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十日十年的歸途
25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PENANA0ITPy7QOH2
冽相隔了十多日,再次回到天蒼族,卻有種過了十年之久的恍惚感。
夜琉奉帶了不少人,像是琉璃宮的調教師,冽比較有印象的赤炎也在其中。也有不少琉璃宮出去的奴隸,就冽的觀察,全部都是能打的,簡直是帶來向天蒼族施壓。唯一真的來度假的八成只有小畢了。
雖然魔族陣仗如此,但冽知道兩位王者的態度,便不怎麼擔心會開戰了。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抵達天蒼族王宮,已是傍晚時分。宮辰宵像是早以知曉夜琉奉會選在這日拜訪,迎接的排場也是大得驚人,當晚甚至還有魔皇的歡迎宴。
冽不知道兩位四捨五入都算作主人的男人,到底又是靠著什麼方式傳遞消息,但絕不會是引人決裂的書信往來。如果可以,冽希望他們可以繼續用那種方式,總之就是不要再折磨他了。
冽跟著魔皇的隊伍入了蒼月宮,站在夜琉奉身側,抬頭仰望著王座上的宮辰宵。
白色及肩短髮依舊保養良好,藍色雙眸如昔地帶著冷意,漫不經心的慵懶亦如常地像是沒有把任何事物放在眼裡。男人不經意地瞥了他一眼又挪開視線,才看向夜琉奉。
冽也忍不住轉頭看向夜琉奉,那瞬間,他見到血紅雙眸裡有著怒火湧動,他又看向宮辰宵,藍眸之中盡是輕佻。兩人似是無聲地用眼神打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戰爭。
冽的心中警鐘大響,他猜錯什麼了嗎?
好一會兒,宮辰宵終於開了金口,卻是拉長音節的詠嘆調,以天蒼族語說道:「我的信使幾日叨擾,魔皇該還我了吧?」
夜琉奉輕推了把冽的腰,示意他過去。
冽被推得幾步踉蹌,忍不住回頭瞪了夜琉奉一眼,才轉向宮辰宵。對上藍瞳時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深怕男人看出什麼。
冽像是想掩蓋心虛,連忙快步走到宮辰宵身旁。宮辰宵輕輕拍了他的腰便沒再說什麼,畢竟是兩族王者會面的大場面,不至於做出什麼有礙觀瞻的舉動。
宮辰宵冷藍的眼掃過一大群像極了要宣戰的魔族,輕笑道:「魔皇帶的人可真不少。」
「體恤臣子辛勞,當作旅遊放鬆。」夜琉奉說著魔族語,又聳聳肩,「希望天蒼王不要介意。」
冽腹誹著兩人就算不願意用對方的族語,好歹也請一位翻譯吧。誰也不讓誰的態度,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向對方宣戰。
「怎麼會?只是得重新安排住所,晚點再請人帶路。」宮辰宵站起身子,優雅地走下王座。
夜琉奉優雅而官腔地回應道:「感謝天蒼王慷慨,秋宴豐收多有叨擾。」
「客氣。想必旅途勞累,我為魔皇準備了歡迎晚宴,先請如何?」宮辰宵站到夜琉奉身前,優雅地伸出手,拉過夜琉奉垂於身側的手,湊到唇邊輕輕印下一吻,用著魔族語邀請道:「美人可願與本王開舞?」
宮辰宵終於願意率先以對方的族語說話,卻是宛如調戲之語。
夜琉奉帶來的魔族無不是被氣得漲紅了臉,有的甚至還蓄勢待發,煞有直接讓歡迎會變成戰場的架勢。
夜琉奉不怒反笑,輕巧地抽開手,反倒拾起宮辰宵的手,湊到唇邊親吻,用著魔族語說道:「美人盛情邀約,我自當欣喜應邀。」
宮辰宵美麗若陶瓷的白皙臉龐,掛著虛偽而豔麗的笑,瞇起的藍眸十分危險,依然是魔族語,「請吧,美麗的小姐。」
冽在王座旁聽得狂冒冷汗,他擔心待會兒能見到宮辰宵以一人之力單挑魔族十幾貴客。
「不敢,比不上您貌美如花。」夜琉奉這次用著天蒼族語,這次輪到天蒼族面露古怪,有的甚至驚呼出聲。夜琉奉微微瞇起紅眼,握著宮辰宵的手緊了些,輕捏著宮辰宵的手骨。
宮辰宵則是皮笑肉不笑地捏回去,「請。」
「請。」
夜琉奉鬆開手,宮辰宵也跟著鬆開,這才度過兩族差點開戰的危機。
宮辰宵將冽招來身旁,要他招呼魔族貴客,便親自領著夜琉奉走在前頭。
冽受宮辰宵調教禮儀,招待起客人有模有樣的,絲毫不丟宮辰宵的臉面。
冽跟在相隔幾步之遙的後頭,看著兩人官腔地你一言我一語,心情有些複雜,他不知道是要擔心蒼月宮會被夷為平地還是要嫉妒兩人相談甚歡,同時也不知道究竟在嫉妒誰。理不出頭緒,乾脆放空腦袋,聽著他們唇槍舌劍。
意外地,冽從唇槍舌劍中聽到一些屬於他們的祕密,但兩人說得這麼大聲,或許也算不上什麼祕密。
「百年後再踏足此地,魔皇懷念否?」宮辰宵說著饒口的天蒼族語,雖是官腔禮貌,卻有些輕佻,就像方才調戲夜琉奉那般。
冽看著夜琉奉的右手握成拳,復又鬆開。彷彿是想往宮辰宵臉上揍,但最後仍是作罷。
夜琉奉淡淡地說道:「天蒼王莫怪,我記不清了。」
宮辰宵意味深長地輕聲哼吟,彷彿是不相信夜琉奉的話,又道:「我倒未曾相忘。」
宮辰宵瞇起眼往夜琉奉看去,冽正好看見男人的半側臉,藍眼像是冰寒的刀子要把夜琉奉的血肉剮下來地露骨。繼續說道:「當年你我既不是魔皇,亦不是天蒼王。光陰荏苒,你繼承大位,我不意外,而我,你可意外?」
夜琉奉冷冷瞥了一眼宮辰宵,說道:「天蒼王坐上王位倒真令我吃驚。」
宮辰宵不置可否地聳肩,沒有再繼續說話,也正好將魔皇一行人帶到了晚宴會場。
宮辰宵再次轉過身,對著夜琉奉行著紳士之禮,雪白的髮絲垂於頰側,神情比在大殿迎接時來得誠懇。冽少有在宮辰宵臉上看到如此鄭重其事的表情。
或許也沒有重要過此刻的場合,宮辰宵停頓良久,盡了禮儀,才抬起頭,伸出白皙的手掌,放到夜琉奉面前,「君可願與吾共舞一曲?」
夜琉奉一反剛才的劍拔弩張,反手牽起宮辰宵的手,禮貌性地親吻,「吾之榮幸。」
舞一般是一男一女跳的,但也有邀約同性舞伴的人存在,被邀請方若是答應也以邀請方的禮儀相待便算回禮。
宮辰宵和夜琉奉牽著彼此的手,男女步時不時兩相交換,倒也沒有為此爭吵,彷彿他們心有靈犀,何時該跳女步,何時該跳男步,竟是合作無間。
兩族一直以來,都處在微妙的關係,兩族之巔的王者此時竟如此和諧地共舞,無論是天蒼族還是魔族都感到心情複雜。但也因為他們的和諧,沒有把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外交場合搞成戰火延燒。兩族臣民皆是暗自鬆了一口氣,各自尋著舞伴隨音樂起舞。
唯獨冽孤身一人佇立於一角,目光未曾從兩人身上移開。他的心臟從兩人牽起手便一直抽痛著,有如被一隻手握著揉捏緊擰,擰出瘀痕、榨出鮮血。
冽神色扭曲地按著胸口,不斷深呼吸數次,才勉強讓自己冷靜下來。舞曲已經換了一首,兩人也早已不再跳了。
即便宴會的名義是魔皇的歡迎宴,身為宴會之主還是得到處與各個賓客寒暄幾句,忙得不可開交。
冽有些寂寞地看著宮辰宵忙於社交的身影,不禁想著那些對於「不潔」的懊悔是不是顯得多餘。宮辰宵終究是一族之王,如果真的想要伴侶便會有人貼上去,更遑論夜琉奉與之多麼般配。他才是被選擇的人。
冽有些心煩意亂,怎麼也提不起食慾,乾脆跑去殿外,蹲坐於殿旁不起眼的一角,吹著晚風。宴會的喧囂彷彿隔得有些遠,僅餘模糊細語,風一颳過耳側幾乎將熱鬧蓋去,倒也吹得心情暢快許多。
冽呆坐許久。
忽然一個重量輕輕壓上冽的頭,略有不快的清冷聲音說道:「你怎麼躲在這裡?」
冽嚇得抬頭望去。
男人雪白的髮襯著月色,映著淺淡的幽藍。
冽下意識地喚出聲,「主人。」
分明只是十來日,他卻覺得喚男人似是十年前的事,幾欲將思念脫口而出,終究被他嚥下。
ns 15.158.61.6da2