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蓮小妹妹,鬧事的配額用光了。」克勒斯強行壓低對方的拳頭,哪怕黑氣仍然自鎖鏈的縫隙滲出來。「硬要放肆,我親自跟你上課。」
夜蓮不願屈從,奈何用上全身氣力,青筋乍現的手臂始終動彈不得。況且她最顧忌的,是那五根束縛自己的指頭。人體常態的溫度,太柔和,太寬厚,決非這男子的認真模樣。爭持不到幾秒,拳頭默然鬆開,鎖鏈上的黑氣隨之消退。克勒斯見此,也滿意地放手。
「玄冥鎖煩躁得很,是那小子的緣故。」夜蓮晦氣地回收鎖鏈。
「忍耐一下。他對自己的力量漫無頭緒,暫時滿足不了你。」克勒斯瞥了倒地的來恩一眼。胸膛起伏微弱,幸節奏平穩,概無氣絕之虞。
平和的語氣包裝強硬的立場,是為一堵禁止攀爬的鐵壁。夜蓮哼了一聲,戴上兜帽,轉身離去。一如登場方式,走近樓房,助跑十數米,奮力一躍,以飛簷走壁的步法輕鬆地登上屋頂。遁去之前,她特地反顧,遙遙俯視來恩,大抵想把對方的形相記憶清楚。
「來恩!」
此時,狄捷焦急地直奔而至,豈料左腳絆右腳,摔倒之餘,還差點壓在來恩身上。他倒是不理痛楚,馬上爬起來,檢查來恩的呼吸與脈搏。剛才遭來恩推開後,他竄到在廣場的角落,一直注視纏鬥的情況。他甚至幾度呼喊來恩,試圖引導他遠離廣場,好讓二人一起逃走,奈何當局者無閒分心。
幾處瘀傷,另加輕微骨折,重要部位一切安好,算是萬幸。他打算扶起來恩,以調整屈曲起來的身姿,可惜力盡的軀體過於沉重,他一時間無從入手。正是苦惱,另一雙手忽然從旁闖入視線,幫了他一把。原來是那個問路的少女。
少女預計到狐疑的表情,搶先指示:「暫且不要理會我,把木頭車拉過來。要盡快送他到大夫處。」
「好的,」給人家看穿了,他稍頓,才懂得應答。「要找喀弗拉叔叔。」
「直接送他到農莊。賀維老師懂得處理。」克勒斯打岔。
「你認識爺爺?」狄捷再度一愣。大半天以來,陌生人接二連三地出現,而且全都吞吞吐吐,抱藏諸多秘密,難免叫人勞累。
「待會慢慢介紹。」克勒斯保持著微笑,輕輕一拍他的肩。
事情輕重分明,當下不便計較。狄捷一面嘆息,一面放眼廣場四方,探尋木頭車的位置。原來混亂過後,木頭車依然停在原來的角落,從車身到四個空牛奶罐俱為完好。難得的好事呢。誰料到邁步一刻,又有一張臉孔阻擋前路。是熟悉的,卻是不欲遇上的——藤村啟介,這個城市的總管。
「吓,幾乎夷平整個廣場。」啟介越過了狄捷,直走至克勒斯面前。「這宗相信是王都大戰以來,希瑪利亞最嚴重的損害事件。」雙手抱胸,振振有詞。
克勒斯搔一搔頭,泰然問道:「夜蓮剛走,輪到你麼?」
「誤會了。我在請教,衛兵隊跟本人該如何向城主大人交待。」
「要是衛兵隊及早趕到,」少女勃然一吼。「廣場和傷者都會平安大吉。」
「要是他們具備王國軍的規模,局面必如你我所願。」啟介即時反駁,不帶絲毫遲疑。「衛兵隊專職維持日常秩序,對付毛賊綽綽有餘。至於元素脈動?除了疏散市民,架設防線之外,就只有祈求大人物路過此地,拔刀相助。」口在回應少女,視線一直落在克勒斯的臉上。
「印象中,希瑪利亞的城主是商人出身,應該樂意賠錢了事。」克勒斯單手遞上一個土黃色的荷包。「後續責任,煩請你對來恩網開一面。」
「傳聞你們有權自行鑄幣,看來真有其事呢。」啟介單手接過荷包,拋一拋,又捏一捏。「我辦事素來公正嚴明,不會冤枉一個清白的沙包。待他康復,歡迎前來錄取一份受害人口供。」
「比較實力的話,你沒嘲笑別人的資格。換你應付夜蓮,結果可能更糟。」
「關鍵在於,我有自知之明,懂迴避禍患。」啟介左踏一步,腰板微彎,朝大街方向擺手。「譬如烈日當前,理性判斷是聽話讓路。」
狄捷剛好把木頭車拉了過來。難得啟介答允放行,他立刻停在來恩身旁,推開車斗上的牛奶罐,盡量騰出載人的空間。少女機靈,毋須多問,主動托起來恩的一條手臂,架在自己背上,跟狄捷一左一右地把人扶到車上。安頓以後,少女留在車上照料來恩,狄捷則急忙跳下來,拉車起行。
「我跟那個叫來恩的可不一樣。拜託你們多多遠離,保我早晚安寧。」啟介目送離去的背影,低聲冷言。
「直覺真敏銳,難怪甚得官家器重。」言罷,克勒斯也尾隨二人而去。手上挽著一盒蛋糕,自然沒有幫手推車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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