎？」

奧涅斯搖搖頭。「傷口比想像中的還要大。」

「奧涅斯的傷口像是被挖開的，是很討厭奧涅斯的人嗎？」

「討厭我的人？不是。」奧涅斯嘴角抽了一下，這是在那之後他第一次露出像是笑容般的表情。「是朋友，如同家人的摯友。」

伊耶蘿還想詢問，門卻在此時被打開，傑尼尤許在門外說：「伊耶蘿，我們到了。」

知道奧涅斯現在不可能會開口，伊耶蘿捧起兩個木盒往外走。

奧涅斯跟在她身後，走在上甲板的階梯時，傑尼尤許將他攔了下來。

「戴上。」傑尼尤許遞給他一條面罩。

「傑尼尤許。」伊耶蘿語氣中有些警告的意味。

奧涅斯沒理會傑尼尤許，就要從傑尼尤許身邊走過。傑尼尤許抓住奧涅斯的肩膀，用力一扯，把面罩舉到他面前。他冷眼看著傑尼尤許，傑尼尤許則瞪視著他。

「我是被邀請來的，如果需要戴上面罩，那我就走了。」

「到了愛匹特羅，別滿口賤種話。」

「滾。」奧涅斯用簡單的尼安語說。

「不戴面罩沒關係的。放開奧涅斯，傑尼尤許。」

由於伊耶蘿的命令，傑尼尤許只好悻悻然地鬆手。三人走上階梯，本來走在最後方的傑尼尤許快步趕到最前面，替伊耶蘿推開地板門。

來到甲板，久違的陽光灑下，沐浴在其中的奧涅斯一時間無法適應，瞇起眼並用手遮擋，等習慣後才快步跟上伊耶蘿，下了船。

船下等著大量的圍觀群眾，他們見到伊耶蘿走下後大聲歡呼，熱情地招手，伊耶蘿淺笑著揮手回應人群。這裡的人挺有禮節的，等伊耶蘿踏上陸地後他們主動退開，在伊耶蘿周遭圍成一個圈。

熱情的歡呼止於一聲：「西諾迪人！」

霎時間周遭安靜了下來，尼安人們開始交頭接耳，窸窣聲中奧涅斯感受到目光中種種憎恨、懼怕和敵視，接著，突然有人大喊一聲：「伊耶蘿的西諾迪奴隸！」

眾人又開始歡呼，伊耶蘿則小聲地說：「對不起⋯⋯」

奧涅斯本就不太在意這種事，也沒注意群眾在說些什麼，讓他困擾的反而是久未踏上陸地，一時間沒辦法適應，只感覺地面如船隻般在搖晃。

奧涅斯跟著伊耶蘿從出海口往愛匹特羅內走去，尼安人僅存的國土位於山與海的交界處，整個國家建造於緩坡上，一間間白色的平房隨興地散落在各坡地的平台，構成一種凌亂的美感。走了許久，來到了一道長長的純白階梯，少說也有兩百級，奧涅斯往上看去，一棟象牙白的神殿位於頂端，同時也是愛匹特羅的最高處。

爬上樓梯，他們來到了神殿前，神殿共五層樓高，海藍色圓頂，圓頂上立著一隻張開雙翅的天啓鳥雕像。

傑尼尤許搶上前幾步，替伊耶蘿打開神殿的大門，那扇門足足有一層樓高，是由純白的大理石所建，沒有一定的魔力造詣可能還推不開。

大門關上，伊耶蘿把兩個木盒放到白色石圓桌上。「得想辦法守下這兩個聖物，不被長老們拿走。」

「這不是您跟我說好的計畫。」傑尼尤許說。

「想法沒變，就只是回到離開愛匹特羅前。」

「是因為這個賤種？」

雖說不在意，但一直被當著面不斷羞辱，他忍不住涼涼地說：「回到愛匹特羅後就口無遮攔了，真了不起。」

奧涅斯是用西諾迪語說的，但傑尼尤許臉一抽，就要拔刀。

「你們！」伊耶蘿趕緊出言制止，對著傑尼尤許說：「你知道我的打算，現在有兩個選擇，看你要去長老身邊，還是待在我這裡。」

傑尼尤許低頭沉默許久，深吸一口氣，說：「我答應過您會一直在您身邊以報答您的救命之恩，這個承諾至死都不會變。」

「我知道這對傑尼尤許來說不容易，謝謝。」伊耶蘿輕聲說道。她把目光轉向奧涅斯，說：「我先稍微跟奧涅斯解釋一下，奧涅斯再決定要不要幫我。」

奧涅斯嗯了聲。

伊耶蘿正要開口，神殿的大門突然被打開，一名白髮白眉，痀僂著身的瘦小老人緩步走入，老人身邊跟著兩名護衛。

「伊耶蘿！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老人來到伊耶蘿數步遠的距離後停下，笑吟吟地說：「忘了請人提醒您回來直接把聖物帶到議會去就行，害我得爬這樓梯，太累了，太累了。」

「利歐長老。」伊耶蘿頷首。

「我還害怕您離開愛匹特羅會有危險的，您也知道外面的人對尼安人不是這麼友善。」利歐朝伊耶蘿的方向前進一步，伊耶蘿幾乎是同時後退。「怎麼啦？」利歐問。

「為什麼聖物要放到議會？」

「這是我們十一長老投票表決的事。」利歐說道。「兩國在一個半月後要來訪，我想您也同意把剩下兩枚聖物交給西諾迪人吧？」

「我同意，但我也有我的主張。」伊耶蘿說。

「影響我族未來的大事要由十一長老決定，您司職伊耶蘿，不能參與其中，這是規則與傳統。」利歐說道。

「規則與傳統早在主戰派派人偷聖物那一刻被打破了。」伊耶蘿語帶怒意，說：「在被追殺時還能把聖物分送到兩國，又在北方引起爭端，剩下兩枚還是在本大陸與北方十六列嶼間的海峽截獲的，這後面明顯是主戰派的人在幫忙。」

「聖物被偷實屬遺憾，但這也只能怪您沒保管好。」利歐輕描淡寫地說。「把聖物交給我們，別插手這些事，您如果不肯，那別怪我們用強。」

「不論戰或和，都得交出兩個聖物。」伊耶蘿轉身，打開其中一個盒子，拿起其中作為聖物的手鍊。「但如果聖物只剩下一個呢？」

「妳⋯⋯」

伊耶蘿將手鍊戴上左手，幾秒後，手鍊像是吸入一般進了伊耶蘿的手腕，留下淡淡的紅印。她的右手背上印記浮現。

「我作為資格者，可以被當成聖物送往其中一國，但你們不讓我參與，那就準備面對兩國的怒意。」伊耶蘿拔出防身用的短刀，指著自己的脖子。

看著伊耶蘿成為資格者，並用性命要脅，利歐卻露出笑容，問：「您的要求是？」

「明天舉辦一場長老會議，我要參加，地點是這裡，屆時我會說我的要求。」

「我會轉告的。」利歐意味深長地點點頭，帶著他的護衛離開了神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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