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瘦修長的女性人影,在格格不入的廢墟裡緩慢探索前進。考量能隨時召喚武裝機組,蘇菲娜保持穿著駕駛服的姿態,儘量小心於尖銳鐵條、崩塌樓板、粗糙水泥塊間尋覓通道。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ufEIh6dyL
即使睽違十多年、即使建築物結構已遭木靈——也就是「傷疤」破壞殆盡,完全辨認不出原本樣貌,她依舊非常清楚目的地位置:法蘭西絲位於地下的私人研究室。雖然母親在全球多處皆有研究室,但存放武裝機組相關資料的,僅有這一間。自己也是在此取得藍圖,進而著手完成、改良,製作出三台機體的。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rGnzFIwLj
對前往研究室的路線瞭若指掌(儘管無法直通到底),對「去拿藍圖」的印象竟稀薄模糊,蘇菲娜近日不知已發現了多少個矛盾點,只得忽略它們繼續向前邁進、繼續挖掘過去真相。
比天音、納蕾莎的版本更加簡約性感,蘇菲娜的駕駛服略去前衩短裙和金屬腰帶,反而極盡強調從兩肋至臀部、大腿的曲線。每次彎腰、前傾、蹲伏、貼壁平移、跨越障礙,都展露著美麗肉體的線條律動,處處引人遐思。尤其駕駛服配色又是黑底紫紋,大幅增添成熟嫵媚氣息。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mJJmVTX3T
「重返事發地點,或許能勾起完整回憶」這是她此行的動機。見識過基地「完好」與「被破壞後」兩種面貌的蘇菲娜,照理說應該也要熟悉兩種路線。但後者卻陌生得讓她必須停停走走,思考現在位置及怎麼通往下一個中繼點。
如今為遭緝之身,蘇菲娜沒辦法購買坊間常用的強力長效型手電筒,僅能從民家工具小屋摸走少量物品,因此唯一的照明光源,昏暗薄弱得彷彿恐怖電影或遊戲中,主角手裡那盞隨時會熄滅的依靠。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QLgYxh7EjO
視野大小有限、物體清晰程度有限,空氣裡瀰漫的微塵亦阻止光照範圍延伸,看不見走廊盡頭景象。蘇菲娜採取每隔幾秒便將手電筒朝前、朝上往返掃過兩遍的頻率,簡略掌握周遭狀況。大多時候仍集中照射腳下,確保不會踩空。她隱約記得除了原本的樓梯,某些地方的樓板也被傷疤大肆劈穿,可以直達地下室,但那並非提供捷徑,倒增加正常走路的難度。
分不清是受海風侵蝕形成的金屬鏽紅,抑或災難當時遭輾壓噴灑的生命血紅,某些頹壁沾染著對人類來說非常驚恐的色彩。蘇菲娜亦覺得詭異、不適,卻又幾近想吐地憶及,自己的血液「並非紅色」……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x4ZDbsUL8
——比起生命受威脅,「自己已經不是人類」似乎更加可怕。因為,去哪裡都逃不掉。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lrH5OvpBm
視線焦點短暫拉回自身,蘇菲娜透過泛光注視手腕。雖然只是個下意識的動作,這「焦點移動」瞬間,竟讓她察覺有其他視線朝此處眺望。
——誰?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i64WtF3mK1
立即抬起光源,將照射範圍放遠。什麼也沒有,僅持續遠去的細碎聲響迴蕩。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OwmlrrAai
是人?還是野生動物?蘇菲娜這才發現一路走來,從未聽見或看到任何蟲鳥野獸蹤跡。刪去法,二擇一,令她全身快速緊繃。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qDutcW9nI
不具備賽塔兄妹那樣足以自保的體術,手頭亦沒有槍械可使用,現在召喚蓮又太早,她決定緩慢隨聲音逸去的方向邊戒備邊前進,而非貿然追趕。
很快就跟丟了,蘇菲娜亦大幅遠離原本預定的路線。咂嘴抱怨,她折返得毫無懸念,腳步沒有遲疑。因此第二回的異狀,便直接出現在她眼前——一條極細、難以辨認,需要靠光線反射重複確認位置的螢光綠弧。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moUdSYlzh3
拾起,那是用約莫二十根頭髮互相交纏固定,微微閃爍螢綠的細束。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kiGX0uA6k
許多可能性湧入思緒。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CESdmvogoY
螢光綠、擁有生命感的半透明髮束,顯然與木靈有關;中央的纏結不像「只是生物特色剛好長成那樣」,怎麼看都是刻意加工過的「木靈身體一部分」。目的呢?令它比較容易被發現嗎?打算讓誰發現?
「這是,給我的訊息?」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taXujYagi
視野邊緣閃過另一抹綠。急忙轉頭,再度得到遠逸跫音。對方正嘗試引誘自己,但雙方目的地似乎相同……為何需要專程做這種事?旋即,蘇菲娜整理出機率最高的答案;步伐,亦隨著這答案不自覺加速、焦急邁向那裡——母親.法蘭西絲曾經擁有的秘密研究室。
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kvZrEEG8Lg
由於遭傷疤直擊,即使研究室位居地下一樓,仍被燒灼大洞啃去七分之一體積。倒三角形巨縫從天花板一口氣裂至牆腳,令外部微光能灑入室內,映照昔日殘破景象。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nt6PpHC6l8
那有意引導蘇菲娜的「人」就佇立於房間中心。晶瑩剔透,能自體逸散淡淡螢綠光芒。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5xPfg2xiM0
「媽媽……果然是您?」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akzB3LC8H
脫口而出的語調充滿懷念,但下一秒急轉情緒:「不,不對!媽媽是人類,妳是木靈!」
「如果兩者皆是呢?」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wFYpmFLWY
只存在於記憶中的空靈嗓音,想不到有生之年竟還能聽見。蘇菲娜覺得腳跟僵軟,身體顫抖,仍努力維持站直姿態,虛弱提問:「您隱瞞身分,以人類姿態和爸爸……?」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3YqzvUB9YR
「呵,我原本是人類喔。妳爸爸則終其一生都是人類。」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TW7ukjrxk
即使半透明身軀令線條不明顯,法蘭西絲依舊擁有人類獨佔的細緻表情變化。比蘇菲娜更誇張膨捲的長髮、勻稱無累贅的合度胴體,彷彿世界額外切割一塊超越時空的位置給她,灰塵毋沾身,歲月不留痕。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fMiaszlc9
為此,她赤足立於髒汙地板、與女兒相隔十二年後重逢的場景,亦讓人缺乏真實感。
「任何生物皆可透過基因改造變成木靈;但木靈不能真正取代任何生物,就算模仿得再像,生理機能仍無法完全複製。妳僅理解了後面這一項。」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lGPQ4hXzAK
若直言自己是法蘭西絲,或許會遭蘇菲娜情緒化地否定;因此使用令對方無從辯駁的說法,強迫接受現實。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TqelXrRspm
「既……既然不能,那何必模仿?」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wV9M963n0
「增加瀕臨絕種的生物族群,再度傳遞基因、產生後代的機率。」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hiTEf8OSX
假設世間僅餘一男一女具備生殖能力,當有許多無生殖力的「他人」可以認識,甚至幫忙保存、攜帶及散播基因,會比兩人在茫茫大地上尋求相遇、結合、繁衍後代的機率高出數倍。且木靈雖不需要進食,仍可透過模仿殺戮、模仿被殺來平衡食物網裡的各個生物族群數量,緩和消長。
「您……又為什麼要變成這樣?」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8OXurlX0p0
「為了我的女兒。」微闔眼瞼,法蘭西絲首度展露完全的人類母親表情。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HMgYHEekn
「為了我?」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YSancr7F4e
「……嗯。」停頓兩秒後的應聲。視線不慍不火,法蘭西絲話語卻頗驚悚:「為排除阻撓我們目標的障礙,才變成木靈以獲取力量。」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Kytm3qNaD
「目標?什麼目標?我只想要您在我身邊!哪裡都不去啊!」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e1c9G8OVI
激動得流下淚水,蘇菲娜忍耐想要撲過去擁抱母親的心情,因此掐緊指掌奮力壓抑。
「妳要是有心尋找我,早就辦得到了。別忘記,妳可是超越記錄的天才。」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hsECGBougj
「天才又怎樣!我還是渴望親情、希望父母陪伴的普通人哪!」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s2jSuo6M32
這聲吶喊讓法蘭西絲瞬間動搖,下一秒竟明顯浮現怒色:「妳想自我欺騙、逃避現實到什麼時候!」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Bn3Ldhb4l
「我沒有逃避!依照媽媽您的藍圖製作蓮、燦和翔,搭乘鯨歌號航行,都是為了找回您啊!」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5ebdggFoI
短暫沉默,法蘭西絲抿唇、收頷,眼神更加敵意地注視著蘇菲娜。
「果然是妳做的,不是納爾森。武裝機組並沒有那麼強大。」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2LgSB2MStu
「咦……?」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RjjwsCqSQ
「確實,我在離開前,為了預防樹的影像裡所錄下的『奇異生物』可能群起攻擊人類,才開發武裝機組這種外骨骼裝甲。但其能耐僅止如此,沒有聰慧AI、沒有木靈核動力,絕對命令權也仍保留著。」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VI0LhAhqu
蘇菲娜的「改良」根本是大幅度、超科技的「進化」。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j4cedQwpZ9
「而且,妳明明知道我們在哪,卻駕駛潛水艇兜兜轉轉、環繞地球來回航行,就是不到那個地方。還有臉說『為了找回我』?」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5eLVAGFZr
未待神情驚懼、退縮膽怯,完全變成遭責罵小孩的蘇菲娜應話,法蘭西絲追擊。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zgWlh4RVue
「理解了——藉由徹底忘記故鄉、忘記自己的身分,偽裝人類而活。直至我離去,妳仍沒醒悟。」
憤怒表情轉為悲哀,卻無憐憫。法蘭西絲眼中有另一種憎惡。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Fih9ltS24F
「Kodama。反正這樣叫妳,妳大概也會懷疑『那是誰』?但無論如何,妳是我們的阻礙,消失吧。」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aJovnHEyFJ
黑暗幽靜的頹圮研究室突然亮起。整片浮泛螢綠光芒——不知何時,屋內竟四處滿布小型木靈。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RtRZWwPeTU
「媽媽?」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WrChHcUlsZ
「首度返回,是打算銷毀武裝機組藍圖。賽塔家的事情我很抱歉,確實是我們的錯。」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xUta1wiXE4
許多條螢綠快速匍匐牆壁而上,從四面八方纏住蘇菲娜的四肢、身體,以及勒緊脖子。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PmMC3UJxmN
「啊——呃……」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buaddHfWmz
「之後,我幾度巡邏妳可能出現的地點。卻看見完成的武裝機組,甚至還有第二架、第三架……」12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gwnec68xw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