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坡道，走在三人小隊最前方，天音得隨時回頭注意賽塔兄妹動向，避免他們跟丟。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GCPCqokrG
哥哥揮指疾書、妹妹猛按快門，簡直就像兩個未見過世面的鄉下觀光客，持續操作平板電腦和耳掛式手機。兄妹倆記錄的題材亦各有千秋：一者是留存有創意的環保發明、綠屋頂建設或太陽能電池布置法；另一個則專拍特色文物、偶然出現的野生動物、帶有古風的建築、街道剪影等。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kL1G5dtMe
總之，當天音終於將兩位貴客引領至庭院門口，已經額外浪費了大約半小時。
「歡迎來我家……咦？」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iKgfGKd2w
原本預期自己不會被理睬，天音有氣無力地說完，轉身卻發現兄妹倆直朝這邊盯，表情跟著僵硬。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FZzenu1i3
「怎、怎麼啦？」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9sX4f2Bnu
「好棒的房子。」兩人難得異口同聲，但指的並非相同事物——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kzgm6pmJf
「用水車構造節省綠化空間，植被選擇苔類，便能解決重力帶來的限制……」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NiOoO9hjS
「二樓那種大格子窗戶，是所謂『日治時期』的風格嗎？」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78MmcU3tb
「向陽面整片以染料敏化太陽能電池為建材……等等，樑柱結構好像是碳酸鈣？」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pAizv1cQ9
「正門開在九十度角上，還滿有西方風情的。歐洲和日本元素混合搭配，這是台灣民宅的特色？」
心裡慌亂著該先回應哪句話，天音剛展露手足無措的模樣，賽塔兄妹旋即收斂態度、恢復沉默。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Bxx660a05
不愧是軍人，總是可以自動自發地警覺清醒、立刻進入狀況內。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c4ANwIn1
「林天音，妳慢慢說沒關係。」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YIOUtqSo
「嗯……那幾座水車是很有年代的東西，從我曾曾祖輩傳下來，已經無法再承受水的重量了。我爸爸將它們改裝成『苔輪』融入庭院景觀，保有祖傳古物。它還會藉由風力微幅轉動，改變受光面喔。」
朝房屋門口走近，天音接著往左上方指：「如同少校所言，我家是用碳酸鈣、摻有薄膜太陽能電池塗料的現代建材構成，所以那片窗戶只是模仿日治時期風格，既非古蹟，與真正版本亦有出入。」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JWv8spZrT
至於房屋向陽面，其實是整片單向玻璃帷幕，外面再鋪上敏化染料太陽能電池。這種組裝方式能使被玻璃反射的光再照回電池裡，加強發電功能，同時保障屋裡人們的隱私。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nOANby6Lr
「非常慚愧，像這樣缺乏一致風格或個人品味，將現代科技和各國文化胡亂模仿、東拼西湊，什麼特色都想沾點邊的房子，應該讓你們很失望吧？」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PFfd1k7UL
正想接「台灣人熱衷攀附、假裝有內涵不是第一天了」，卻換得兩張不予認同的表情。
「無論外觀是什麼樣子，家就是家。」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5tgNIgqFy
世上僅餘彼此，沒有其他親人的賽塔兄妹，最能體認個中道理。
「啊……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想起此事，天音驚慌賠禮，態度顯得很不自然。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qc9vfAKM1
雖說她也才十六歲，但眼前的反應更加稚齡、生澀，彷彿瞬間倒退七、八歲，活像個國小階段的孩子。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y5szdU6PZ
納蕾莎察覺異狀，卻因尚未找到原因而暫時按下。另外，她有點厭惡天音處處否定自己故鄉、家庭的行為。當林家父母熱情相迎，充分展現台灣人的好客友善時，納蕾莎更肯定「有什麼東西在影響天音」，那種充滿尷尬、自卑、扭捏的表現，與她認識天音以來的印象天差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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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怎麼關心天音本人的納爾森，則驚訝於林家父母的開明。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hPmJUmdrF
依照常理，人們聽見未成年子女要加入軍隊，通常會極力反對。除去「貧困到需要軍餉養家」的特殊例子，送軍校已是最低限度；何況天音又非問題青少年，相反地還有大好青春等著她去揮灑、開創——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kReRPz3t0
為避免林家父母如此反駁，納爾森才帶妹妹同行，作為「天音仍可維持符合她年齡的生活」實際證據。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xzuPlXQE
但，兩位長輩的驚訝僅止於最初。逐漸理解狀況後，他們開始冷靜、仔細地詢問軍中諸項事宜，結論則是一句「她覺得好就好」。這讓納爾森愣怔，一時無法接話。
「透明怪獸四處出沒的現在，已經沒有哪裡是真正安全的吧？」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u7TSoZme7
林母苦笑，喃喃念著自己之前還要求女兒回鄉念書，沒想到電話剛掛斷，「透明怪獸」就襲來了。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EgFi9dylz
「連我們這種偏遠山區都會招惹牠們了……如果可以，我們夫妻也想被軍隊保護呢！至少有打得贏牠們的勝算嘛！哈哈哈……」林父雖然想用幽默舒緩氣氛，卻反而更凸顯比凜山居民對木靈的恐懼。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u7qRohWEr
——原來他們是因為無法捨棄家園，才壓抑不安，繼續居住在這裡嗎？
納爾森胸口悶燒，差點衝動問出「若你們的女兒就是戰鬥員的話呢」，但立即想起保密條款，強行忍耐。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QPH1MaSfF
自己曾經也面臨相同抉擇：將家人「置於日常世界平安長大」或「留在非常態的軍隊裡作戰」？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2cxDtcbmr
他從未考慮過後者，因為前者的存在對他而言太理所當然。如今回頭想想，那是非常奢侈的特權：自己擁有軍職、學術地位、名師擔保、長官人脈等相關資源，又擁有蘇菲娜的科技奧援，才有機會選擇讓妹妹過和平盛世生活；換成像天音父母這樣的普通人，遇上木靈完全束手無策，也只能把女兒託付給「比自己有能力」的機關團體了。
所以他更想知道，倘若林家雙親曉得天音必須上前線作戰，答案是否會相同？納爾森不願承認曾有的奢侈，更不願承認曾有的私心——讓這名毫無關係的亞洲女孩代替妹妹，承擔所有戰鬥風險。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ichTrI8vk
「對不起。」非常鄭重的行禮。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j9UdcPNG5
「咦？賽塔先生為何道歉？」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fwKCmlPny
「相較令嬡的貢獻，我們能為她做的事情根本微不足道。請接受我的歉意。」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8aR6weh0T
「哪裡哪裡，倒是我們家天音性格軟弱、缺乏主見，總要有人在前頭指揮引領。還麻煩長官多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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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早就離席躲進廚房的天音，沒想過納蕾莎竟會跟來，使她低調旁聽的打算被迫中斷。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EG38knwyP
「怎麼啦？想吃或想喝什麼嗎？」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3rOyFQvKrr
「妳今天很奇怪欸，平常那死纏爛打、開朗到讓人噁心的氣勢去哪裡了？」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3xXeywGM1
天音停頓三秒方理解其意。所謂的「死纏爛打」是初相識時，因為想與納蕾莎交朋友、理解她的寂寞而發出熱情友好攻勢。相較之下，此時的自己確實不太一樣……
——纖弱病瘦的少女身影。從小四至國二，她總是同學間的人際焦點；亦為天音的生活重心。
「妳說得對。」想起某件事，天音雙瞼低垂，沉默好一陣子後揪緊衣領，像是鼓足勇氣道出困擾。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yYKOmg6m
「之前和星月（Starmoon）作戰時，我講過下定決心入住鯨歌號、想對父母說明碧空戰姬的事、想帶妳來比凜山遊歷……可實際踏上故鄉土地後，我卻產生退縮、恐懼，甚至後悔之意……大概是太害怕『改變』了。覺得像往昔那樣壓抑真正想法，與熟悉的人們維持和平開心的交好狀態，會讓我比較心安。我不希望棄任何人而去、只為自己著想……」
——「正因為妳見色忘友，事情才變成這樣。林天音，妳太自私了！」女孩說。語氣如冰硬冷。
「發言有矛盾。之前妳在海眺市讀高中，就已經算是『離開』故鄉人們、『為自己』選擇學校了吧？」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RlygmtepJ
「但是我三年後會回家啊。期間任何時候，我也能夠抽空回來比凜山——」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dJ4Rym5vy
「等妳回到這裡之後，換成海眺市的朋友被丟下？」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KbCSc0sNk
「唔……」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jjO64sLyC
「還是說，故鄉老友比較重要，高中同學們不重要？妳對於朋友是有地位輕重分別的？」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0es2BHPvl
「沒這種事！」
——「認識兩星期的『男生朋友』勝過同窗兩年的女生朋友啊。」女孩的尖酸詞彙刻進心裡。
「那麼，妳的高中同學們，現在在哪裡？妳的老朋友們又在哪裡？」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1SrmR8eoq
天音靜默。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310jCsDIr
「所以我才說妳今天很奇怪。人隨著生命歷程變化，原本便會不斷結交、淡化人際關係。若妳不順其自然，等到最後，會發現被留在原地的只有妳自己而已哦？」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2P1iEHsp
「我怎樣都無所謂……別變成『見色忘友』的人就好了……」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MFPQZV56t
「中文成語我是懂得不多啦，但妳有因為那個啥明浩學長的，和朋友、同學吵架，或者冷落他們嗎？」
——「看吧，這就是妳見色忘友的結果！連我們也會受到波及！」女孩哭喊，眼光泛淚。
「沒有……」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xcnFSNuQn
「那便不算『見色忘友』啊！難道妳要說這句成語其實有別的意思？」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8nNv6cwTx
「也不是……納蕾莎的解讀是正確的。」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NRWBnMP6T
「妳究竟在畏縮什麼？比凜山可是『環保與古蹟之都』，妳家更是值得驕傲的開明家庭，為何妳卻表現得極度自卑，好像它們害妳羞於見人、面對訪客丟臉得完全抬不起頭？它們哪邊虧欠妳？」
——「見色忘友！花痴！假腥腥！老土低俗還自以為公主！做作死了！」女孩歇斯底里吼叫。
「沒……沒有……」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2qVuSJ6y1
嘗試將內心秘密慢慢透露，哪知連邊都尚未沾到，便引來納蕾莎強勢、無法反駁的詰問。堅強如她，不會懂這種感覺吧？沒有同儕人際困擾的她，並不適合當傾吐對象吧？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U0GvYl47A
再度揪緊衣領，深呼吸幾回，悄悄抹去眼角水珠後，天音轉移話題：「少校今早說過妳喜歡文化、知識類的事物，而我家恰巧離民俗館滿近的，要去看看嗎？」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vpke0OTHr
「哥他們好像還沒談完。」瞥往客廳，納蕾莎意外發現自己的手被猛然拉起，直直拖出廚房後門。
「林天音！妳做什麼？」16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JXfF9hgZS
「就在附近而已，報備可以用手機聯絡嘛！」巧妙調轉角度，天音完美遮掩發紅的眼眶，讓臉部肌肉極為熟練地堆起一貫的笑容，拎著納蕾莎於後院奔跑上坡、繞過和二樓同高的草地，由庭院正門離開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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