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醒奧涅斯的是一連串急促的敲窗聲。
奧涅斯翻身下床,左手順勢取過放在床頭的彎刀。他小心翼翼地拉開窗簾,窗外的人卻是莉維雅。莉維雅對他揮揮手,背著大背包,笑嘻嘻的臉上隱約有著急切。
莉維雅已經換下了那套高級服裝,此刻她身穿亮橘色上衣,披著深紫外套,手套是綠色的,長褲則用淺紅色的布料織成。這五顏六色怎麼看怎麼不對勁。
奧涅斯剛推開窗戶,就聽莉維雅催促說:「快點快點!走了!」
自從到了北方後,奧涅斯就長時間盯著馬車,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此時太陽尚未將夜幕掀開,淺紫色的天空還能看到幾顆比較明亮的星星,他還想再多睡會兒,於是問:「不等天亮嗎?」
「先出發!等等再跟你解釋,快!」
奧涅斯只好拿起背包,來到旅店外和莉維雅會合。等出了小鎮後莉維雅才鬆了口氣,說:「我很早就起了,想說到街上晃晃,剛好看到一個跟我一樣早起的路人,就試著去⋯⋯扒看看那人的錢包。」
奧涅斯啞然失笑,問:「被抓包了?」
「那人還叫衛兵想要抓我,真是的!都道歉了!」莉維雅氣呼呼地說,瞪了奧涅斯一眼,遷怒道:「笑什麼?還不都因為你不肯教我,這有什麼好藏的?」
被颱風尾掃到,奧涅斯趕緊換了個話題,問:「妳這一身衣服是怎麼回事?」
「啊,對了,給你。」莉維雅氣得突然消得也快,拿出一副皮革手套塞給奧涅斯,示意他遮起天啓鳥印記。「昨晚跑去這裡的商店買的,這衣服也是,好看吧?」
「挺繽紛的。」奧涅斯挑了個不違本意的說法。
「對吧對吧,我還買了些肉乾和麵包,路上可以分著吃。」
奧涅斯見莉維雅不氣了,才說:「我通常不會選清晨,而是中午最熱鬧的市集,妳真想學我再教妳吧。」
「學什麼?」
「當扒手啊。」
莉維雅喔了聲,靈動的大眼一轉,說:「我只是一時興起,好玩而已,學不學都好。對了,其實我還不是很認識你,介紹一下吧。我的話,呃⋯⋯莉維雅,二十歲,興趣是旅遊,換你了。」
奧涅斯開始習慣莉維雅有些跳躍的思維了,他順著說:「看不出來妳比我年長一歲,妳也是塔納托斯人吧?」
「你怎麼知道的?」莉維雅詫異地問。奧涅斯把金幣上國徽的事情和她說,她搔了搔頭,說:「我把這件事忘了,難怪昨天買衣服時那些店主都一臉賺到了的樣子。」
「塔納托斯的幣值比較大嗎?」
「多四分之一的樣子。」
他們邊閒聊邊走在鋪著灰色石磚的道路,一路往西北方的黃靄城前進。剛出小鎮時周遭還是枯黃色的大草原,越往北走,植被就越稀少,漸漸地,覆蓋地表的變成土黃岩石與乾涸的泥土。
中午,他們找到一顆巨大的岩石作為休息時的倚靠物,才剛坐下沒多久,便聽到北邊遠方傳來了金屬敲擊聲。兩人互看一眼,同時起身,朝聲音的來處走。
整片岩漠上鮮少有遮蔽物,兩人很快就看到遠處發生了什麼事。
一名壯碩的大漢正被十多名士兵圍攻著,他左手摟抱著一位昏睡著的男孩,右手持著雙手大劍揮舞,大劍摧枯拉朽地把士兵的盾牌砸毀、盔甲砍穿,沒有一人能和他對上兩劍。奧涅斯發現不論是大漢或是死去的士兵,他們穿著的盔甲都印著同樣的家徽——兩隻獅子用後腳站起身,擁立著中間一面半藍半銀的旗幟。
「都是桑彌耶爾公爵的部下。」莉維雅說。
大漢把士兵通通斬殺後步履蹣跚、搖搖晃晃地朝他們走來,大劍在地上拖出一條血痕。他肩上插著兩支箭,身上盔甲被砍穿了無數處,渾身是血,有些血跡已經乾枯,另一些則是新染上的,不難看出經過了一段時間的鏖戰。走沒幾步,大漢向前摔倒,暈死在地,即便如此,他也沒鬆開懷中的男孩。
「快,救人救人。」莉維雅小跑步向前。奧涅斯小心翼翼地跟在莉維雅後面,從剛剛的戰鬥來看,即便大漢非常虛弱,但真動起手來,他會跟那些士兵一樣被一劍劈成兩半的。
莉維雅一肩扛起全副武裝的大漢,還順手幫大漢把雙手大劍插回背上的劍鞘,又將男孩拎給奧涅斯。奧涅斯一邊希望莉維雅是對自身的實力有把握才如此有恃無恐,一邊抱過男孩。男孩半睡半醒著,不時會發出些意義不明的呢喃,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流下,臉頰和手臂上有著抓傷,指甲被啃得坑坑疤疤、凹凸不平。
奧涅斯皺起眉,他很熟悉男孩這副模樣。
他抱著男孩回休息處,讓男孩靠上大石頭,取出背包裡的水袋,小心地餵男孩喝水。
一旁的莉維雅也安置好大漢,取下大漢的背包,並將裡面的東西拿出:些許乾糧、幾瓶藥水和數件衣物。她為難地抓抓頭,接著用滿懷期待的眼神望向奧涅斯,問:「會不會這麼剛好你懂得怎麼替人處理傷口?」
「就是這麼剛好,我來吧。」奧涅斯蹲到大漢身邊,卸下大漢身上的盔甲,用彎刀割開箭傷,把有倒鉤的箭矢拔出;接著打開一瓶綠色藥水,嗅了嗅,挖起一些硬土用藥水浸濕,塗抹到大漢身上較大的傷口上止血;最後將大漢的一件衣物撕開,把肩膀、腹部和背上的傷口包紮起。
見奧涅斯忙完,莉維雅才湊過來,問:「泥土不會讓傷口感染嗎?」
「所以才用藥水消毒。雖然不多,但這藥水聞起來有雀爪草,有不錯的消毒效果。退幾步來說,他傷得不輕,能活到被感染還是件好事。」
「原來如此。」莉維雅拿起還殘存一些藥水的玻璃瓶,好奇地嗅了一下後皺起鼻子別開頭,問:「好臭,這什麼藥水?」
「戒毒。」
「蛤?」
奧涅斯用下巴指了指一旁的男孩,說:「減緩戒斷症狀的藥水,這孩子正在戒毒。」
莉維雅一頭霧水地問:「你怎麼知道?」
「我以前住的地方很多這種人,看多了。」心系特雷佛的奧涅斯站起身,說:「該走了,等他醒來就能帶著這男孩繼續逃了。」
「那就好。」莉維雅看著還在昏睡的大漢與男孩,像是注意到什麼般指向大漢戴著手甲的右手,問:「他的手是不是有沒處理到的傷口?」
奧涅斯發覺他的確漏掉了大漢淌著鮮血的右手,於是替大漢卸下手甲,要做療傷。當手甲取下後,他與莉維雅都是一愣。
「看來我們不能就這樣放著他們兩人不管了。」
「好像是這樣。」奧涅斯嘆氣,對他來說當務之急是找到特雷佛,而對這兩名陌生人他盡人事了,自然不會想再多浪費時間。
無奈造化弄人,兩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大漢右手背上。
上面印著一對白色翅膀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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