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形拆散後，納蕾莎重新由燦的背脊刀鞘抽出弧形銅紅雙刀，使其染抹鮮紅光粒增加破壞力，以頻繁跳躍至兩、三公尺高的垂直移動應戰。她改將切口範圍鎖定成木靈頂部後側，讓摻雜不明黑色物質的細胞質即使流洩噴濺，也不會波及自己或隊友。天音則得跟上納蕾莎動向，為她低空飛來飛去的行動進行火力掩護。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p0pg0B7YW
然後猛地察覺，愈深入廢棄場中心，木靈留下的「黑色金屬礦砂」愈多；有的甚至不是黑色，而是銀色、灰色、會反射七彩光的霓虹色……等。
「蘇菲娜小姐，樣本——」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JheSkj5TY
『我有注意到妳們回傳的畫面，看來要取樣的東西很多呢。』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wzXZE0KN6
「叫哥哥來拿啦！」納蕾莎遠遠高聲。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1dd8sqPq
『我會過去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fGw1Q2jJT
ＨＭＤ左側畫面陡然多出一塊名片大小的方格，鮮少介入戰鬥對話的金髮藍眸少校，此次卻意外地表示會參與行動。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o2R3EvxlU
「咦？被木靈吃進去的人呢？」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3w0wScQYk
「留給『表組』的人去找了。不知為何，他們沒待在原地等候救援。」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LofhARsy9
——明明是受害者，但卻拒絕被救……？
銅紅刀光閃現眼前，俐落劈開夜光蟲型木靈。天音旋即中止思考，順應納蕾莎行動採反方向逃跑。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WBYJfKcjb
「別發呆」與「對不起」同時發聲。納蕾莎一怔，「唉」地嘆口氣轉往他處。天音則大幅抬升高度至二十公尺，想一眼遍覽整個戰場——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U8rz9Gnuj
如同預想，除了廢棄場原本便有，堆疊累積數十年，甚至能看出時代變遷的各種垃圾所築成的小山，還有數座本體不明，由那些金屬砂形成的土丘。視野裡的納蕾莎，正解決最後一隻木靈，往天空飛過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0MgmCYFgX
「果然很詭異。」她也注意到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66x0d0IHWy
原本只攻擊設施的木靈竟會襲擊人、不明行動後留下謎樣礦砂；被攻擊的人沒有等待救援，卻先行跑掉……
直升機運轉聲由頭頂覆下，輕輕飄越碧空戰姬們眼前，在廢棄場外圍著地。納爾森雙手筆直緊握短槍，率先跳出機外，幾個「表組」隨扈無時間差配合動作，數人呈半圓形隊列朝外瞄準、警戒。確定前方、腳下安全無虞後，才抬頭朝半空中的少女們大喊：「有遇到什麼特別情況嗎？」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LZDwZk9tq
納蕾莎一邊報告狀況，一邊緩慢降落。天音則沉默不語，僅做好份內的掃瞄、分析作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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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集泥土與礦砂樣本、確認廢棄場及周圍再無木靈蹤跡、通報警方前來處理、回覆公所取消行程……諸多雜事辦理完畢後，剩下最終的私人行程決定：納蕾莎要直接隨納爾森返艦，或於林家住一晚？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2vtbYvXbqI
「我的布袋戲木偶還放在天音家裡。」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sZqvkIPl
「木偶……妳居然買那麼大的紀念品啊？」納爾森顯得有些驚訝。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B9DsiGIRS
「明天就拿出來讓你們看看吧！」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i8sa5otEm
平日——尤其在其他軍人面前總是很壓抑的納蕾莎，雙眼竟閃爍喜悅光芒。反倒是天音，安靜得有些異常。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JnUQTY4Is
「那麼，武裝機組們繼續待機。我用直升機載妳們回林家。」納爾森下達最終指示。
◆
再度踏上潔白燈光夾道的歸途，葉芊琪自然已經不在該處。視覺的落差對天音情緒造成改變：想起自己五年來，不，加上國三和高一是七年——七年期間，從可以獲得認同、擁有地位、受到重視、能夠無防備無心機地享受友誼包圍、共度快樂時光，漸漸轉為必須退讓、有所「互相」、開始陷入理不清的複雜人際關係，最後演變成即使一切被否定、被排擠、被軟性驅逐，卻仍可看見昔日快樂景象不斷在身邊上演、期盼有朝一日重返那個圈子，甚至不時能沾點曾經的愉快甜美、溫柔對待……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jIMh8efes
直至「畢業」這個外力將自己徹底拉出小世界。根斷、情逝、心傷、自我認同破碎，然後於一片荒蕪裡，由綠文高中的新朋友們為她搭起新世界。
但天音的價值觀還在葉芊琪的小圈子裡。她的思念、她的認同、她的屬意、她唯一想回歸的地方，不是自己家，卻是「一個瞧輕她的朋友」身邊。天音想起有句台語俗諺「愛著卡慘死」，不知道是否能用於友情上？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f2wwRzmBm
欲哭而無淚，傷心未崩潰，這大概就是「惆悵」的感覺吧？
抬頭，納蕾莎已大方地接受林家父母熱情招呼，三人圍在庭院門口寒喧。話語間尚可得知家人準備豐富的台灣家常菜，要好好招待外國客人、客房也先行打理好，「真的不再多住幾天嗎」的詢問……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xvtKlPhGF
天音突然覺得，自己仍舊「被排除在外」。這不是她想要的歸宿，不是她渴求的溫暖。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tSwuB2SBb
——被說「身處福中不知福」亦無所謂……
「妳的表情，真像很久以前的我呢。」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QyTzwyNSp
未覺之間，納蕾莎竟已佇立面前，以一種微妙眼神看她。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YPfERCABN
「眾人不斷送來溫暖、關懷、想拉妳進入新生活、忘記過去的痛苦。但自己其實並不希罕那些，因為它們是『外部附加的溫情』；感謝自是感謝，卻與『願意接受它們』、『真正想要的東西』是完全兩回事。」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knNvCUW4X
這也是她終究選擇脫離親戚的保護傘，加入「對木靈研究機構」，腳踏實地地追著哥哥前進的動機。
「學習如何拒絕——特別是拒絕『善意』，會比拒絕強求、惡質的命令還困難喔。」
一開始就別讓對方產生誤會、揣測、臆度「妳可能需要幫助」或「願意接受心意」。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Zq0hLRXek
若因實際需求、情勢狀況而受人恩惠，那便「等價回報對方」，不要欠下任何人情債。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lqfShLfKo
「將心比心」並非只有「因此我得接受他人觀點、好意」這種用法；它亦可拿來尋找「既不傷人，又能順從自己意志繼續前進」的道路。減少揹負的虧欠感，生存也能變得較輕鬆自在。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C0OHLUP9ah
最核心的理念，仍是那句「變強，才能不需要依附他人、走自己的路。」
「對亞洲人來說，是雙倍的困難呢。」天音苦笑。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b1aXimFqT
亞洲人強調團體性、強調「互相」、強調彼此接受及忍讓。納蕾莎此番個人主義式的思考，不太可能立足。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s1oaoXcpd
「給妳一種人生選擇而已。提出建議的我，本身並沒有給妳壓力喔。」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biECuZlQ
「那，另一個問題。我想返回昔日與芊琪共度的快樂時光，但已經不可能成真了……是妳會怎麼辦呢？」
「讓自己成為『林天音心目中的葉芊琪』吧？」食指點著下巴，納蕾莎似乎沒察覺語出驚人。
天音怔呆凝望，腦中一片空白。這種事情，辦得到嗎？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f4T2aoY3b
「如果妳真心想要的事物其實並不存在，只好自行製造了——我是如此想的。」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PSf9FFu4w
納蕾莎說完前半句，急忙補充：「先說好，我非常討厭假腥腥的人喔！要是妳變成那種虛有其表、兩面手法的傢伙，我一定和妳絕交！」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5cATlpNfn
「嗯……」天音允諾，緩緩道出想法：「幸好這趟返鄉，有帶妳一起來。」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JrwVvOWqTZ
「不就是作為『加入「對木靈研究機構」並不影響青少年生涯發展』的例證嗎？」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6vSRgAvJ4
「但我同時也期待有人能幫我解決這個心病……『踏進比凜山，便會返回芊琪陰影下的林天音』。」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CS3ob6bdI
「咦？那妳之前若是堅持辭掉駕駛員職務，單獨回到比凜山的話……」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GAH1FyBKf
「就一生畏縮、退讓、自我否定地活著吧？別擔心，即使變成那樣，仍舊活得下去。」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72PYR43TAx
納蕾莎掌拍額頭，一副「真受不了妳」的表情，轉身朝屋內移動：「別閒聊啦，妳爸媽在等妳吃飯呢。」
天音直接擺動雙腿作為回答——曾幾何時，不再是得事事看人臉色的軟弱性格？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hjsJG5ARo
而且，比入學綠文高中、比還住在海眺市，兼任武裝機組駕駛員的日子、比如今揮去芊琪陰影更加嶄新、前所未有的人生，即將於明日鯨歌號啟航後展開……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BLrMvtss8p
會變成「心目中的葉芊琪」或者「仍舊維持林天音」？她自己也無從得知。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uCt2qsAHJ
唯一堅信的，是不會再把家人順位擺至最後，任由另一個根本不在乎她的人左右人生。
◆
深夜，皎潔月光將鮮紅武裝機組照得亮白，邊緣閃現淡淡幽光。亞麻色髮束的ＡＩ模型少女，正浮空望月。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48QlYSKm
機內的碧空系統不斷接收從鯨歌號傳來的資訊，諸如「黑色礦砂是各種廢棄物內含的稀有金屬」、「被救的二人疑似盜伐者，台灣警方已發出通緝令」、「夜光蟲型木靈（建檔名稱：沙桃．Sand Peach）可能早就待在比凜山一段時間」、「不排除當初『長索』體內便帶著『沙桃』的木靈核或相關物質」……
『也許天音的猜測沒錯。即使動機不明，至少「木靈析出電器廢品裡的毒」本身是事實。』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4PmiuJGO5
翔發言，但對象不是燦，而是通訊頻道上的納爾森。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Ega38eL5l
『如此想來，太早消滅牠們倒有點可惜。「細部金屬回收」一直是人類處理廢棄物時的難題。』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8AivxcqrJ
高成本，低效率，自然沒什麼人願意投入此事業。就算使用著國家經費、隸屬於「對木靈研究機構」的各種環保事業，亦不敢非常積極地推動這一塊。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5clCdV4c3
『牠們也付出極高的代價呢。』燦插嘴：『那個樣子，很符合資料庫裡「瘋狂」這個詞的定義。』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ngEyrJXEJ
難得不是嘻嘻哈哈的發言，令頻道彼端的納爾森、身處現場的翔怔了一秒。
『啊，只是「沙桃」們的反應讓我想起一些往事啦！』歡暢的電子合成笑聲揚起。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NIStKfoxL
『所以妳正在檢閱記憶嗎？』納爾森沒太多意見，但囑咐它「也得把現在的資料好好輸入、分析與保存」。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paqzO1Vo8
『知道囉！這大概是當機械的好處吧？擁有不會消褪的記憶，永遠差人類一截的「心」。』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pfA130N2K
『我不同意。』似乎踩到翔在乎的點，它冷冷回應。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HQt53BM5R
『哎喲！你對人類的情感分析能力再怎樣都贏我，那個「永遠差一截」的，當然也是指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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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嘲、趕緊打圓場、轉移注意力……頻道彼端的納爾森心想：伍德老師製作的ＡＩ真的很強大，有時差點忘記它們只是機械。僅在遇見更複雜、更微妙的情緒時，武裝機組們才會暴露短處，回歸「無機」的本質。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Xsu3Tf4fq
說「無機」似乎又不太對，畢竟機組的運作中心有木靈核——與碧空戰姬們獵捕的，是同一種生物。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h7Ya2Gfeh
「幸好人類是習於同類相殘的物種。」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qhwnlUNWa
納爾森諷刺地自言自語。沉思間，燦和翔的話題再度轉變，移往鯨歌號送去的資料上。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1xaFyB3d0
改成靜靜聆聽機組們的對話，納爾森突然有點好奇燦究竟檢閱著何時的記錄檔案？正準備直接調閱資料時，一隻纖纖素手按住他的手背。
「要尊重隱私哦。不妨直接問燦如何？」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KFyAkgoUn
「那還是算了。畢竟沒到非知道不可的程度。」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16MbViHS6G
向頻道彼端拋出「資料傳遞完畢，換人值班」的通知，納爾森告別剛來到身邊的蘇菲娜，轉身返回鯨歌號的艦長室，準備就寢。
◆
確認翔已進入待機狀態，燦仍舊放任ＡＩ人格形成模型懸浮空中，沐浴在月光下。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DKNo2xH7t
亞麻色髮束的少女抬起雙手，看往手心；鮮紅機械亦做出完全相同的動作。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5s7LMWoen
兩者手心事實上皆空空如也；但刷過ＡＩ畫面裡的記憶影像，躺臥著一尾身碎命亡的蝴蝶。109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ZuR8Zz5o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